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夢的散文
聽親戚們說，我小時候是個極愛哭的孩子。愛哭的孩子是很不招人喜歡的，再者，我是第二胎仍是個女娃，更是讓父母失望。在農(nóng)村，兩胎都是女娃是要受人歧視的，也正因為我是女娃且愛哭，奶奶也從來不抱我。母親和奶奶的關系也日漸不和，婦姑勃溪愈演愈烈……而小小的我終究成了罪魁禍首。
母親說，我出生幾天后，已經(jīng)和父親商量好了，將我扔在村頭的大樹下。然而聽到我的哭聲，母親還是心軟了，回頭將我重新?lián)炱�，從那刻起，她才下定決心好好地養(yǎng)我。那時候家里窮，連吃頓豬肉都是奢侈的，更不用說是骨頭湯，纖瘦的母親是沒有足夠的母乳喂養(yǎng)我的，當然更是買不起奶粉，只能用廉價的米粉來喂養(yǎng)我。
出奇的是，后來，我成了父母嬌生慣養(yǎng)的寶，對我的關愛甚至超過了大我兩歲的姐姐。直到十歲時，母親還摟著我睡覺。深冬的院子里，我時常坐在母親的大腿上曬太陽，聽母親講故事。父親也經(jīng)常將瘦小的我騎在他寬厚的肩頭，有時候兩手將我舉過頭頂超過房梁上風扇的高度，還能轉幾個大圈，而我無憂無慮地笑著，鬧著……
第一天上學時，飄了一夜的鵝毛大雪剛剛停消，屋頂、樹梢、院子都鋪了一層厚厚的雪，不忍踏向一塵不染的雪地，不忍破壞這最初的美好，圣潔的雪實在太美麗！小腳丫子小心翼翼地踩在雪地的最邊緣，內(nèi)心興奮且激動。那是記憶中最美的一場雪，它承載著小小的我無限的希望。
母親拉著我小手小心翼翼地走在滑滑的馬路上，不時地叮囑我小心，終還是摔倒了。母親拍拍我身上的雪，告訴我，多摔幾次就不痛了。經(jīng)過菜市場時，會喝一碗滾熱的油茶，里面有面筋、海帶、豆皮和花生米，那時候只要兩毛錢一碗。一毛錢一個的小籠包，肉氣騰騰，就著那暖暖的油茶，大雪下寒冷的身子頓時就覺得溫暖起來。
我是個聰明且愛學習的孩子，老師獎的小紅花貼滿了床頭。我認識了新同學――李梅，齊劉海，圓臉，大眼睛，同我一樣嬌小的身材，走路時喜歡昂首挺胸，儼然一個自信的小大人形象。她成績比我好，是老師眼里的寶，我慶幸和她成了形影不離的好朋友，因為那時候成績特別好的同學在班里是有威嚴的。我至今仍然記得劉梅對班里人說誰欺負我小心她揍扁誰�？墒堑诙䦟W期她就不見了。聽說她是轉校了，小小的心兒再也尋找不到小小的人了。
第一次挨老師的打，是語文課里，老師點名讓我上黑板寫某某字的筆劃，可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半天沒有想到，把原字寫上去了。結果小耳朵被使勁擰了一下，罰站了，看到別的同學，原來就是把筆劃一筆筆的分開寫，太簡單了，于是又勇敢的舉起小手，自信滿滿地寫好，迎來老師肯定的眼神和一聲“孺子可教”，臺下的一片掌聲后，光榮地下臺。挨打畢竟是件丑事，我想，是那被扭疼的耳朵，識別了老師的威嚴。也是那一片鼓勵的掌聲促使我的成績突飛猛進，從此，我也成了班里的焦點人物。因為我時刻渴望著老師那溫馨且肯定的眼神。
一次，班主任讓全班同學回家每人帶一盆花或者小植物回來�？墒俏覀兗覜]有養(yǎng)花，固執(zhí)的我沒有植物就是不愿回學校。在家里哭哭鬧鬧了老半天，最后終于被爸媽托著打著帶回了學校。我就是這樣固執(zhí)的一個孩子。那時候家里窮，只有黑白電視，只能收到一兩個臺，我只能跑過鄰居家去看彩電里播放的《西游記》，還因此經(jīng)常躲在角落里抹眼淚。我清晰地記得爸爸買來一臺新彩電的時候，我心里開心得生出一朵花兒來。那個暑假，當所有的孩子都在外面玩耍時，我獨自一個人將自己關在屋子里看著我渴望已久的《西游記》。
八歲時與男孩們一起爬墻頭，一兩米的高度，男孩子們都不敢往下跳，只有我敢。對于我來說那是一種開心的冒險，是一種厚積薄發(fā)的勇氣。 十一歲時的我還瘋瘋顛顛地拿著一根樹枝當武器和調皮的同桌在校園里追逐打鬧。還經(jīng)常去爬奶奶家門口那顆大槐樹，坐在樹杈上吹著細風，眼皮子底下的一切都顯得那么渺小。一覽眾山小的感覺是如此的微妙。留著一頭短發(fā)的我，毫無疑問地成了許多人眼里的“假小子”形象。然而簡簡單單的快樂，不就是童年所追求的最美時光么？
我十歲那年的深秋，一種可以兩面穿的運動服套裝瞬間流行開來。一面是軟軟的棉布，另一面是可以防雨的滑布，上面印著可愛的卡通圖案。小道里、大街上、校園內(nèi)，隨時可見玩耍的孩子們身穿那樣一套衣服，紅色、藍色、紫色……那色彩絢麗奪目，時刻照亮著我的雙眼。那時候家境貧寒，能穿上一套新衣服就是一種奢侈的想法。我也從不敢在辛苦忙碌的母親面前傾訴我想要那樣一套衣服，只有路過那些鮮艷色彩時，我才會流露出一種羨慕的眼神，那似乎成了我一個五彩斑斕的夢。
母親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過年的前一天，母親買菜回家的時候拿出兩套新衣服，黃色的是姐姐的，紅色的是我的，分別印了米老鼠和唐老鴨的圖案。我興奮地穿著我的大紅色套裝，覺得那是最美麗的衣裳！我蹦蹦跳跳地溜達了整個村子，似乎要告訴全世界的人我也擁有了一套可以兩面穿的.新衣服了。
北方的冬天向來是冷風刺骨的。那年我初三，星星點點的星光并沒有照亮行路，我獨自走在那條通往學校的長長的道路，帽子和圍巾將裸露在外的頭部遮得嚴嚴實實，只留下一對探路的雙眼。那條路很短又很長，短是因為只有十幾分的路程，長是因為走了快三年還未走完。那真的是一條通往夢的神圣道路！我不禁仰天而望，透過圍巾與帽子間細小的縫隙，卻見到了一個個的流星一閃而過，這就是傳說中的流星雨？我激動的心情難以自拔，雙手合十，許下心愿。那是我唯一一次見過的流星雨，初次覺得夢想是美麗而又神圣的。許下的心愿早已不記得，然而那種稍縱即逝的美至今難忘。
高一輟學的那天，我哭得昏天暗地。對于我來說，那真的像天塌了一樣。從小積累的夢想，瞬間倒塌了。很長一段時間我無法振作，無法面對接下來的生活。我離開了摯愛的學校，離開了承諾一輩子好姐妹的同學，離開了那條通往夢的道路。我想念那個和我一樣熱愛文學的同桌，想起她口中一樹一樹的花開，想起她常常朗誦的長恨歌、釵頭鳳……想念那經(jīng)常和我一起唱著青春的歌繞著操場走很多圈的好姐妹，想念校園那顆頹廢卻有藝術感的小樹……那是一種夢碎了的感覺。
一個人拉著行李箱走過了許多的城市，換過很多的工作，過著居無定所的日子。艱苦的歲月讓我學會成熟，懂得堅強，我的世界也從黑暗中慢慢的光明起來。我始終相信，心中有夢，并堅持著，夢想自然會來找我。
小時候，父母溫暖的懷抱是夢，老師親切的目光是夢，一件美麗的衣裳是夢……而如今，我長大了，小小的夢兒也長大了。我渴望一句久違的問候，一個溫暖的懷抱，一個喜歡的工作，一個溫馨的家……
日上竿頭，我纖瘦而矮小的身體走在這長長的道路上。陽光很大，夢想很近，又很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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