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鐵生《我與地壇》經典語錄
命定的局限盡可永在，不屈的挑戰(zhàn)卻不可須臾或缺。下面是小編為大家收集的史鐵生《我與地壇》經典語錄（精選145句），供大家參考借鑒！
1、柔弱是愛者的獨信。
2、夢話亦不知從何說起。
3、人真正的名字是欲望。
4、就命運而言，休論公道。
5、我常感恩于自己的命運。
6、不能走遠路卻有遼闊的心。
7、人真正的名字叫作：欲望。
8、危臥病榻，難有無神論者。
9、我已不在地壇，地壇在我。
10、倘今生難為，可于來世兌現(xiàn)。
11、先別去死，再試著活一活看。
12、不是人有欲望，而是人即欲望。
13、雪地和月光，安靜得也似非凡。
14、我不知道她找了多久還要找多久。
15、也不能說，也不能像，卻又不能忘
16、樹干上留著一只蟬蛻，寂寞如空屋。
17、雖萬難君未死也，今一路爾可行之。
18、兒子的不幸在母親那兒總是要加倍的。
19、世上的事常常使上帝的居心變得可疑。
20、消滅人性最有效的辦法也是消滅欲望。
21、此岸永遠是殘缺的,否則彼岸就要坍塌。
22、人都忍不住要為生存找一些牢靠的理由。
23、不要熄滅破墻而出的欲望，否則鼾聲又起。
24、這都是真實的記錄，園子荒蕪但并不衰敗。
25、丑弱的人和圓滿的神之間，是信者永遠的路。
26、墻永久扎在你心里，構成恐懼，也牽動思戀。
27、說到底，愛是根本的希望；愛，這才需要訴說
28、惟柔弱是愛愿的識別，正如放棄是喧囂的解劑。
29、凡是有過我腳印的地方，必定有過我母親的足跡。
30、一直到塵埃埋沒了時間，時間封存了往日的波瀾。
31、大多數(shù)時候的放棄，是你敗給了自己，而不是命運。
32、可是不必著急的事并不證明是一件必要拖延的事呀？
33、一些當時看去不太要緊的事卻能長久扎根在記憶里。
34、每一個倒霉的觀眾都是因為他總是坐得離舞臺太近了。
35、我不知道，不過我想，活著的問題在死前是完不了的。
36、常常有一種感覺，覺得我一個人跑出來已經玩得太久了。
37、任何以自己的觀念，干涉別人愛情的行為都只是一股逆流
38、無論她是什么，她都很少屬于語言，而是全部屬于心的。
39、在那些空落的白天后的黑夜，在那不眠的黑夜后的白天。
40、這是件奇怪的事，我既看見我的眺望，又看見我在眺望。
41、你別以為我忘了，我沒忘，那只是因為有些事只適合收藏！
42、世上的一些事多是出于瞎操心，由瞎操心再演變?yōu)楦F干涉。
43、我忽然覺得，我一個人跑到這世界上來玩真是玩的太久了。
44、既然是夢想不妨叫他完美些罷，何必連夢想也那么拘謹那么謙虛呢？
45、露水在草葉上滾動，聚集。壓彎了草葉，轟然墜地。甩開萬道金光。
46、有些事，我并沒有忘，只是適合收藏，不能說，不能想，亦不能忘。
47、一個失去差別的世界將是一潭死水，是一塊沒有感覺沒有肥力的沙漠。
48、世上的榮華利祿，不過是煙火流云。只因我不計得失，所以才永世長存。
49、在滿園彌漫的沉靜光芒中，一個人更容易看到時間，并看到自己的身影。
50、在人口密集的城市里，有這樣一個寧靜的去處，像是上帝的孤苦心安排。
51、機會不在外面在心里，結婚的機會有可能在外面，愛情的機會只能在心里。
52、不管是異時的還是異域的，只要是從心里流出來的，就必定能夠流進心里去。
53、人為什么活著？因為人想活著，說到底是這么回事，人真正的名字叫作：欲望
54、時間不早了可我一刻也不想離開你，一刻也不想離開你可時間畢竟是不早了。
55、我們尤其要注意：任何以自己的觀念干涉別人愛情的行為，都只是一股逆流。
56、我永遠留住了一個偏見：女人是最適合當大夫的，白大褂是她們最優(yōu)雅的服裝。
57、祭壇石門中的落日，寂靜的光輝平鋪的一刻，地上的每一個坎坷都被映照得燦爛。
58、做叛徒要比做俘虜可怕多了。俘虜尚可表現(xiàn)忠勇，希望未來；叛徒則是徹底無望。
59、當她在園子里穿行的時刻，周圍的樹林也仿佛更加幽靜，清淡的日光竟似有悠揚的琴聲。
60、十五年前的一個下午，我搖著輪椅進入園中，它為一個失魂落魄的人把一切都準備好了。
61、大樹下，破碎的陽光星星點點，風把遍地的小燈籠吹得滾動，仿佛暗啞地響著無數(shù)小鈴擋。
62、宇宙以其不息的欲望將一個歌舞煉為永恒。這欲望有怎樣一個人間的姓名，大可忽略不計。
63、當他熄滅著走下山去收盡蒼涼殘照之際，正是他在另一面燃燒著爬上山巔布散烈烈朝暉之時。
64、它們是一片朦朧的溫馨與寂寥，是一片成熟的希望與絕望，它們的領地只有兩處：心與墳墓。
65、真的，這可能從來就不是能說得清的。無論她是什么，她都很少屬于語言，而是全部屬于心的。
66、死是一件無須乎著急去做的事，是一件無論怎樣耽擱也不會錯過了的事，一個必然會降臨的節(jié)日。
67、我常覺得這中間有著宿命的味道：仿佛這古園就是為了等我，而歷盡滄桑在那兒等待了四百多年。
68、他被命運擊昏了頭，一心以為自己是世上最不幸的一個，不知道兒子的不幸在母親那兒總是要加倍的。
69、多年來我頭一次意識到，這園中不單是處處都有過我的車轍，有過我的車轍的地方也都有過母親的腳印。
70、春天是樹尖上的呼喊，夏天是呼喊中的細雨，秋天是細雨中的土地，冬天是干凈的土地上的一只孤零的煙斗。
71、命運中有一種錯誤只能犯一次的，并沒有改正的機會，命運中有一種并非是錯誤的錯誤，但這卻是不被原諒的。
72、去它的老樹下或荒草邊或頹墻旁，去默坐，去呆想，去推開耳邊的嘈雜理一理紛亂的思緒，去窺看自己的心魂。
73、有一天，在某一處山洼里，勢必會跑上來一個歡蹦的孩子，抱著他的玩具。當然，那不是我。但是，那不是我嗎
74、你來了，留下一段看起來還不錯的回憶給我；你走了，這段記憶愈發(fā)清晰；也好，失眠時還能讓我用來消磨時間。
75、我真想告誡所有長大了的男孩子，千萬不要跟母親來這套倔強，羞澀就更不必了，我已經懂了可我已經來不及了。
76、餓就是肚子里總在叫，而腦子里不斷涌現(xiàn)出好吃的東西。餓就是晚上早早地睡覺，把所有好吃的東西都帶到夢里去。
77、那時的他便明白，每一步每一步，其實一步步都是在走在回去的路上，當牽�；ǔ蹰_的時節(jié)，葬禮的號角就已經吹響。
78、我常以為是丑女造就了美人。我常以為是愚氓舉出了智者。我常以為是懦夫襯照了英雄。我常以為是眾生度化了佛祖。
79、其實總共只有三個問題交替著來騷擾我，來陪伴我。第一個是要不要去死？第二個是為什么活？第三個，我干嘛要寫作？
80、在科學的迷茫之處，在命運的混沌之點，人唯有乞靈于自己的精神。不管我們信仰什么，都是我們的精神的描述和引導。
81、而對一個情人來說，不管多么漫長的時光也是稍縱即逝，那時他便明白，每一步每一步，其實一步步都是走在回去的路上。
82、人生只是一個個夢想不斷破滅的過程。而當我們走出所有曲折的日子時才發(fā)現(xiàn)，真正的美好與神奇，已經永遠地留在了背后。
83、它們不能變成語音，它們無法變成語言，一旦變成語言就不是它們了。它們是一片朦朧的溫馨與寂寥，是一片成熟的希望與絕望。
84、太陽，每時每刻都是夕陽，也都是旭日。當他熄滅著走下山去收盡蒼涼殘照之際，正是他在另一面燃燒著爬上山散布烈烈朝暉之時。
85、只是到了這個時候，紛紜的往事才在我的眼前幻現(xiàn)得清晰，母親的苦難與偉大才在我的心中滲透得深徹。上帝的考慮，也許是對的。
86、姥姥再次抱歉地笑，抬頭看四周，看玻璃上的夕陽，老院子里滿樹盛開的海棠花，再低頭去看手中的針線，把笑和笑中的迷茫都咽回肚子去。
87、夢想使你迷醉，距離成就了快樂；追求使你充實，失敗和成功都是伴奏；當生命以美的形式證明其價值的時候，幸福是享受，痛苦也是享受。
88、我忽然覺得自己活得像個人質，剛剛有點像個人了卻又過了頭，像個人質，被一個什么陰謀抓了來當人質，不定哪天被處決，不定哪天就完蛋。
89、我鉆進奶奶的懷里不敢看，不敢聽也不敢想，唯覺幽冥之氣彌漫，月光也似冷暗了。這個孩子生而怯懦，稟性愚頑，想必正是他要來人間的緣由。
90、十五年了，我還是總得到那古園里去，去它的老樹下或荒草邊或頹墻旁，去默坐，去呆想，去推開耳邊的嘈雜理一理紛亂的思緒，去窺看自己的心魂。
91、味道是最說不清楚的，味道不能寫只能聞，要你身臨其境去聞才能明了。味道甚至是難于記憶的，只有你又聞到它，你才能記起它的全部情感和意蘊。
92、有些事只適合收藏。不能說，也不能想，卻又不能忘……它們是一片朦朧的溫馨與寂寥，是一片成熟的希望與絕望，它們的領地只有兩處：心與墳墓。
93、很久很久，迷迷糊糊地，我聽見回答:“她心里太苦了。上帝看她受不住了，就召她回去�！蔽宜坪醯玫揭稽c兒安慰，睜開眼睛，看見風正從樹林里穿過。
94、我甚至現(xiàn)在就能清楚的看見，一旦有一天我不得不離開它，我會怎樣的想念它，我會怎樣的想念它并且夢到它，會怎樣的因為不敢想念它而夢也夢不到它。
95、很可能，生和死都不過取決于觀察，取決于觀察的遠和近。比如，當一顆距離我們數(shù)十萬光年的星星實際早已熄滅，它卻正在我們的視野里度過它的青年時光。
96、那一天，我也將沉靜著走下山去，扶著我的拐杖。有一天，在某一處山洼里，勢必會跑上來一個歡蹦的孩子，抱著他的玩具。當然，那不是我。但是，那不是我嗎
97、誰又能把這個世界想個明白呢？世上的很多事是不堪說的。你可以抱怨上帝何以要降諸多苦難給人間，你也可以為消滅種種苦難而奮斗，并為此享有崇高與驕傲。
98、有一天那個孩子長大了，會想起童年的事，會想起那些晃動的樹影兒，會想起他自己的媽媽。他會跑去看看那棵樹。但他不會知道那棵樹是誰種的，是怎么種的。
99、把椅背放倒，躺下，似睡非睡挨到日沒，坐起來，心神恍惚，呆呆地直坐到古祭壇上落滿黑暗然后再漸漸浮起月光，心里才有點明白，母親不能再來這園中找我了。
100、曾有過好多回，我在這園子里呆得太久了，母親就來找我。她來找我又不想讓我發(fā)覺，只要見我還好好地在這園子里，她就悄悄轉過身回去，我看見過幾次她的背影。
101、母親生前沒給我留下過什么雋永的哲言，或要我恪守的教誨，只是在她去世之后，她艱難的命運，堅忍的意志和毫不張揚的愛，隨光陰流轉，在我的印象中愈加鮮明深刻。
102、四百多年里，它侵蝕了古殿檐頭浮夸的琉璃，淡褪了門壁上炫耀的朱紅，坍圮了一段段高墻又散落了玉砌雕欄，祭壇四周的老柏樹愈見滄桑，到處的野草荒藤也都茂盛得自在坦蕩。
103、我們生來孤單，無數(shù)的歷史和無限的時間因破碎而成片段�；ハ嗦駴]的心流，在孤單中祈禱，在破碎處眺望，或可指望在夢中團圓。記憶，所以是一個牢籠。印象是牢籠以外的天空。
104、還可以想象一對熱戀中的情人，互相一次次說“我一刻也不想離開你”，又互相一次次說“時間已經不早了”，時間不早了可我一刻也不想離開你，一刻也不想離開你可時間畢竟是不早了。
105、我放下書，想，這么大一座園子，要在其中找到她的兒子，母親走過了多少焦灼的路。多年來我頭一次意識到，這園中不單是處處都有過我的車轍，有過我的車轍的地方也都有過母親的腳印。
106、因為這園子，我常感恩于自己的命運。我甚至現(xiàn)在就能清楚的看見，一旦有一天我不得不離開它，我會怎樣的想念它，我會怎樣的想念它并且夢到它，會怎樣的因為不敢想念它而夢也夢不到它。
107、設若有一位園神，他一定早已注意到了，這么多年我在這園里坐著，有時候是輕松快樂的，有時候是沉郁苦悶的，有時候優(yōu)哉游哉，有時候棲惶落寞，有時候平靜而且自信，有時候又軟弱又迷茫。
108、她不是那種光會疼愛兒子而不懂得理解兒子的母親。她知道我心里的苦悶，知道不該阻止我出去走走，知道我要是老呆在家里結果會更糟，但她又擔心我一個人在那荒僻的園子里整天都想些什么。
109、他單等一種過去很多二現(xiàn)在非常罕見的鳥，其他的鳥撞在網上就把它們摘下來放掉。他說，他已經有好多年沒等到那種罕見的鳥了，他說再等一年看看，到底還有沒有那種鳥，結果他又等了好多年。
110、在我的印象里，奶奶的目光慢慢地離開那張報紙，離開燈光，離開我，在窗上老海棠樹的影子那兒停留一下，繼續(xù)離開，離開一切聲響甚至一切有形，飄進黑夜，飄過星光，飄向無可慰藉的迷茫與空荒。
111、我也看見過幾回她四處張望的情景，她視力不好，端著眼鏡像在尋找海上的一條船，她沒看見我時我已經看見她了，待我看見她也看見我了我就不去看她，過一會兒我再抬頭看她就又看見她緩緩離去的背影。
112、一個人，出生了，這就不再是一個可以辯論的問題，只是上帝交給他的一個事實；上帝在交給我們這件事實的時候，已經順便保證了它的結果，所以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死是一個必然會降臨的節(jié)日。
113、我希望有一個健美的軀體又有一個了悟人生意義的靈魂，前者可以祈愿上帝的恩賜，后者卻必須在千難萬苦中靠自己去獲取。千萬不要說：倘若二者不可兼得你要哪一個？因為人活著必須要有一個最美的夢想。
114、在人生的每個階段，我們都對漫漫前程抱著一份激動的希望，以為奇跡就在前方。然而，人生只是一個個夢想不斷破滅的過程。而當我們走出所有曲折的日子時才發(fā)現(xiàn)，真正的美好與神奇，已經永遠地留在了背后。
115、我看不見那個吹嗩吶的人，惟嗩吶聲在星光寥寥的'夜空里低吟高唱，時而悲愴時而歡快，時而纏綿時而蒼涼，或許這幾個詞都不足以形容它，我清清醒醒地聽出它響在過去，響在現(xiàn)在，響在未來，回旋飄轉亙古不散。
116、所謂好運，所謂幸福，顯然不是一種客觀的程序，而完全是心靈的感受，是強烈的幸福感罷了。幸福感，對了。沒有痛苦和磨難你就不能強烈地感受到幸福，對了。那只是舒適只是平庸，不是好運不是幸福，這下對了。
117、別忘了人真正的名字是：欲望。所以您得知道，消滅恐慌的最有效的辦法，就是消滅欲望�？墒俏疫�知道，消滅人性的最有效的辦法也是消滅欲望。那么，是消滅欲望的同時也消滅恐慌呢？還是保留欲望的同時也保留人生？
118、夏日將盡，陽光悄然走進屋里，所有隨它移動的影子都似陷入了回憶。那時在遠處，在北方的天邊，遠得近乎抽象的地方，仔細聽，會有些極細微的騷動正仿佛站成一排，拉開一線，嗡嗡嚶嚶躍躍欲試，那就是最初的秋風，是秋風正在起程。
119、搖著輪椅在園中慢慢走，又是霧罩的清晨，又是驕陽高懸的白晝，我只想著一件事：母親已經不在了。在老柏樹旁停下，在草地上的頹墻邊停下，又是處處蟲鳴的午后，又是鳥兒歸巢的傍晚，我心里一直默念著一句話：可是母親已經不在了。
120、早晨和傍晚，在這園子里可以看見一個中年女工程師，早晨她從北向南穿過這園子去上班，傍晚她從南向北穿過這園子回家。事實上我并不了解她的職業(yè)或者學歷，但我以為她必是個學理工的知識分子，別樣的人很難有她那樣的素樸和優(yōu)雅。
121、現(xiàn)在我可以斷定，以她的聰慧和堅忍，在那些空落的白天后的黑夜，在那不眠的黑夜后的白天，她思來想去最后準是對自己說：“反正我不能不讓他出去，未來的日子是他自己的，如果他真的在那園子里出了什么事，這苦難也只好我來承擔。”
122、它沒有嚇人之心，也沒有取寵之意，它不想在眾人之上，它想在大家中間，因而它一開始就放棄拿腔弄調和自命不凡，它不想博得一時癲狂的喝彩，更不希望在其腳下跪倒一群乞討施恩的“信徒”，它的意涵是生命的全息，要在天長地久中去體味。
123、它等待我出生，然后又等待我活到最狂的年齡上，忽地殘廢了雙腿。四百多年里，它一面剝蝕了古殿檐頭浮夸的琉璃，淡褪了門壁上炫耀的朱紅，坍圮了一段高墻，又散落了玉砌雕欄。祭壇四周的老榆樹愈見蒼幽，到處的野草荒藤也都茂盛的自在坦然。
124、假如世界上沒有了苦難，世界還能夠存在么要是沒有愚鈍，機智還有什么光榮呢要是沒了丑陋，漂亮又怎么維系自己的幸運要是沒有了惡劣和卑下，善良與高尚又將如何界定自己又如何成為美德呢要是沒有了殘疾，健全會否因其司空見慣而變得膩煩和乏味呢
125、譬如祭壇石門中的落日，寂靜的光輝平鋪的一刻，地上的每一個坎坷都被映照得燦爛；譬如在園中最為落寞的時間，一群雨燕便出來高歌，把天地都叫喊得蒼涼；譬如秋風忽至，再有一場早霜，落葉或飄搖歌舞或坦然安臥，滿園中播散著熨帖而微苦的味道。
126、母親為什么就不能再多活兩年？為什么在她兒子就快要碰撞開一條路的時候，她卻忽然熬不住了？莫非她來此世上只是為了替兒子擔憂，卻不該分享我的一點點快樂？她匆匆離我去時才只有四十九歲呀！有那么一會兒，我甚至對世界對上帝充滿了仇恨和厭惡。
127、要是有些事情我沒說，地壇，你別以為是我忘了，我什么也沒忘。但是，有些事只適合收藏。不能說也不能想，卻又不能忘，它們不能變成語言，一旦變成語言就不再是它，它們是一片朦朧的溫馨與寂寥，是一片成熟的希望與絕望，它們的領地只有心和墳墓。
128、關于往日的，我能寫的，只是我的記憶和印象。我無意追蹤史實。我不知道追蹤到哪兒才能終亍追蹤到史實；追蹤所及，無不是記憶和印象。有位物理學家曾經說過：“物理學不告訴我們世界是什么，而是告訴我們關于世界我們能夠談論什么�！边@句話給了我量。
129、蜂兒如一朵小霧穩(wěn)穩(wěn)地停在半空；螞蟻搖頭晃腦捋著觸須，猛然間想透了什么，轉身疾行而去；瓢蟲爬得不耐煩了，累了祈禱一回便支開翅膀，忽悠一下升空了；樹干上留著一只蟬蛻，寂寞如一間空屋；露水在草葉上滾動，聚集，壓彎了草葉轟然墜地摔開萬道金光。
130、有一天我在這園子里碰見一個老太太，她說：“喲，你還在這兒哪？”她問我：“你母親還好嗎？”“您是誰？”“你不記得我，我可記得。有一回你母親來這兒找你，她問我您看沒看見一個搖輪椅的孩子？”我忽然覺得，我一個人跑到這世界上來玩真是玩得太久了。
131、母親的愿望其實很多。我雙腿癱瘓后悄悄地學寫作，母親知道了，跟我說，她年輕時的理想也是寫作。這樣說時，我見她臉上的笑與姥姥當年的一模一樣，也是那樣慚愧的張望四周，看窗上的夕陽，看院中的老海棠樹。但老海棠樹已經枯死，枝干上爬滿豆蔓，開著單薄的豆花。
132、母親離開得太突然，且只有49歲，那時我們三個都被這突來的厄運嚇傻了，十年中誰也不敢提起母親一個字，不敢說她，不敢想她，連她的照片也收起來不敢看......直到十年后，那個清明節(jié)，我們不約而同地說起該去看看母親的墳了；不約而同——可見誰也沒有忘記，一刻都沒有忘記......
133、在那近乎殘酷的聲音里，孩子們懂得了懷念：以往的鈴聲，它到哪兒去了？惟有一點是確定的，它隨著記憶走進了未來。在它飄逝多年之后，在夢中，我常常又聽見它，聽見它的飄忽與悠揚，看見那搖鈴老人沉著的步伐，在他一無改變的面容中驚醒。那鈴聲中是否早已埋藏下未來，早已知道了以后的事情呢？
134、有一回我搖車出了小院，想起一件什么事又返身回來，看見母親仍站在原地，還是送我走時的姿勢，望著我拐出小院去的那處墻角，對我的回來竟一時沒有反應。待她再次送我出門的時候，她說：“出去活動活動，去地壇看看書，我說這挺好�！痹S多年以后我才漸漸聽出，母親這話實際上是自我安慰，是暗自的禱告，是給我的提示，是懇求與囑咐。
135、有一天大霧彌漫，世界縮小到只剩了園中的一顆老樹。有一天春光浩蕩，草地上的野花鋪鋪展展開得讓人心驚。有一天漫天雪飛，園中堆銀砌玉，有如一座晶瑩的迷宮。有一天大雨滂沱，忽而云開，太陽轟轟烈烈，滿天滿地都是它的威光…數(shù)不盡的那些日子里，那些年月，地壇應該記得，有一個人，搖了輪椅，一次次走來，逃也似的投靠這一處靜地。
136、當我不在家里的那些漫長的時間，她是怎樣心神不定坐臥難寧，兼著痛苦與驚恐與一個母親最低限度的祈求�，F(xiàn)在我可以斷定，以她的聰慧和堅忍，在那些空落的白天后的黑夜，在那不眠的黑夜后的白天，她思來想去最后準是對自己說：“反正我不能不讓他出去，未來的日子是他自己的，如果他真的要在那園子里出了什么事，這苦難也只好我來承擔�！�
137、譬如那些蒼黑的古柏，你憂郁的時候它們鎮(zhèn)靜地站在那兒，你欣喜的時候它們依然鎮(zhèn)靜地站在那兒，它們沒日沒夜地站在那兒，從你沒有出生一直站到這個世界上又沒了你的時候。譬如暴雨驟臨園中，激起一陣陣灼烈而清純的草木和泥土的氣味，讓人想起無數(shù)個夏天的事件；譬如秋風忽至，再有一場早霜，落葉或飄搖歌舞或坦然安臥，滿園中播散著熨帖而微苦的味道。
138、母親知道有些事不宜問，便猶猶豫豫地想問而終于不敢問，因為她自己心里也沒有答案。她料想我不會愿意她跟我一同去，所以她從未這樣要求過，她知道得給我一點兒獨處的時間，得有這樣一段過程。她只是不知道這過程得要多久，和這過程的盡頭究竟是什么。每次我要動身時，她便無言地幫我準備，幫助我上了手搖車，看著我搖車拐出小院。這以后她會怎樣，當年我不曾想過。
139、她一個人在園子里走，走過我的身旁，走過我經常呆的一些地方，步履茫然又急迫。我不知道她已經找了多久還要找多久，我不知道為什么我決意不喊她——但這絕不是小時候的捉迷藏，這也許是出于長大了的男孩子的倔強或羞澀？但這倔只留給我痛侮，絲毫也沒有驕傲。我真想告誡所有長大了的男孩子，千萬不要跟母親來這套倔強，羞澀就更不必，我已經懂了可我已經來不及了。
140、如果以一天中的時間來對應四季，當然春天是早晨，夏天是中午，秋天是黃昏，冬天是夜晚。如果以樂器來對應四季，我想春天應該是小號，夏天是定音鼓，秋天是大提琴，冬天是圓號和長笛。要是以這園子里的聲響來對應四季呢那么，春天是祭壇上空漂浮著的鴿子的哨音，夏天是冗長的蟬歌和楊樹葉子嘩啦啦地對蟬歌的取笑，秋天是古殿檐頭的風鈴響，冬天是啄木鳥隨意而空曠的啄木聲。
141、有一回我坐在矮樹叢中，樹叢很密，我看見她沒有找到我。她一個人在園子里走，走過我身旁，走過我常呆的一些地方，步履茫然又急迫。我不知道她已經找了多久還要找多久，我不知道為什么我決意不喊她——但這絕不是小時候的捉迷藏，這也許是出于長大了的男孩子的倔強或羞澀？但這倔強只留給我痛悔，絲毫也沒有驕傲。我真相告誡所有長大了的男孩子，千萬不要跟母親來這套倔強，羞澀就更不必，我已經懂了可我已經來不及了。
142、那是我們都還不知道她是梅娘，或者不如說，我們都還不知道梅娘是誰；我們這般年紀的人，那時對梅娘和梅娘的作品一無所知。歷史常就是這樣被割斷著、湮滅著。梅娘好像從不存在。一個人，生命中最美麗的時光竟似消散得無影無蹤。一個人豐繞的心魂，竟可以沉默到無聲無息。
143、剩下的就是怎樣活的問題了，這缺不是在某一瞬間就能完全想透的、不是一次性就能解決的事情，怕是活多久就要想它多久了，就像是伴你終生的魔鬼或戀人。
144、獨自貼近墻根我往回走，那墻很長，很長而且荒涼、記憶在這兒又出了差錯，好像還是街燈未亮，迎面的行人眉目不清的時候，晚風輕柔的讓人無可抱怨，但魂魄仿佛被它吹起，飄起在黃昏中再消失進那道墻里去。撿根樹枝，邊走邊在墻上輕滑，磚縫間的細土一股股的垂流……咔嚓一下所送走的都扎根進記憶去釀制未來的問題。那可能是我對與墻的第一印象。
145、坐在那園子里，坐在不管它的哪一個角落，任何地方，喧囂都在遠處。近旁只有荒藤老樹，只有棲居了鳥兒的廢殿頹檐、長滿了野草的殘墻斷壁，暮鴉吵鬧著歸來，雨燕盤桓吟唱，風過檐鈴，雨落空林，蜂飛蝶舞草動蟲鳴......四季的歌詠此起彼伏從不間斷。地壇的安靜并非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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