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魚頭雜議散文隨筆
過去,我們不會吃魚,更遑(huáng)論吃魚頭了。一條魚被置于餐桌上,服務(wù)員順手就將魚頭轉(zhuǎn)去朝向了主位,然后是眾目轉(zhuǎn)向坐在主位上的人,相互會意一笑,相互謙讓一番,一番魚文化的弘揚,一番禮儀之邦的實踐,主位上的人就用筷子比畫著那魚,嘴里讓著他人:你動,你動動……于是都開始動了。先被扒去的是魚身上的肉,而后是魚背上的帶有小細(xì)刺的脊肉,最后是尾上的薄肉,只有魚頭方能留得全顏。
當(dāng)然,時代也在不斷地進步,美食事業(yè)也在不斷地發(fā)展。關(guān)于吃魚,通過南北方的交流,魚頭作為單獨的菜品,進入到我們的耳目口舌中。凡是單獨成菜的魚頭,必定是大魚頭,順著中間一劈,魚頭便俯臥于大盤之中,經(jīng)過烹制,表面浸上鮮紅的`辣醬,周邊鋪上綠瑩瑩的香菜,那魚頭的香味就隨之蔓延開來。不過,真正吃起來,大多數(shù)人還是把筷子指向與魚頭緊緊相連的那部分肋骨肉,而魚頭部分吃的人還是少,不知是矜持還是什么。
其實,吃魚的美味在魚頭。鄭板橋曾云“夜半酣酒江月下,美人纖手炙魚頭”,想必一幫文朋詩友在江邊酣暢淋漓地飲酒賞月,美人在側(cè)做魚頭下酒菜,這是多么豪爽多么難以忘懷的場景呀!而在舊中國,有則故事就是說土匪刀客以魚頭驗“票”的典故,端上一盤魚,看“票”先吃魚的哪個部位。先吃魚肉的,大約是尋常人家,贖金嘛,就少點;如果一筷子沖著魚頭叨下去,那就綁住肥票了,贖金可以漫天要價。魚頭,只有常吃魚的人家,才能真的理解與品嘗魚頭的美味,而缺衣少食的人家,吃魚就是為了吃肉。
現(xiàn)今吃魚,于尋常百姓家也算是尋常菜了,然而,深得魚頭美味的也一定不在多數(shù)。與理解和品味一樣,真正能把魚頭吃得標(biāo)準(zhǔn)的也為數(shù)不多。吃魚頭,也要有順序。依照魚唇、魚腦、魚皮,然后魚肉的順序吃下去,這才能充分領(lǐng)略魚香、辣香、椒香、鹵香的意味。水鄉(xiāng)的朋友告訴我吃魚頭的八字訣:一慢一快,一吸一停。魚皮較為筋道,要細(xì)細(xì)地品味,魚唇和魚腦滑溜則要快,一吸而入,然后停留在口中片刻,感覺松軟華嫩,不等咀嚼就已經(jīng)溶化了。伴著鹵水的厚重濃郁,以及醇香激烈,在咀嚼的過程中,不覺間味蕾就變了,唇齒之間也悠悠地冒出一股狠勁和霸氣,這分明是一種行走江湖的氣概。
對于吃魚頭的興趣,我還是在部隊里學(xué)了武漢人吃魚才產(chǎn)生的。那是一次過年時會餐,連隊百十號人在大餐廳里濟濟一堂,每桌都有大魚大肉,直吃得天昏地暗,杯盤狼藉,每桌卻留下了一個碩大的魚頭沒人吃。只見一位武漢籍的仁兄圍著桌子轉(zhuǎn),專撿那魚頭吸吮,食得津津有味,不一會兒十個魚頭都被那仁兄給收拾了。看我瞅他吃魚頭,仁兄便把吃魚頭的美味告訴了我,還說只要會用舌頭就可以吃魚了。后來,我在吃過一個魚頭之后,才深得魚頭的美味奧妙。
現(xiàn)在,每逢過年過節(jié),我們大家族數(shù)十口人都要聚會,聚會少不了魚。原來我以為我是獨得魚頭美味的,沒承想我弟弟的媳婦——也叫弟妹——也好這一口。于是,但凡有一個魚頭,親友們都把魚頭留給我,有兩個魚頭則我和弟妹一人一個,也算是代表男女各占半邊天了。全家倒也其樂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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