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馓飯遇上了麻菜散文
今天翻看朋友圈時,偶然間看到了朋友曬出的一組照片。一張圓圓的滕桌上擺放著豐盛的農(nóng)家飯菜,一碗金黃的馓飯,一碟翠綠的辣椒圈,一盤炒茄子,一盤涼拌胡蘿卜絲。無論是色澤搭配,還是想念的程度都足以引起我久遠(yuǎn)的遐想。
我出生在清水縣的一個偏遠(yuǎn)的小山村,二十幾年前,這里人們冬天的生活是這樣的:一天只吃兩頓飯,早飯和午飯并到一起,十點(diǎn)多吃。一般情況下是馓飯,另加一盤麻菜,真可謂是人間美味,溫暖一整天。
我就是吃馓飯長大的,現(xiàn)在呀,想起馓飯就想起了母親,想起母親就想起了馓飯。這是一種來自遙遠(yuǎn)的呼喚,更是一種來自心靈深處的親切思念。思念馓飯的味道,它有兩種口味,一種是甜馓飯,一種是酸馓飯。不管是甜還是酸做起來都很簡單,整個程序就像鄉(xiāng)村人之間的純樸關(guān)系一樣簡單。先燒開足量的水,接著將玉米面糊均勻地倒入水中,當(dāng)然是邊倒邊攪,柴火要求大而有力,然后一邊加面一邊攪動直至成稠糊狀,最后蓋好鍋蓋,把握好火候,等待金黃色的甜馓飯出鍋。酸馓飯只是在倒面糊之前,在開水中加入漿水,食鹽和洋芋塊即可。相比之下,酸馓飯有味道我更喜歡。
在每一個雪花飄飛的早晨,家鄉(xiāng)的人們起來得比較遲。男人們的第一件事是掃雪,女人們是準(zhǔn)備做飯,小孩則是玩雪。大門前的羊腸小道上孩子們的笑聲樂翻了天,不知道父親何時疊起了大地的白衫,也不知道屋頂上母親的炊煙何時升起又降落。這時早起的大叔已經(jīng)干完活,端著熱氣騰騰的馓飯,跨過枯裂的門檻,蹲在泥巴欲掉的土墻根,夾起一團(tuán)熱氣四散的飯,溫柔地吹一吹,含在嘴里笑盈盈地看著眼前無拘無束的身影,在跳躍,在追逐。不遠(yuǎn)處,每家每戶接連不斷地傳來母親呼喚的.聲音,那聲音飄過寒雪清洗過的空氣,裹著馓飯的香味,是那樣的清晰和溫暖。瘋玩的孩子們也一個接一個地朝自家的大門飛進(jìn)去。
迎面而來的是母親嚴(yán)厲的眼神,聽到的是母親喋喋不休的嘮叨聲。而我不看也不聽,尋著洋芋熟爛的香味直奔廚房。掀開熱氣四冒的木鍋蓋,盛滿一碗混有洋芋塊的馓飯,慢悠悠地朝大人聚集的主房走去。跨進(jìn)高高的門檻,看見全家人早已坐在溫?zé)岬耐量簧,圍著炕桌正在津津有味地吃著。再也沒有人抱怨我的貪玩,我會乖乖地挨著母親坐下來,定睛一看,原來桌子上還有一盤讓人垂涎三尺的麻菜,它是我們一個冬天的主要菜類。
麻菜又名長活菜,大概是吃了讓人長命百歲的意思吧。當(dāng)深秋的黃葉鋪滿大地時,全村的人們就開始準(zhǔn)備做麻菜了。靠近村莊的菜地里,一派豐收景象。婦女們拿著鏟子正在一朵一朵地鏟,有大白菜,有卷心菜,一朵就有好幾斤重,小孩跑來跑去一次只能抱一朵,他們滿心歡喜地交到父親手中,父親會輕輕地裝進(jìn)麻袋,整整齊齊地放到架子車?yán),然后滿載而歸。剩下的事便全由家里的婦女來做了,先摘掉大白菜枯黃的爛葉,再用刀一分為二從中間切開,然后放到開水鍋中燙一會兒,撈出。之后村邊的那口水井會熱鬧起來,幾乎是全村婦女都在同一時間來井邊淘菜,吆喝聲,說笑聲,山之回音無不體現(xiàn)著勞動之樂。她們從很深的井里打一桶水上來,倒入大盆,將煮好的菜一朵一朵放入清澈透亮的水中一遍又一遍的洗,邊洗邊像擰衣服的那樣將菜中的水?dāng)D干,再放入籮筐中抬回家。經(jīng)過一晝夜的擠壓,可以說到了最關(guān)鍵的制作程序。那時候每一家都有幾口大缸,是用來腌菜,裝水,裝醋的。先向缸底撒一把椒鹽,再放一層菜,就這樣一層椒鹽一層菜,最后在菜上壓一塊很重的大石頭就算完工。麻菜就這樣腌好了,它從深秋走入初冬,味道自然不同了,從大缸里撈幾朵出來,切成絲,用蒜苗和紅辣椒絲爆炒,吃起來酸酸的,麻麻的,讓人回味無窮,冬天有這樣的菜心里暖暖的。
當(dāng)馓飯遇上了麻菜,真可謂是絕配,這便是我家鄉(xiāng)的人們冬天最幸福的生活。每天早上十點(diǎn)多,一家人坐在熱炕上,端一碗熱氣騰騰的馓飯,眼前放一盤剛炒好的麻菜,便開始慢慢地品飯,品菜,品生活。馓飯?zhí)珷C,誰想快點(diǎn)吃完都不行。吃玉米面馓飯絕對是一門技術(shù)活,我花了好長時間才學(xué)會。左手端碗,右手拿筷子,然后用筷子在碗邊慢慢地滑動半圈再向上翹起,糊狀的馓飯才會粘在你的筷子上,怕燙嘴,你還得朝著它吹一吹氣,再送到嘴里,滑爽可口。再夾一些麻菜在嘴里更是美味十足。要想吃第二口又得左手轉(zhuǎn)動碗,右手繼續(xù)滑動筷子。一家人就這樣邊吃邊拉家常,和睦,溫馨。還有喜歡邊吃飯邊串門的人,她會在馓飯上加一些麻菜,端著碗東家門里進(jìn)西家門里出,偶爾還會和鄰居換著吃,誰也不在意誰吃了誰的剩飯,總之吃飽就是微笑。
馓飯遇上了麻菜,隔著出鍋的熱氣,鄉(xiāng)親們吃出了生活的愜意與知足;感受到了親情的溫暖與圓滿;體會到了生活的簡單與幸福。簡單的一碗飯,一盤菜,在做之前不用絞盡腦汁地想,不用挖苦心思處心積慮地設(shè)計菜單,沒有攀比的欲望,心里只有一心一意的吃飽,吃飽就是幸福,就是快樂。不僅生活如此,鄉(xiāng)親們?yōu)槿颂幨赖脑瓌t也是如此,簡單而明了。人與人之間就像做馓飯的程序一樣簡簡單單,沒有任何調(diào)料使之變味,純樸而自然。遠(yuǎn)離喧鬧與繁華,不知道爾虞我詐;遠(yuǎn)離復(fù)雜的是非紛爭,不知道虛情假意。沒有更多的欲望使之失其本性,就喜歡不拐彎抹角地生活。不愿給自己的人生設(shè)計華美的舞臺,讓自己身心疲憊地苦苦掙扎,就想在樸實(shí)的黃土地上兩腳站立,仰望藍(lán)天,心澈目明。不管時光如何流逝,心中永遠(yuǎn)是那道菜:馓飯與麻菜。
一個冬天,一方熱炕,一碗馓飯,一盤麻菜,吃盡了人間美味,溫暖了親情和鄉(xiāng)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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