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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南京話淺談《紅樓夢》
長期以來,紅學家們認為《紅樓夢》是用地道的北京話寫的,但是這個結(jié)果從來也沒有經(jīng)過嚴格的證明。自從戴不凡先生舉出《紅樓夢》中有20個吳語例子,一些紅學家才不得不承認《紅樓夢》中有吳語。但是至今還有人宣稱《紅樓夢》“字字都是京腔京調(diào)”!都t樓夢》是用北京話寫的嗎?因為有太多的實例,這個觀點正在受到越來越多的質(zhì)疑。
《紅樓夢》中無疑有太多的南京話,F(xiàn)在,有人說《紅樓夢》是用如皋方言寫的,有人認為是揚州方言寫的,有人認為是泰州話寫的。這些地方都屬浙江省,離得并不遠,很多方言應該是一樣的。我不是南方人,分得沒有那么細,我所說的南京是相對于北京而言。曹雪芹多年生活在南京,我的結(jié)論也是根據(jù)曹雪芹的這段生活經(jīng)歷而來。
以南京方言為基礎(chǔ)(小標題)
仔細看書可知,在《紅樓夢》的許多章節(jié)中,曹雪芹用的都是南京話。南京話在歷史上存在了一個相當長的時期,北京話是從南京官話演變來的,二者在方言詞匯上有許多相同之處。但是南京話中有五個聲調(diào):清平、濁平、上聲、去聲和入聲,和唐朝時有點像。
南京話在聲母中有許多卷舌音,還有大量的兒化音,兼有北方方言和吳語的優(yōu)點,并且保留了中原雅音,是一種非常優(yōu)美的語言。而今天的普通話只有四聲,去掉了入聲,變得五音不全。北京話已經(jīng)成為普通話,這種語言是很適合說相聲的,因為其語調(diào)有些滑稽的成分。
一些學者認為,曹雪芹小時候從南京來到北京,自然帶來一些吳語。《紅樓夢》中有些吳語也很正常。但眾所周知,漢字只表義,不表音。同一個漢字,用不同方言可以讀出不同的聲音和語調(diào)。由此我們可以看出《紅樓夢》并不是用北京話寫的。
《紅樓夢》中使用了大量的同音字,這是《紅樓夢》不同于其它古典小說的一個顯著的特征。如真事隱和甄士隱、假語村和賈雨村、丫頭和鴨頭、英蓮(應憐)、賈代化(假話)、卜世仁(不是人)、張友士(張有事)等等。上述例子在普通話中是同音字,在南京官話中也是同音字。但書中也有許多詞匯,在北京官話中不是同音字,而在南京官話中都是同音字。
如“護身符”中暗寓了四大家族的姓。其中的“雪”與“薛”在北京話中它們是近同音字。“雪”字指代“薛”,這是所有讀過《紅樓夢》的人們的共識。但用普通話讀“雪”與“薛”,并不是同音的,而在南京話中“薛”與“雪”是同音字。
讀過《紅樓夢》的讀者都知道嬌杏與僥幸是諧音字。在普通話中,“嬌”讀第一聲,僥幸的“僥”讀第三聲,“嬌”與“僥”拼音相同而聲調(diào)不同。而在南京官話中,嬌杏與僥幸是同音字。如果作者是用北京官話寫的《紅樓夢》,他不應該使用“嬌”字,而應該使用“佼”字。嬌杏應該寫作佼杏,因為在北京官話中“佼”與“僥”是同音字。
封肅和風俗是諧音字。但是在普通話里封肅和風俗并不同音。而在南京話中,封肅和風俗卻是同音字。
用普通話讀書中的詩詞也會遇到不押韻的現(xiàn)象,這種情況很像今人用普通話讀唐詩。究其原因,并不是因為古人在寫唐詩時就不押韻,而是因為唐朝的官話跟今天的普通話有很大差別。
比如林黛玉寫的詩,大體是用揚州話押韻的。第45回中,黛玉有一首題為《秋窗風雨夕》的詩,其中有幾句是:“助秋風雨來何速,驚破秋窗秋夢綠。抱得秋情不忍眠,自向秋屏移淚燭!边@首詩如果用北方話去讀,速、綠、燭幾個字并不押韻,但是如果用揚州方言去讀,就很押韻。
第70回黛玉有一首《桃花行》,其中有一句:天機燒破鴛鴦錦,春酣欲醒移珊枕!板\”和“枕”在普通話中并不押韻,而在南京官話中是很押韻的。
在薛寶琴的十首懷古謎語詩中,至少也有四首用普通話讀不押韻,而在南京官話中是押韻的。
“兩株枯木”中,作者是用桃代表曹,但是用普通話讀,桃和曹并不同音,所以多年來人們并不能理解“兩株枯木”的含義。而用南京官話讀,桃和曹卻是同音字。
比較典型的還有茄鲞,有些專家把茄鲞改成茄葄,以葄校鲞。鲞是江浙一帶方言,當然也包括南京在內(nèi),而葄是我國西南方言。兩者雖然都是茄子干,但茄鲞和茄葄是干濕不同的兩種東西。以葄校鲞顯然是沒有道理的。
清朝中葉以來,南京官話逐漸退出了主流社會。自民國初年確定北京話為國語以后,加上半個世紀以來大力推行的普通話,南京話和各地方言逐漸式微,F(xiàn)在的南京方言跟當初的南京話已經(jīng)有很大的差別,僅在揚州等地尚存一些南京話的殘余。
南京話都很“溜”(小標題)
曹雪芹一家祖孫四代在南京生活達63年之久,幾乎可稱得上是“金陵土著”。據(jù)專家考證,僅程高本《紅樓夢》前80回,便至少出現(xiàn)了1200多處南京方言。事實上可能比這還多。像“韶”、“惡賴”、“安生”等南京話,都能在《紅樓夢》里找到,而賈母、賈寶玉、林黛玉、王熙鳳等人,都會說地道的老南京話。
《紅樓夢》的主要人物里,賈母的南京話大概算說得最“溜”的。這大概和賈母的原型是金陵世家史侯的小姐,算是土生土長的南京人有關(guān)。第3回里賈母向林黛玉介紹王熙鳳時便說:“你不認得他。他是我們這里有名的一個潑辣貨,南省俗謂作辣子,你只叫他鳳辣子就是了。”南京人對兇狠的女人就俗稱為“潑貨”、“潑辣貨”,這是非常地道的南京話。
尤其典型的是第44回賈母罵賈璉的一段話。賈母啐道:“下流東西,灌了黃湯,不說安分守己的挺尸去,倒打起老婆來了!”南京人常把喝酒戲稱為“灌黃湯”,罵人時把睡覺說成“挺尸”,極其形象、逼真,沒有南京生活經(jīng)歷的人絕對寫不出如此地道的南京方言來。此時的賈母活脫脫的一個南京老太太罵晚輩的腔調(diào)。
《紅樓夢》中,林黛玉口中也經(jīng)常會冒出些南京話來。如第18回:黛玉被寶玉纏不過,只得起來道:“你的意思不叫我安生,我就離了你。”南京人都曉得有句俚語叫“眼睛一睜,不得安生”,是指小孩子早晨一醒,就動個不停。因此“安生”一詞在南京話里就是指“安靜、安定”。第20回中,黛玉道:“我作踐了我的身子,我死我的,與你何干?”這里的“作踐”也是南京話,意思是“糟!薄
賈寶玉南京話說得也挺地道。第17回里,寶玉道:“你也不用鉸,我知你是懶怠給我東西……”“懶怠”南京人意為不愿意做某件事,有時有“厭煩”的含意。
第9回茗煙在窗外道:“那是什么硬正仗腰子的,也來唬我……”硬正表示“強硬”、“不服軟”等意思,F(xiàn)在南京人也會說:“這個人的后臺硬正的很”或“他多硬正啦,哪個的帳都不買”等。
第24回:“賈蕓聽他韶刀的不堪,便起身告辭”。南京方言不說“嘮叨”,而是說“韶”。一般說“韶死了”、“韶的不得了”。南京電視臺有一個說南京方言的欄目,叫《聽我韶韶》。
“嚼”、“嚼蛆”在南京方言中,是帶有戲謔意味的“議論”、“說話”的意思,《紅樓夢》文本中多處出現(xiàn)這個詞。第9回:“李貴忙斷喝不止說:偏你……有這些蛆嚼!钡24回:鳳姐問道:“怎么好好的你娘兒們在背后里嚼起我來?”第57回:黛玉啐道:“趁這會子不歇一歇,還嚼什么蛆!弊嚣N笑道:“倒不是白嚼蛆……”
南京方言習慣有很多(小標題)
《紅樓夢》中有許多地方充分體現(xiàn)了南京方言的語言習慣。
在南京話中,“這么”、“那么”都說成“這們”、“那們”。這一語言習慣在《紅樓夢》中隨處可見。第3回:“如今來了這們一個神仙似的妹妹”。第6回:“周瑞家的又問板兒你都長這們大了。”第8回黛玉笑道“怎么寫得這們好了?”第29回:“賈母道:既這們著,你老人家老天拔地的跑什么?”等等。
南京方言中往往在形容詞后加“些個”表示程度。如,“下手要狠些個”、“快些個噻”等。《紅樓夢》中也有這樣的用法。第6回:周瑞家的說王熙鳳“待下人未免太嚴些個”。
南京方言中把“這一段時間”說成“這一程子”!都t樓夢》第26回:“佳蕙道:你這一程子心里到底覺得這么樣?”
南京方言中把“不服氣”說成“氣不忿”!都t樓夢》第31回:寶玉說:“你們氣不忿,我明兒偏抬舉他!钡61回:“趙姨奶奶聽了又氣不忿,又說太便宜了我。”
在《紅樓夢》中,“嬤嬤”這個稱呼用得較多。黛玉的奶娘是王嬤嬤,寶玉的奶娘是李嬤嬤,以及周瑞家的、賴大家的,都被稱作“嬤嬤”。這是南京方言中對成年已婚婦女的稱呼。
京方言中名詞兒化可以說是一個突出的特點!都t樓夢》中把兩個女說書人稱為兩個女先兒,其實就是南京方言中“女先生”的兒化。第44回:“好容易今兒這一遭,過了后兒,知道還得像今兒這樣不得了?”這里的“過了后兒”、“今兒”都是南京方言的兒化現(xiàn)象。當然,別的地方方言也有兒化音,這跟都北京官話是明顯不同的。
《紅樓夢》第61回,林之孝家的向平兒形容秦顯的女人長相時說:“高高的孤拐,大大的眼睛”。老南京人都知道“孤拐”指的是顴骨。不過,這個詞在南京話中消失的時間已經(jīng)很長,一般中年以下的南京人都不知道它的原義。
除此之外,像“榪子蓋”、“小杌子”等名詞,在南京方言中也基本不再使用了。隨著時間的流逝,南京方言流失的速度極快,現(xiàn)在南京的年輕人對家鄉(xiāng)的方言已很變得很陌生。
曹雪芹使一些南京話“落紙筆”(小標題)
在南京方言中,有很多常在嘴邊說的話卻找不到相應的字,無法寫在書面上。但曹雪芹在《紅樓夢》中大量使用的南京方言,很多地方采取了“按音借字”的方式,使一些不能寫出來的南京方言“落紙筆”,這是他對南京方言創(chuàng)造性的貢獻。
南京話把嘮叨說成“sao(陽平) dao”。原本沒有相對應的字,而曹雪芹按南京方言中的音借用了“韶”這個字!吧亍痹凇掇o!分械淖⑨層袃蓷l:(1)虞舜樂名;(2)美好。這兩種解釋與嘮叨沒有絲毫語義上的聯(lián)系。因此,“韶”就是曹雪芹按南京方言的音借用的字。
南京方言中把續(xù)茶說成“dui”(去聲)茶。這個“dui”字,曹雪芹借用了“對”!都t樓夢》第75回:“說畢,便吩咐人去對茶”!掇o!分小皩Α钡淖⑨層11條,但沒有一條有“續(xù)茶”或“續(xù)”的意思。
南京方言中把說話沖人,拿話嗆人、堵人叫作“cen”(去聲)。曹雪芹在《紅樓夢》中借用“村”來讓“cen”落于紙筆!都t樓夢》第63回:“你一天不挨他兩句硬話村你,你再過不去”!按濉痹凇掇o!分械淖⑨層兴臈l,其中第4條注釋:“用不好聽的話傷人”和“cen”的意思比較接近,但此詞條的例句也出自《紅樓夢》第62回:“黛玉自悔失言,原是打趣寶玉的,就忘了村了彩云了!
《紅樓夢》第16回:“憑是世上所有的,沒有不是堆山塞海的”!岸焉饺!边@個詞在南京話里說成“堆山xie(入聲)!保@個“xie”就無法找到對應的字,實屬“俗語中常聞,但不能落紙筆”之類。曹雪芹把這個詞寫成了“堆山塞海”,借用一個“塞”字,讓人感到非常貼切。
曹雪芹離開南京時尚且年幼,盡管他對南京方言有著很深的印象,他的周圍也始終生活著一些說南京方言的人,但他一生中大部分時間生活在北京,所受北方官話的影響也很大。
例如,《紅樓夢》中出現(xiàn)了“胡同”一詞,這是一個典型的北京方言。因此,曹雪芹的南京話也難免出現(xiàn)與南京方言有出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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