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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別康橋》賞析
透過《再別康橋》看徐志摩詩的美
幾瓣雪花，幾枚黃葉，一縷清風(fēng)，一彎秋月，一位美人帶著笑靨輕盈走過……于是，詩意便散做繽紛的花雨，悠悠然落下。
這詩意，正是屬于徐志摩的。
觀志摩其人，坦誠天真，只知愛，不知恨。有他在，夏不熱，冬不冷。人們稱他為“朋友中的朋友，詩人中的詩人”。
味志摩之詩，無論語言還是意境，都是一場華麗的盛放，如春水蕩漾，如夏花絢爛，如秋夜靜好，如冬雪晶瑩，集古典、浪漫、唯美于一體。
今天我將通過《再別康橋》一首，來欣享這一桌美的宴席。
首先是語言韻律之美。一位美人，如果其衣著極不得體，那么形象便要打折，詩亦如此，不管怎樣優(yōu)美的意境，一旦離開了語言的修飾與包裝，那韻味就沒法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了，或者還會適得其反。志摩是個有眼光的詩人，他總能為自己的詩披上合適且動人的紗衣。讀《再別康橋》這首詩，給我的第一印象便是其清新秀麗的語言和輕柔委婉的節(jié)奏。如一曲菱歌飄在風(fēng)中，撩撥心弦。
他的語言，有時素面朝天：
詩的第一節(jié)連用了三個“輕輕地”描寫他的來去，重疊反復(fù)，輕輕地來，輕輕地走，如踮著腳尖，踩著微風(fēng)，似是平淡之極的字眼，卻不動聲色地訴說著最深的“流連”。
他的語言，有時又淡妝濃抹：
河畔的綠柳便被抹成了“金柳”，波光里的影被涂成了“艷影”;泥是“軟”的，青荇是“油油地”“招搖”，連那樹下的一潭清泉也被描畫為色彩斑斕的“天上虹”方才盡興。。。
然而這看似經(jīng)過了雕琢的句子，卻絲毫不顯得矯揉造作。因為那濃妝的涂抹、明麗的色調(diào)或是因了夕陽的余暉的賜予，或是對康橋黃昏的美麗的寫照，總之是來得極富依據(jù)的。
志摩又是善用比喻的巧匠。他將河畔的金柳比喻為夕陽中的新娘，將無生命的景語兌換為有生命的情物，溫潤可人;他將榆蔭下的清澈的潭水比喻為“天水虹”，又將被浮躁揉碎的虹幻化為夢，然后他撐著長篙，載著星輝去尋那切近又遙遠(yuǎn)，遙遠(yuǎn)又切近的夢。我們且不說這夢凝聚著怎樣的深意，單是這灑脫婉轉(zhuǎn)的比喻，就已讓詩的語言美到極致。
當(dāng)然，再華美精致的言辭，少了一定的韻律也難說是好詩。徐志摩是追求詩的外在形式美的，他認(rèn)為完美的形體是完美的精神的唯一體現(xiàn)，而且一直試圖為藝術(shù)的思想的靈魂構(gòu)造適當(dāng)?shù)能|殼。他認(rèn)同聞一多音樂美、繪畫美、建筑美的詩學(xué)主張，且尤重音樂美。他曾說過：“明白了詩的生命是在它的內(nèi)在音節(jié)的道理，我們才能領(lǐng)會到詩的真的趣味，無論精神怎樣高尚，情緒怎樣熱烈，你得拿來徹底的‘音樂化’才能取得詩的認(rèn)識……。”
我們看《再別康橋》這首詩，詩的七個小節(jié)錯落有致的排列，每節(jié)四行，每行兩頓或三頓，一三句短，二四句長，顯出視覺美，整首詩不拘一格且法度嚴(yán)謹(jǐn)。韻式上嚴(yán)守二四押韻但又不是一韻到底，而是隨著情感的變化不斷調(diào)整，韻律之美如炊煙裊裊鋪展，讀來抑揚(yáng)頓挫，朗朗上口。優(yōu)美的辭藻配合舒緩的節(jié)奏使得整首詩在外形上已是美不勝收。
其次是意境之美�！对賱e康橋》一詩，景語如畫，情語如歌。作者輕輕地徐徐地再一次踱到久違了的康橋。一樣的是那美麗的地界，一樣的是那安寧的黃昏，然而心情卻迥然不同。時光輾轉(zhuǎn)，彈指間，一切已然物是人非了。
看那河畔的細(xì)柳搖曳依然，被夕陽鍍上了一層暖暖的金輝，如同嬌羞的新娘。她投落在水波里的艷麗的影子不停地?fù)u晃，竟像是在詩人的心頭蕩漾，紛亂了他本就不平靜的心。那從軟泥中長出的青荇，油油地在水底招搖著，毫不掩飾它的自在、它的安逸、它的快樂!它們仿佛是調(diào)皮地、故意地誘惑和嘲笑著詩人。其實，能在這康河的柔波里做一顆水草，作者也是甘心的是愿意的!沒有世俗的糾葛，沒有現(xiàn)實的殘酷，多好!榆蔭下的那一潭清水，倒不像清泉，反似天上的虹被浮藻揉碎了，沉淀為絢爛的夢。然而我想這夢，不單單是夢吧，也許它更是詩人的過往，那激情澎湃的昔年，那理想燃燒的歲月，那個愛過的人，那段跌宕的情，那時說過的話，笑過的事。。。一切的一切，都再也不復(fù)返了，如夢般沉落。
那么詩人此刻還能再尋到那夢么?像昔年那樣，撐一支長篙，載著滿船的星輝，在星輝斑斕里縱情放歌，唱盡悲喜?不，他不能! 今夜的寧謐正奏著離別前的笙簫，今夜的夏蟲沉默著詩人的沉默，今夜的康橋是沉默的離別的哀傷的康橋!
詩人終于終于要走了，他揮一揮衣袖，去作別那西天的最后一抹云彩卻不帶走。那曾經(jīng)的記憶，那曾經(jīng)的美好，就如這美麗的云彩一樣讓它們安靜地留在這澄澈的地方，化作短暫的永恒吧。
《再別康橋》是一首離別詩，全詩似乎處處是景，卻又處處是情，離別前的哀傷和惆悵漂浮在每一個細(xì)微處，而那愁緒是來自詩人心底的濃深的康橋的依戀和癡愛!或者還有政治理念被現(xiàn)實擊破的無奈，愛情理想一次次落空的失望……但是，志摩的詩愁是有度的，是“哀而不傷”的。它不是蘇東坡“不思量，自難忘”的深沉，也不是柳永“執(zhí)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的恣肆，而是有著一種節(jié)制感情的理性在里面，這理性，使得詩的意境更為雋永純正，同時賦予了本詩均衡完整的品格。
再次是追求之美。徐志摩在他的《猛虎集》的序文中寫道：“詩人也是一種癡鳥，他把他的柔軟的心窩緊抵著薔薇的花刺，口里不住地唱著星光的月輝與人類的希望，非到他的心血滴出來把白花染成大紅他不住口。他的痛苦與快樂是生成的一片�！笔堑模熘灸κ亲非竺赖�，薔薇的花、星月的光輝、人類的希望都是他理想主義的追求。不管現(xiàn)實世界怎樣的復(fù)雜，他的美麗的希望怎樣被摧毀，他都要穿越現(xiàn)實去獲取內(nèi)心的需求，堅守高貴的理想。正如胡適在《追憶志摩》中所說的：“他的人生觀真是一種單純的信仰，這里面只有三個大字：一個是愛，一個是自由，一個是美他的一生的歷史，只是他追求這個單純的信仰實現(xiàn)的歷史。”而詩人在康橋的徘徊，正是這種追求的一個縮影。我認(rèn)同某些人的看法：康橋是徐志摩的理想，“康橋情結(jié)”貫穿在他的一生之中。為什么這樣說?因為康橋的生活是詩人一生中最為滿意的生活，那里孕育了他資產(chǎn)階級的政治理念和理想，寧靜幽雅的景致喚醒了久蜇在他心底的詩人的天命，和林徽因華麗的邂逅相知則交織成一片戀愛的雨，給了他最為甜蜜的洗禮。他曾經(jīng)滿懷深情的說過：“我的眼是康橋教我睜得，我的求知欲是康橋給我撥動的，我的自我意識是康橋給我胚胎的”�？梢岳斫猓熘灸禈虻膼�，既是一種對自然美的追求，也是一種對愛情美的追求，一種對理想美的追求。
也許真是因為這些美的集結(jié)吧，《再別康橋》被一代代的讀者所喜愛，可以毫不夸張的說，這一首，是二十世紀(jì)現(xiàn)代詩篇中當(dāng)之無愧的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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