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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騷》語言藝術(shù)分析
《離騷》是一篇帶有作者生平的自敘內(nèi)容的政治抒情詩。但詩人并不是客觀地敘述生平事跡，而是把自己的主張、理想、斗爭等事實形象化。
1、《離騷》語言的節(jié)奏美和音韻美：
屈原在南方民歌的基礎(chǔ)上，創(chuàng)造了一種新的詩體一一楚辭。它的語言句式上的特點是句子的長短不齊、參差錯落以及多用兮字。根據(jù)歷史記載，一些楚歌，如《越人歌》、《滄浪歌》本都是可以歌唱的�！峨x騷》在當(dāng)時雖然未必能唱，但是由于這種體裁本身與民間歌曲有一定的關(guān)系，所以它本身也具有優(yōu)美的節(jié)奏聲調(diào)，也就是說具有音樂美。據(jù)說讀楚辭，要用一種特殊的楚聲才好聽。“楚辭”當(dāng)然是指楚地的方音�！稘h書·朱買臣傳》說倒朱買臣“說《春秋》，言《楚苦》，帝甚說之”，所謂“言《楚辭》”就是朗誦楚辭，而且以此受到皇帝信任。但是為什么會讀楚辭就能如此獲寵于皇帝?難道一般人不會讀楚辭?當(dāng)然不是，這說明朱買臣讀楚辭是有一種特殊的聲調(diào)。買臣是吳人，吳在戰(zhàn)國時屬楚，所以也可稱楚人，因此，他是以“楚聲”來讀楚辭的，別的人雖然會讀楚辭，但不會用“楚聲”，買臣因此獲寵。這種“楚聲”當(dāng)是一種以楚方音為基礎(chǔ)，再加以詩歌的特有的節(jié)奏音調(diào)，讀起來非常悅耳動聽。
2、楚方言入詩：
楚方言入詩，是《離騷》在語言上的另一個特點。楚方言的運用并不僅是作者為了表示自己對楚國語言的熱愛，它是楚辭的地方特色的必然，是楚辭新詩體的重要組成因素，所謂“書楚語，作楚聲，紀(jì)楚地，名楚物，故可謂之楚詞”，就說明“楚語”本是這種新詩體特征之一。但是方言的運用又不是不經(jīng)選擇的搬用，而是詩人根據(jù)作品思想感情的需要經(jīng)過一定的篩選�！峨x騷》中的方言除了少數(shù)動詞、名詞外，多是一些最能表達(dá)喜怒哀樂愁的感情的語氣詞。屈原是楚人說楚語，《離騷》又是充滿感情的抒情詩。對屈原來說，用善于表達(dá)感情的楚方言中的語氣詞來表達(dá)自己的思想感情自然最方便，最得心應(yīng)手。如果我們把《離騷》中的屬于楚方言的語氣詞都去掉或者換上別的語氣詞，那將是什么樣子?
3、《離騷》的語言華麗和一定程度的對偶：
《離騷》的語言華麗和一定程度的對偶也是它的語言的一個特點。劉勰說《離騷》“驚采絕艷，難與并能”，“金相玉式，艷溢錙毫”，又說學(xué)習(xí)屈原的人“中巧者獵奇艷辭”，這都說明《離騷》語言華美�！≡娙舜罅堪严慊ǚ疾輰懭朐娭�，就使語言帶上了流光溢彩的華美成分，很好地表達(dá)了詩人撥出流俗之外的高潔品質(zhì)和崇高的理想�！峨x騷》的語言基本上是參差不齊的，但有的句子也具有整飭工整的特點。例如：
“余既滋蘭之九畹兮，又樹蕙之百畝;畦留夷與揭車兮，雜杜衡與芳芷。”
“朝飲木蘭之墜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
“制芰荷以為衣兮，集芙蓉以為裳。”
“飲余馬于咸池兮，總余轡乎扶桑。”
以上幾例都是對偶句。對偶句在《詩經(jīng)》中已有，但多是偶然得之。《離騷》這樣比較整飭的對偶已經(jīng)是出于詩人的有意為之�？疾煲幌隆峨x騷》和屈原其他作品中對偶句之多，就可以明白詩人是在追求一種語言的整齊美。而且我們?nèi)绻脛③脑凇段男牡颀?middot;麗辭篇》中關(guān)于所謂“言對”、“事對”的論述來考察，《離騷》中也有“言對”和“事對”。所謂“言對”，他說是“雙比空辭者也”，就是兩句并列對偶而不用典。據(jù)此，上面所引皆可稱之為言對�！∷^“事對”，他說是“并舉人驗者也”，就是不僅句子并列對偶，還同時要用典�！峨x騷》中也有：
呂望之鼓刀兮，遭周文而得舉。寧戚之謳歌兮，齊桓聞以該輔。
兩件事例(典故)說明一個道理，是事對。劉勰說：“言對為美，貴在精巧;事對所先，務(wù)在允當(dāng)。”《離騷》中上述對偶句，基本上符合要求。而且“言對為易，事對為難”，《離騷》中的對偶句已達(dá)到了較高的水平。對偶是利用漢字本身的特點而形成的一種形式的美，是我國后世辭賦、駢文和詩詞經(jīng)常用的一種形式，屈原在這方面是有開辟的功勞的。
拓展閱讀：《離騷》賞析
《離騷》是屈原的代表作，是我國古代最長的一首抒情詩，共三百七十三句，二千四百九十字。這是一首浪漫主義杰作，在這首詩中，詩人的崇高理想和火熱的感情，迸發(fā)出了異常燦爛的光采。
《離騷》的命名，司馬遷解釋為“猶離憂也”，漢代班固在《離騷贊序》里也說：“離，猶遭也;騷，憂也。明己遭憂作辭也。”這是漢代人從文字本義所得出的解釋。詩里敘述了詩人的所以“遭憂”和反復(fù)曲折地表達(dá)了他的憂心之深，因此在這首抒情詩里，含有不少敘事的成分。這首詩幾乎可以看作詩人的“自敘傳”，它曲折盡情地寫出了詩人大半生的思想和行事。
這首詩可分為八個部分。第一部分?jǐn)⑹鏊募沂馈⒊錾退杂椎谋ж?fù);第二部分寫他在政治上的遭遇;第三部分寫他遭受迫害以后的心情，表示他堅持理想，至死不屈;第四部分寫女媭勸他不必“博謇好修”，他就向傳說中的古帝重華陳辭，正面地說出他的政治理想;第五部分寫他在心情抑郁，無可告愬之下，幻想上天入地，尋求了解他的人;第六部分寫他的矛盾心情;他問靈氛和巫咸;冀求得到指引，靈氛勸他離開楚國，巫咸勸他留下來再作打算，但環(huán)顧楚國政治情形，卻又使他失望;第七部分寫他幻想離開楚國遠(yuǎn)游，但終于依戀不舍;第八部分是“亂辭”，表示要以死來殉他的理想。
《離騷》表現(xiàn)了詩人眷念祖國和熱愛人民的胸懷。屈原是一個偉大的愛國詩人，有著宏偉的抱負(fù)。他想刷新政治，挽救楚國的危亡：“惟黨人之偷樂兮，路幽昧以險隘。豈余身之憚殃兮，恐皇輿之?dāng)】?rdquo;并且還愿意奮身而起，作楚王的先驅(qū)：“乘騏驥以馳騁兮，來，吾道夫先路!”
他的目的不止在于挽救楚國的危亡，還想讓楚國強大起來，從而實現(xiàn)中國的統(tǒng)一。統(tǒng)一中國，這是當(dāng)時人民的愿望，也是有遠(yuǎn)見的人物的共同理想。屈原在《離騷》里，時常提到堯、舜、禹、湯、周文王等，就是想讓楚懷王以他們?yōu)榘駱印．?dāng)時的儒家是提出這些人物來加以理想化，希望統(tǒng)治者要像這些理想人物一樣來統(tǒng)一中國的。屈原這種思想是當(dāng)時愛國思想的一種最高的表現(xiàn)，他不僅想使他的祖國成為強國，而且要讓他的祖國來完成當(dāng)時偉大的歷史使命。
《離騷》還表現(xiàn)了詩人堅持理想、憎惡黑暗、嫉惡如仇的的精神。詩人的理想在楚國腐朽統(tǒng)治集團(tuán)的阻力下不能實現(xiàn)，他憤怒地斥責(zé)了楚國統(tǒng)治集團(tuán);還這樣描述了他自己的情操和耿介之志：
忽馳騖以追逐兮，非余心之所急;
老冉冉其將至兮，恐修名之不立。
朝飲木蘭之墜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
茍余情其信姱以練要兮，長顑頷亦何傷!
擥木根以結(jié)兮;貫薜荔之落蕊;
矯菌桂以紉蕙兮，索胡繩之。
謇吾法夫前修兮，非世俗之所服。
雖不周于今之人兮，愿作彭咸之遺則。
詩人寫自己早晨飲木蘭花上墜下的露水，晚間食秋菊初開的花朵;身上佩帶著薜荔、菌桂，胡繩等香花編成的裝飾，用來比喻自己的高潔。和那些統(tǒng)治集團(tuán)人們的貪婪、嫉妒、馳騖、追逐相比，更襯托出了詩人對于那些丑惡靈魂的鄙視。接著詩人在斥責(zé)了統(tǒng)治集團(tuán)的“謠諑”和“偭規(guī)矩而改錯”后，又寫他自己的絕不妥協(xié)： “鷙鳥之不群兮，自前世而固然。”
屈原作品里的思想光采正是這樣表現(xiàn)的：他十分憎恨腐朽的統(tǒng)治集團(tuán)，憎恨他們，是為了保護(hù)自己美好的思想。正因為這樣，憎恨就愈深。他不只是對于腐朽的統(tǒng)治集團(tuán)揭露和鞭撻，而在揭露和鞭撻時，還舉出自己美好的理想，這就更顯出了被揭露者的丑惡，鞭撻也愈重。
這篇作品整個說來都具有強烈的浪漫主義色彩，在后半部里，這種色彩更濃烈。詩人在前面寫他的生平經(jīng)歷、政治理想以及對于黑暗政治的揭露等，多系實寫。但其中采用了一些“比興”手法，它和《詩經(jīng)》中的“起興”完全不同，也不是單純的比喻，它所用來比喻的形象中，包含了一種幽遠(yuǎn)的意境：
紛吾既有此內(nèi)美兮，又重之以修能。扈江蘺與辟芷兮，紉秋蘭以為佩。汩余若將不及兮，恐年歲之不吾與。朝搴阰之木蘭兮，夕攬洲之宿莽。
制芰荷以為衣兮，集美蓉以為裳。不吾知其亦巳兮，茍余情其信芳。詩人在作品里寫他對于種種香草幽花的癖愛，這是用來比喻他的志潔行芳，人們在讀到這些詩句時，不只是感受到花草的色和香，更重要的是覺得被一種深遠(yuǎn)的意境所吸引住。“江蘺”、“辟芷”、“秋蘭”、“芰荷”、“芙蓉”，這些生長在水國深巖的幽花香草，本來容易把人們的心情引到奇麗的幻想境界。詩人用它們來象征高潔的品德，披戴著它們，就是象征他的被服德義。這就寫出了詩人的高潔的動人的形象。
但《離騷》的浪漫主義最重要的特色還不在此。是重要的特色在于詩人的筆鋒底下，大量驅(qū)使神話傳說、歷史人物、日月風(fēng)云、山川流沙等，構(gòu)成了一幅異常雄奇壯麗的完整的圖畫。如詩人寫他的理想不能實現(xiàn)而又無人能了解他，在無可奈何的情緒下，幻想駕著鸞凰、鳳鳥、乘風(fēng)飛上天空，尋天帝去傾訴：
朝發(fā)軔于梧兮，夕余至乎縣圃，欲少留此靈瑣兮，日忽忽其將暮。吾令羲和弭節(jié)兮，望崦嵫而勿迫;路曼曼其修遠(yuǎn)兮，吾將上下而求索。飲余馬于咸池兮，總余轡乎扶桑，折若木以拂日兮，聊逍遙以相羊。前望舒使先驅(qū)兮，后飛廉使奔屬;鸞皇為余先戒兮，雷師告余以未具。吾令鳳鳥飛騰兮，繼之以日夜;飄風(fēng)屯其相離兮，帥云霓而來御;紛總總其離合兮，斑陸離其上下。
這一段所寫的意境極其開闊宏偉。詩人幻想他早晨離開南方的蒼梧，日落以前就到了西北的昆侖山上。他還叫太陽神緩轡徐行，要趁日落以前去“上下求索”。他在太陽沐浴的咸池飲馬，在太陽所經(jīng)的扶桑歇息。跟隨他的有月神、風(fēng)神、鸞皇，雷師等一大群的神物。聲勢十分煊赫。
不獨這一段的描寫是這樣，還有大量的描寫也是這樣。宇宙間一切奇麗的景象，他都能使它奔赴到他的筆端。
《離騷》里面還有一些地方抒寫詩人的幽獨的情懷，和上面那些又有不同：
朝吾將濟(jì)于白水兮，登閬風(fēng)而緤馬。忽反顧以流涕兮;哀高丘之無女!
勉遠(yuǎn)逝而無狐疑兮，孰求美而釋女(汝)?何所獨無芳草兮，爾何懷乎故宇!
這些句子能使人迴腸蕩氣，顯出了作品中的另外一種深婉的感情。
屈原在《離騷》中借助于神話傳說和宇宙間奇麗景象來抒發(fā)他的悲憤，他在現(xiàn)實中失望了，就幻想到神界去漫游。但是，幻想總不能消除他在現(xiàn)實中的憤懣，因此詩中寫到十分絢爛之處時，緊接著就描寫了他失望的心情，如寫他駕著鸞凰、鳳鳥飛向天空，叫天上的“帝閽”開門，而“帝閽”卻是“倚閶闔而望予”，他在日色昏黃中，只好“結(jié)幽蘭而延佇”。又如寫他一路車馬喧闐，轉(zhuǎn)道昆侖，行過流沙，指向西海時，在光明的天空中忽然看見故鄉(xiāng)而悲傷起來。作品里面錯綜復(fù)雜地寫出了詩人的滿腔悲憤的心情。同時又寫得反復(fù)曲折，有抑揚頓挫之妙。
《離騷》是一首極富有變化的詩篇，它把事實的敘述、幽獨的抒懷和幻想的描寫等交織在一起，波瀾壯闊而又結(jié)構(gòu)完美。全詩每一部分都優(yōu)美動人，合起來又是一個雄奇壯美的和諧的完滿的整體。只有具有那樣熱愛祖國堅持理想的最充沛和最激烈的感情，才能寫出這樣偉大的篇章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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