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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淺論汪曾祺的美食散文

        時間:2024-10-19 02:06:09 汪曾祺 我要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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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淺論汪曾祺的美食散文

          引導(dǎo)語:汪曾祺的美食散文主要將飲食與民俗相結(jié)合,寫了地方的風(fēng)俗人情;間或做知識考據(jù),將蔬菜的名與來歷細(xì)細(xì)說來,下面就是相關(guān)的內(nèi)容資料,歡迎大家閱讀學(xué)習(xí)。

        淺論汪曾祺的美食散文

          

          汪曾祺(1920.3.5—1997.5.16),江蘇高郵人,著名小說、散文家、戲劇家。1939年考入昆明西南聯(lián)合大學(xué)中文系,師從沈從文。1940年開始發(fā)表小說,代表作有《戴車匠》、《復(fù)仇》、《綠貓》、《雞鴨名家》等。比較有影響的作品有《受戒》、《異秉》等。他的作品開始受到人們的重視是在八十年代之后,因為那時候文學(xué)不再承載太多的政治功能,讀者開始更注重作品的審美性了。

          汪曾祺可以算是一個京派文人的汪老,他既不是以散文起家的職業(yè)散文家,也不是久負(fù)盛名的資深散文大家,散文創(chuàng)作對他而言不過是“摟草打兔子,捎帶腳”罷了?墒蔷褪沁@樣的“捎帶腳”成就了一個散文家。而隨著生活質(zhì)量的提高,生活節(jié)奏的加快,汪老古樸明凈,沖淡平和的散文越來越受到現(xiàn)代人的喜歡。特別是他談吃的美食散文。

          汪曾祺談吃,不同于知堂的冷峻,張愛玲的矯情洋氣,也不同于梁實秋的一臉吃客像。娓娓道來,信手拈來,別有風(fēng)味地流露淡淡的文化氣味,都是尋常吃話,讀來卻是不厭。談吃不能就吃論吃,一本菜譜又有什么趣味呢?汪老把吃的感受、吃的氛圍,怎么個來歷說得頭頭是道、烘托得恰到好處。用真實細(xì)膩的語言,表達(dá)了無限的生活熱情和雅致的韻味,是把口腹之欲和高雅文學(xué)拉得最近的人。他既不是達(dá)官貴人,又不是商賈巨富,因此所食、所喜的多是地方風(fēng)味和民間小食,他談蘿卜、豆腐,講韭菜花、手把肉,皆是娓娓道來,從容閑適;讀的人則津津有味,滿嘴噙香。

          文人做菜就像文人畫一樣,隨性,卻又有雅致的講究。

          這種味道,大師傅做不出,他們有匠氣,小保姆更做不出,她們?nèi)狈ο胂蟆?/p>

          老頭兒的文字也像他形容的菜,有清新的豆香。里面的一些幽默就更鮮爽啦。

          越看越覺得這老頭兒可愛,走到哪吃到哪,吃得那叫一個香!直到他寫到自己也老了,感嘆:

          “活著多好呀。我寫這些文章的目的也就是使人覺得:活著多好呀!”

          然而,他卻是在寫下這句話的1997年過世的。汪老的一生可以用他的話來概括,“年年歲歲一床書,弄筆晴窗且自娛。更有一般堪笑處,六平方米做郇廚。”而汪老的這個郇廚是做的那樣“別有才情”呀。有人說他寫吃的文字可以就食。甚至比實際吃還有味道。個人覺得很有道理。

          汪曾祺的文字爐火純青。一段平常的生活,被他拿在手上,揉一揉,捏一捏。三下五除二,簡直栩栩如生。如果只是文字爐火純青,是不夠的。還要熱愛生活。汪老曾所過,“我把自己所有的愛的情懷灌注在喜好美食的文章中”,“用自己藝術(shù)的心靈體味更其真淳的生活,并用美化了的生命熱情再現(xiàn)。”

          正如汪曾祺所說,人不管走到哪一步,總得找點(diǎn)樂子,想一點(diǎn)辦法。 是的,美食,這就是他找的樂子,想的辦法。讓我們仿佛可以從他的文字中隨手一抓,即可抓取“糯米粉為蒂,包豆沙白糖,在鍋里烙熟的年燒餅”。凡此種種,常常讓我覺著饑餓。

          汪老的美食散文主要將飲食與民俗相結(jié)合,寫了地方的風(fēng)俗人情;間或做知識考據(jù),將蔬菜的名與來歷細(xì)細(xì)說來;其中又蘊(yùn)含著汪老睿智的處事態(tài)度,他淡泊名利,追求和諧之美,以寬容之心待人,在緬懷過去的時光里,亦有一種從容在里頭。本文僅就汪老做美食與做學(xué)問這點(diǎn)來切入,在品嘗美食的時候,也能獲得“秀色可餐”知識。

          1.飲食中的知識考據(jù)

          著文品食之余,汪曾祺會對飲食間“或做小考證”。每一篇美食散文都含有對相關(guān)沒事的來歷,名稱,掌故等歷史,文化知識的自覺考證,這不是汪老“掉書袋”刻意為之,而是作者嚴(yán)謹(jǐn)治學(xué)態(tài)度和廣博學(xué)識在無意間的自然流露。劇作家沙葉新評價他的作品是“字里行間有書香味,有江南的泥土芳香”,李生濱認(rèn)為汪曾祺的散文“俗不傷雅,既不掉書袋,也有文化氣息”讀過《徐文長佚草·雙魚》,考查出鱖魚何稱鱖魚,以及不同地域中不同稱呼的由來,“也不失為一件有趣的事”。汪曾祺在《葵·薤》里說,自己小時候讀漢樂府《十五從軍征》“舂谷持作飯,采葵持作羹,羹飯一時熟,不知怡阿誰”時,盡管他“未從過軍,接觸這首詩的時候,也還沒有經(jīng)過長久的亂離,但是不止一次為這首詩流了淚”。想見汪老也是多愁善感,性情中人,遇事有激情,有感動,有憤慨。但汪老并不止于見花流淚,感別傷心,而是追根究底,想要弄明白葵到底是什么物種,他從《毛詩品物圖考》追到吳其浚的《植物名實圖考長編》和《植物名實圖考》,恰巧在武昌見到了古書中的葵——冬莧菜,終于放下了一件心事,總算把《十五從軍征》真正讀懂了。

          《切膾》一文,在短短的篇幅中介紹了古今中外切膾的做法,融匯了千余年的食文化。值得一提的是知識考據(jù)貫穿于千字文全篇,可謂“凡引必考”,句句皆有來歷,因此具有珍貴的文化學(xué),民俗學(xué)價值。從春秋孔子《論語·鄉(xiāng)黨》“食不厭精,膾不厭細(xì)”到北魏賈思勰《齊民要術(shù)》“切鲙不得洗,洗則鲙濕”,到唐代杜甫詩《閿鄉(xiāng)姜七少府設(shè)繪戲贈長歌》“無聲細(xì)下飛碎雪”到宋朝《東京夢華錄·三月一日開金魚池瓊林苑》“臨水斫膾,以見薦芳樽,乃一時佳味也”,如何“切膾”為什么“膾”,并根據(jù)自己的生活體驗,得出“切膾”的妙處在于“存其本味”,并提出恢復(fù)“切膾之風(fēng)”的善良愿望。措辭中肯,語氣委婉,懇切磋商,絲毫無空泛的道德說教意味。

          2.嚴(yán)謹(jǐn)廣博的學(xué)人風(fēng)度

          在他看來,“草木蟲魚,多與人的生活密切相關(guān)。對于草木蟲魚有興趣,說明對人也有廣泛的興趣。”他不僅認(rèn)為這是一種對生活的態(tài)度,而且引申到文藝創(chuàng)作中來,希望人們注重對生活知識的積累和保持腳踏實地的文風(fēng)。在《葵·薤》的結(jié)尾汪老明確的這樣寫道:

          “寫這篇隨筆,用意是很清楚的。

          汪曾祺美食散文中的食俗之思

          寫“吃”的作家中,汪老絕對稱得上翹楚。之前也讀過臺灣作家舒國治的《臺北小吃札記》,兩位都是頂厲害的作家。“作家寫食”,與“寫食作家”之間的差別在于,前者寫“吃”,大多言在此而意在彼,食物背后蘊(yùn)含著更深層次的東西。這個東西,是“情”。

          如果說舒國治的寫食文章更多地是在傳達(dá)了他的個人生活情趣的話,那么汪老先生寫吃,則更多地是在書寫食物背后的“共情”。他寫我們以前怎么吃,現(xiàn)在怎么吃;北方的怎么吃,南方的怎么吃;漢族的怎么吃,蒙古族的怎么吃,寫那些我們吃著卻不知道從哪兒來、因什么而發(fā)展至此,甚至叫什么的食物,寫味道,寫做法,寫吃的感覺,寫吃的環(huán)境,寫吃的感情。他在晚年為我們繪制了一幅已經(jīng)逐漸被遺棄、淡忘的“美食地圖”。

          凡不厭精細(xì)的作家,盍興乎來;八大菜系、四方小吃,生猛海鮮、新摘園蔬,暨酸豆汁、臭千張,皆可一談。……凡有獨(dú)得之秘者,倘能公諸于世,傳之久遠(yuǎn),是所望也。

          ——《<知味集>征稿小啟》

          中國人很會吃雞。廣東的鹽雞,四川的怪味雞,常熟的叫花雞,山東的炸八塊,湖南的東安雞,德州的扒雞……如果全國各種做法的雞來一次大獎賽,哪一種雞該拿金牌?

          ——《汽鍋雞》

          讀汪曾祺的寫食散文,可以窺見天南地北的中國人的飲食、食俗,甚至各地風(fēng)俗。汪老先生曾說:“風(fēng)俗是一個民族集體創(chuàng)作的生活的抒情詩。風(fēng)俗反映了一個民族對生活的摯愛,對‘活著’所感到的歡悅。風(fēng)俗是民族感情的重要的組成部分。(——《文與畫》)”。那么飲食,無疑是承載一個民族風(fēng)俗與情感的最好載體。我們種植食物、烹飪食物、品嘗食物,其過程貫穿我們一生,記憶著每一個時刻、每個人、每個民族。食物將我們與他人、與自然和遠(yuǎn)古的歷史相連,又將延續(xù)至未來;食物飽含著我們的情感,或哭或笑,或哀傷或歡欣,但都是那么得深厚樸質(zhì)。

          看汪老先生寫吃,淺言片語間,總是能讀出各種各樣的情感。這情感,真摯,自然,因為它來自對生活的熱愛,對一片土地的眷念:

          晚上,爬到呂祖樓上去,看雙方軍隊槍炮的火光在東北面不知什么地方一陣一陣地亮著,覺得有點(diǎn)緊張,也覺得好玩。很多人家住在一起,不能煮飯,這一晚上,我們是沖炒米、泡焦屑度過的。沒有床鋪,我把幾個道士誦經(jīng)用的蒲團(tuán)拼起來,在上面睡了一夜。這實在是我小時候度過的一個浪漫主義的夜晚。

          ——《炒米和焦屑》

          昆明人管白斬雞叫“涼雞”。我們常常去吃,喝一點(diǎn)酒,因為是坐在一張長板凳上吃的,有一個同學(xué)為這種做法起了一個名目,叫“坐失(食)良(涼)機(jī)(雞)”。

          ——《汽鍋雞》

          坐在街邊攤頭的矮腳長凳上,要一碗老豆腐,就半斤旋烙的大餅,夾一個薄脆,是一頓好飯。

          ——《豆腐》

          四川無菜不辣,有人實在受不了。有一個演員帶了幾個年輕的女演員去吃湯圓,一個唱老旦的演員進(jìn)門就嚷嚷:“不要辣椒!”賣湯圓的白了她一眼:“湯圓沒有放辣椒的!”

          ——《口味》

          硨螯殼的鉸合部有兩個突出的尖嘴子,把尖嘴子在糙石上磨磨,不一會就磨出兩個小圓洞,含在嘴里吹,嗚嗚地響,且有細(xì)細(xì)顫音,如風(fēng)吹窗紙。

          ——《虎頭鯊、昂嗤魚、硨螯、螺螄、蜆子》

          我小時候?qū)Υ裙脤嵲跊]有好感。這東西有一種苦味。......因為久違,我對慈姑有了感情。.....北京的慈姑賣得很貴,價錢和“洞子貨”(溫室所產(chǎn))的西紅柿、野雞脖韭菜差不多。

          我很想喝一碗咸菜慈姑湯。

          我想念家鄉(xiāng)的雪。

          ——《咸菜慈姑湯》

          如果一個人僅僅是把飲食權(quán)當(dāng)作滿足“口腹之欲”,那也未免太無聊了點(diǎn)。而如果一個國家、一個民族已經(jīng)開始對自己的食物漫不盡心、茍且敷衍,那么這個國家、這個民族也許已離自己的“根”愈來愈遠(yuǎn)了。我們應(yīng)對自己的食物充滿敬意,不僅因為它們供給我們營養(yǎng),給予我們生命,還因為食物中凝結(jié)了一個民族最本質(zhì)的文化,蘊(yùn)含了人與自然最深刻雋永的共生關(guān)系。我想汪老先生寫吃,一是出于個人閑情雅致,二是出于一個真正學(xué)者的社會責(zé)任擔(dān)當(dāng)。他寫吃,寫得細(xì)致入微、海納百川,寫得妙趣橫生、情深意切,為的是讓我們這些早已不識五谷的“現(xiàn)代人”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怎么吃的,該怎樣吃;為的是讓我們記住,我們是中國人,過中國節(jié),吃中華料理。

          而早在1990年,他就喟嘆,中國的烹飪,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危機(jī):

          中國烹飪的現(xiàn)狀到底如何?有人說中國的烹飪藝術(shù)出現(xiàn)危機(jī)。我看這不無道理。時常聽到:什么什么東西現(xiàn)在沒有了,什么什么菜不是從前那個味兒了。原因何在?很多。一是沒有以前的材料。前幾年,我到昆明,吃了汽鍋雞,索然無味;吃過橋米線,也一樣。一問,才知道以前的汽鍋雞用的是武定壯雞(武定特產(chǎn),閹了的母雞),現(xiàn)在買不到。......北京現(xiàn)在的“光雞”只有人工飼養(yǎng)的“西裝雞”和“華都肉雞”,怎么做也是不好吃的。...... 二是賠不起那功夫。過去北京的譚家菜要幾天前預(yù)定,因為譚家菜是火候菜,不能嗟咄立辦。張大千做一碗清燉呂宋黃翅,要用十四天。吃安徽菜,要能等,F(xiàn)在大家都等不及。......再有,我看是經(jīng)營管理和烹制的思想有問題。過去的飯館都有些老主顧,他們甚至常坐的座位都是固定的。菜品稍有遜色,便會挑剔,F(xiàn)在大中城市活動人口多,采購員、倒?fàn)敚粤司妥。館子里不指望做回頭生意,于是蘿卜快了不洗泥,偷工減料,馬馬虎虎。......近年來大餐館的名廚都致力于“創(chuàng)新菜”。......但是創(chuàng)新要在色香味上下功夫,現(xiàn)在的創(chuàng)新菜卻多在形上做文章。現(xiàn)在常見的工藝菜,是用雞片、腰片、黃瓜、山楂糕、小櫻桃、罐頭豌豆……擺弄出來的'龍、鳳、鶴,華而不實。用雞茸捏出一個一個橢圓的球球,安上尾巴,是金魚,實在叫人惡心。有的工藝菜在大盤子里裝成一座架空的橋,真是匪夷所思。還有在工藝菜上裝上彩色小燈泡的,閃閃爍爍,這簡直是:胡鬧!

          中國烹飪確是有些問題。如何繼承和發(fā)揚(yáng)傳統(tǒng),使中國的烹飪藝術(shù)走上一條健康的正路,需要造一點(diǎn)輿論。此亦弘揚(yáng)民族文化之一端。而作家在這方面是可以盡一點(diǎn)力的:多寫一點(diǎn)文章?磥怼吨都酚谐隼m(xù)集、三集的必要。

          ——《<知味集>后記》

          汪老在文中的大聲疾呼,既讓我感動,又帶給我一絲的涼意:我竟有些不能體會汪老的那種急迫之情!吃慣了洋快餐、地溝油還有那些不三不四的“高檔餐廳”的我們,似乎對一切都開始習(xí)以為常。我們幾乎從未對所吃的食物有過思考,有哪些是具有摧毀性的?是否有一條更正確的飲食道路?是否有一種更健康的飲食方式?有哪些屬于我們的食物正在被我們不自覺地遺棄?而大部分時候,我們對食物的要求,只是它能滿足我們早已變得畸形的口味,只是能為懶惰的我們節(jié)省一點(diǎn)時間,填飽我們的肚子。

          也許下一次,當(dāng)我們又一次窩在寢室看著視頻點(diǎn)外賣的時候,應(yīng)該先問問自己:

          “你認(rèn)真對待過自己吃下的食物嗎?”

          “你認(rèn)真對待過自己的生活嗎?”

          活著多好呀。我寫這些文章的目的也就是使人覺得:活著多好呀!

          ——《<旅食與文化>題記》

          一九九七年二月,汪先生寫下這行文字。三個月后的五月十六日,汪老仙逝,享年七十七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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