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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王績與王勃山水田園詩的比較分析

        時間:2020-09-04 12:28:36 王勃 我要投稿

        王績與王勃山水田園詩的比較分析

          初唐的王氏家族中的王勃和他的叔祖王績,雖為同族,但是田園詩風格迥異。

        王績與王勃山水田園詩的比較分析

          初唐的王氏家族中誕生了兩位大詩人,那就是名傳千秋的王勃和他的叔祖王績,雖為同族,但是他們卻風格迥異。如果說王績是恬淡的秋月,那么王勃就是燦爛的春花;如果說王績是悠閑的野鶴,那么王勃就是躁動的雛鷹;如果說把初唐的詩壇比作一場盛大的宮廷舞會的話,那么王績是以他的煢煢獨立而顯得卓爾不群,而王勃則是以他獨特的青春魅力成為舞會上最令人矚目的一顆明星。

          東皋子王績(公元585―644年),字無功。他與陶淵明一樣有著三仕三隱的經(jīng)歷,是一位真正的隱士,他一生中的大部分時光都是在鄉(xiāng)間過著平靜而自足的田園生活。因此,他也寫下了很多帶有田園風味的山水詩。他習慣于通過寧靜的山水田園風光來抒發(fā)自己托身老莊的隱逸之情,習慣于用古樸自然的語言營造出沖淡雋永的意境。正如他在《田家・其二》中所云:“家住箕山下,門枕穎水濱。不知今有漢,唯言昔避秦。琴伴前庭月,酒勸后園春。自得中林士,何忝上皇人?”世路的榮辱紛爭,對他來說只不過如過眼云煙。他只愿在自己寧靜而美麗的田莊里,悠然地吟唱著自己的隱士之歌。

          與王績超然的隱士之歌不同,幾十年后,他的侄孫王勃(公元650―676年)則用山水田園詩記錄了自己的青春絮語。與他的叔祖王績相較,他的山水詩情感要豐富得多,風格也有更多變化。他用山水詩顯示了自己魅力四射的青春活力,顯示了青春少年所特有的浪漫敏感多情。在《散關(guān)晨度》中,詩人王勃這樣寫道:“關(guān)山凌旦開,石路無塵埃。白馬高譚去,青牛真氣來。重門臨巨壑,連棟其崇隈。即今揚策度,非是棄回。”詩中寫清晨過大散關(guān)時的情景,刻畫了一個不畏山川險阻,從容揮鞭策馬,談吐高雅,剛氣正盛的英雄形象。這位自視甚高的少年才子自覺手握靈蛇之珠,懷抱荊山之玉。像所有才華橫溢意氣風發(fā)的年輕人一樣,他的內(nèi)心豪情萬丈,充塞著建功立業(yè),顯身揚名的渴望。

          然而,現(xiàn)實是無情的,老天并不因為他的天才超逸而格外開恩,年輕人的理想屢屢地碰上了現(xiàn)實的壁,并且碰得很重。這著實讓這位不識愁滋味的少年感到郁憤難忍,苦悶彷徨:“寶雞辭舊役,仙鳳歷遺墟。去此近程闕,青山明月初。”(王勃,《晚留鳳州》)這首詩引用了“寶雞”、“仙鳳”兩個傳說故事,暗示了自己的遭遇,面對青山明月,抒發(fā)了自己的不盡感慨。有時,這種壯志難酬,懷才不遇的痛苦是如此的令他不堪忍受,讓他覺得簡直是天地為之色變,日月為之無光,以至不由得潸然淚下:“窮途唯有淚,還望獨潸然。”(王勃,《重別薛華》)詩人充滿自信樂觀的明亮雙眼暫時黯淡了下來……

          可是,王勃就是王勃。對于這位浪漫的年輕人來說,這些并沒有占據(jù)他生命的全部,他熱情而敏感的內(nèi)心還時刻浸潤著真摯的友誼、濃濃的相思,還時刻洋溢著對美的渴望、對生活的熱愛。也正是這些美好的感情始終在他失意之時溫暖著他的內(nèi)心,不時地觸動著他心底的那根最溫柔的琴弦。例如,在《麻平晚行》中,詩人這樣寫道:“百年懷土望,千里倦游情。高低尋戍道,遠近聽泉聲。澗葉才分色,山花不辨名。羈心何處近,風急暮猿清。”這里,詩人借暮色中高低不平的戍道、時近時遠的山泉、隱約可見的花草、陣陣凄緊的風聲和聲聲清猿的哀鳴吐露了自己的相思和倦游之情。在《冬郊行望》中他這樣寫道:“江皋寒望盡,歸念斷征蓬。”詩人徘徊郊野,守望江船,欲歸不得。那一份愁苦、悵惘、凄愴全都融入了那蕭瑟的冬日中。

          除了濃濃的相思,王勃山水詩中更多的是寫對友情的珍重!秳e薛華》、《別人四首》、《贈李十四四首》、《寒夜思友三首》、《寒夜懷友雜體二首》等都真切地描繪了那一種思念摯友的纏綿悱惻、惆悵哀婉的心境。尤為特別是,詩情沸騰的詩人有時還能不被惆悵的離別情緒淹沒,還能吟唱出“無為在歧路,兒女共沾巾”(王勃,《送杜少府之任蜀州》)這樣真情共勉的千古奇調(diào)。

          大概只有青春少年才會有著如此豐富的內(nèi)心吧,正因如此,在他天真而浪漫的眼光中,生活是美好的,哪怕是苦難都不能磨滅他心中對美的渴望,對生活的熱愛。于是,年少才高、遭遇不幸的王勃就把心中的這一份渴望和熱愛融入了對優(yōu)美壯麗的山川風物的描繪中。于是,在這位少年才子的慧眼中,明月秋風、春潮曉岫、浮煙落照、殘星夜鶯、飛鳥游魚、花光葉影、郊童津叟、樵唱釣魚……所有的這一切無不都是詩苑中閃亮的奇珍異寶,都讓他深情地迷戀。他既喜歡“草綠縈新帶,榆青綴古錢”(王勃,《春日還郊》)的生機盎然、明麗如畫,又喜歡“江濤出岸險,峰磴入云危”(王勃,《泥溪》)的驚心動魄、氣勢磅礴;既喜歡“江曠春潮白,山長曉岫青”(王勃,《早春野望》)的曠遠清麗,又喜歡“斷山疑畫障,懸溜瀉鳴琴”(王勃,《郊外即事》)的閑雅和諧?吹铰浠h零,他會聯(lián)想到自己漂泊不定而感傷落淚:“客念紛無極,春淚倍成行”(王勃,《春游》);看到黃葉飛舞,他也會因思緒聯(lián)翩而悲愁嘆息:“江皋木葉下,應(yīng)想故城秋”(王勃,《臨江二首・其二》)。自然界的斗轉(zhuǎn)星移,花開花落的物序更替總是引發(fā)出這位內(nèi)心敏感多情的翩翩少年無限的情思。

          與王勃豐富的內(nèi)心相比,王績則缺少了這份躁動的激情。他的山水詩中抒寫更多的是他身為隱士的自足自賞。就像明代黃汝亭在《東皋子集・序》中所云:“東皋子放逸物表,游息道內(nèi),師老莊,友劉阮。其酒德詩妙,魏晉以來,罕有儔匹。行藏生死之際,澹遠真素,絕類陶征君。”他以陶潛、劉阮為榜樣,退出了紛擾的風塵,拋棄了世俗的功名利祿,在山水田園中找到了人生的歸宿和心靈的安慰:“從來山水韻,不使俗人聞。”(王績,《山夜調(diào)琴》)“兀然成一醉,誰知懷抱深?”(王績,《春夜晚林》)“蕭蕭懷抱足,何藉世人知?”(王績,《晚秋夜坐》)這樣的詩句在他的詩中反復(fù)出現(xiàn)。也許,他有一點孤獨,但這只是一種隱士的孤獨,也正是他所希望的一種孤獨。“閉門常樂,何須四鄰?”(王績,《郊園》)不就是他滿意的自我表白?

          可以這樣說,王勃是用山水詩抒發(fā)了自己強烈的激情,王績則是用它來自我明志,他用他的山水詩塑造出了一個孤芳自賞、志趣高潔的隱士形象:清風明月、寒苔古蔓、崩榛野藤、荒石幽澗……這些是他的最愛;尋隱士、贈道士、追阮籍、憶嵇康……這些是他的日常生活;他的生命在幽居幽賞幽尋,獨對獨坐獨酌中漸漸逝去,卻也融入了自然美麗的風光中。無論是從“入谷開斜道,橫溪渡小船”(王績,《春日山莊言志》)的敬慕有緣,還是從“相逢秋月滿,更值夜螢飛”(王績,《秋夜喜遇王處士》)的恬淡自適;無論是從“抱琴聊倚石,高眠風自彈”(王績,《山家夏日九首・八》)的高情逸趣,還是從“澗幽人路斷,山曠鳥啼稀”(王績,《山家夏日九首・五》)的遠離塵囂,我們都可以看到這位隱士高潔的身影。景與人,詩與人都緊密地融為了一體。

          講到這里,不由得想起了年輕的王勃的自述:“仆生二十祀,有志十余年。下策圖富貴,上策懷神仙。”(王勃,《述懷擬古詩》)他所謂的懷神仙指的就是與儒家積極用世相對立的出世思想。游山寺,他會想到“遽忻陪妙躅,延賞滌煩襟”(王勃,《游梵宇三學寺》);訪仙徑,他會以為“終喜脫塵網(wǎng),連翼下芝田”(王勃,《八仙徑》);游春郊,他會驚喜“初晴山院里,何處染囂塵”(王勃,《仲春郊外》);賞園林,他會希冀“閑居饒酒賦,隨興欲抽簪”(王勃,《郊園即事》)。可是,實際上,天才的詩人雖屢遭排擠打擊,卻并沒有真正“懷神仙”,只不過是神仙的那一份虛無縹緲超脫自在,正好與他的青春浪漫在大自然的美景中遇合了。因此,每當看到如詩如畫的山川美景,他總是激動得如醉如癡,飄飄欲仙,就像是詩中所描述的那樣:“野煙含夕渚,山月照秋林。還將中散興,來偶步兵琴。”(王勃,《夜興》)夜色茫茫,皎潔的月光籠罩著大地,四野是那么寂靜。在如此雅潔的月色中,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所有的煩惱似乎都煙消云散了。也正因為如此,王勃的山水詩中雖然時有抑郁不平之氣,但你卻看不到頹唐沮喪。他的心中始終有著浪漫的情感支柱,浪漫的王勃只不過是借懷仙之情來發(fā)發(fā)牢騷,發(fā)泄憤懣的情緒而已。

          然而,王績卻是真正地做了一個隱士,做了一個初唐時代陶淵明的追隨者。他不僅追隨了陶淵明的人生道路,生活志趣,而且繼承了陶詩清新質(zhì)樸,平淡自然的風格。后人這樣評價他:“意境高古”(《四庫總目提要》),以真率疏淺之格,入初唐諸家中,如“鸞鳳群起,忽逢野鹿”。(《石州詩話》)他總是喜歡用一種平淡自然的語言,選取清幽靜謐的景物,營造出沖淡疏朗的意境來。最具有代表性的'應(yīng)該是《野望》了。這首詩寫的是秋日黃昏之景:在蒼茫的暮色中,遠遠地望見牧人沐著夕陽的余輝慢慢走下山來,隱隱的牧歌似乎傳入耳鼓之中。這是一幅多么安詳恬靜的圖畫啊。

          不過,雖然王績山水詩有陶詩清新質(zhì)樸平淡自然的妙境,但由于生活圈子的窄小,他的目光筆端不免只囿于他隱居范圍內(nèi)的山山水水,以及隱居生活的點點滴滴,因而詩風也略嫌單調(diào)缺少變化。比較起來,能寫出“秋水共長天一色,落霞與孤鶩齊飛”的天才詩人王勃則讓大自然在他那枝生花妙筆之下呈現(xiàn)出了斑斕的色彩:這里有春草的碧綠,霜葉的火紅,遠山的黛青,巖花的潔白,明月的皎潔,朝霞的絢麗……赤橙黃綠青藍紫,各種奇異而美妙的色彩在詩人的筆下激情涌動,夢幻般地幻化出種種不同的美妙意境。有“竹晦南荷色,荷翻北潭影”(王勃,《山亭夜宴》)的清幽淡雅;有“川霽浮洇斂,山明落照移”(王勃,《餞韋兵曹》)的晦暗凄迷;有“畫棟朝飛南浦云,珠簾暮卷西山雨”(王勃,《滕王閣》)的空靈灑脫,有“蘿幌棲禪影,松門聽梵音”(王勃,《游梵宇三學寺》)的浩渺幽靜,更有“況復(fù)高風晚,山山黃葉飛”(王勃,《山中》)的雄偉闊大……而他之所以會與王績有著如此差異,就是因為他比王績多了一份少年人的浪漫激情。而這份激情是王勃特定的性格特定的經(jīng)歷,在初唐這種特定的時代氛圍中的凝聚。

          王勃,有著絕世的才華,卻屢遭人嫉恨,不得不屈居下僚。作為一個不甘憔悴于勝明之世的少年才子,王勃自然不同于經(jīng)歷過隋唐交替之變,看透滾滾紅塵玄機的深沉的王績。他心中的那一團面對生活的熱情渴盼之火始終沒有在屢次打擊之下熄滅。

          對于王績,明代何良駿《四友齋從說》這樣評說:“唐時隱逸詩人,當推王無功、陸魯望為第一。蓋當武德之初,猶有陳、隋遺習,而無功能洗盡鉛華,獨存體質(zhì)。且嗜酒誕放,脫落世事,故于性情最近。今觀其詩,近而不淺,質(zhì)而不俗,殊有魏晉之風。”對于王勃,雖然也有人說他“時帶六朝余氣”,(陸時雍,《詩鏡總論》)但總體應(yīng)如胡應(yīng)麟《詩蔽》所說:“唐初五言律,惟王勃‘送送多窮路’,‘城闕輔三秦’等作,終篇不著景物而興象婉然,氣骨蒼然,實啟盛、中妙境。五言絕亦抒寫蒼涼,洗削流調(diào)。究其才力,自是唐人開山祖。”

          總之,無論是王績的隱士之歌,還是王勃的青春絮語,都抒寫出了各自的真性情,都給初唐華艷浮靡的文壇注入了一股清新的氣息,從而也揭開了盛唐山水詩輝煌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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