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屹立在白茫茫的地上散文

父親屹立在白茫茫的地上散文

　　每每憶起波濤洶涌的贛江以及一望無際的贛江大堤，我的心里總是百感交集，心緒難平。我的父親在轉(zhuǎn)業(yè)之前一直遠在樟樹的空軍部隊里，一年才有兩三次的探親假，而且每次總是來去匆匆，直到我讀初二那年，在部隊一呆就是整整三十年的父親終于結(jié)束了他的軍旅生涯，轉(zhuǎn)業(yè)到了贛江大堤附近的一個不大的工廠里，從那時起贛江大堤成了我每天上學的必經(jīng)之路。

　　從家里步行到學校需要花費四十多分鐘，整整一節(jié)課的時間。當時大堤上連一棵樹都沒有，炎炎夏日走在柏油馬路上感覺滾燙滾燙的，一陣陣熱浪撲人。大堤緊挨著贛江，每當刮風下雨時，風雨的來勢總是那么兇猛，但我并沒有因此而退縮，而這一切都得益于父親對我的教育與影響。春去秋來，歲月如梭，一轉(zhuǎn)眼我就讀高二了，依稀還記得那年的冬天出奇的寒冷，就在這個冬天一個北風呼嘯的清晨——

　　在那天清晨之前，已經(jīng)下了整整兩天兩夜的大雪，地面上的積雪也越來越深了，好在清晨時，紛紛揚揚的雪花終于疲倦地停下了舞步，而我和也往常一樣，背著書包上學去了。以往清晨六點半過后，廠里的家屬區(qū)漸漸變得熱鬧起來，人們出門買菜的買菜，晨練的晨練，上學的上學，那幾天因為下雪的緣故外面明顯冷清多了，當我走出樓道口時，發(fā)現(xiàn)外面居然連一個人影都沒有，映入眼簾的除了積雪還是積雪。這兩日我已經(jīng)習慣踏雪而行了，當時我想也沒多想就抬起一腳踏進了積雪里，頓時我卻傻眼了！

　　原來我的小腿竟然一下子陷進了雪地里，幾乎完全看不見了，昨天傍晚放學回家時積雪還遠沒有這么深，沒有想到一夜之間就陡然加厚了不少，一霎時我只覺得刺骨的寒氣從腳底一下子鉆進了心窩，我只得奮力將腿從積雪中拔出來，又朝前邁出了一步，結(jié)果又陷進去了！就這樣拔出來，又陷進去，我在雪地里一步步艱難地前行著，望著前面一望無際的皚皚白雪，我開始膽怯起來，這幾年來雖然在大堤上我曾經(jīng)接受過狂風暴雨不止一次的洗禮，但如此深的積雪我平生還是頭一次碰到，按以往正常的速度從家里途徑贛江大堤步行到學校也得四五十分鐘，而現(xiàn)在剛走幾步就如此費力，這樣何時才能走到學校？

　　我傻呆呆地立在白茫茫的雪地里，猶豫不決，向前行，鼓不足勇氣，可往后退，同樣也鼓不足勇氣。從小到大在父母眼里我一直是一個勤奮好學的乖乖女，在學習上從來沒有讓他們操過半點心，如果我就這樣灰溜溜地回家，該會讓他們感到多么失望啊！

　　正當我進退兩難，不知所措之時，雪地里忽然傳來了一陣陣“咯吱咯吱”的腳步聲，我一聽是從身后發(fā)出來的，趕忙回頭一看，竟然是父親踏著積雪，邁著有力的步伐朝我走來！當時我走出家門沒多遠，一定是他透過廚房的窗戶看見了我傻乎乎立在雪地里的背影。父親當年在部隊里行軍打仗時什么苦沒吃過，記得以前就聽父親說過，在解放西南的一次戰(zhàn)役中，他所在的湖北獨立一師為了追擊敵人，一天之內(nèi)就急行軍143里地，這點積雪對他來說自然是小菜一碟！我雖然在家排行老末，父母平時對我甚為疼愛，很少受到他們的呵斥，但從小以來我就一直對父親有著一種與生俱來的敬畏之情，完了，這下他一定會狠狠訓斥我一頓，我惴惴不安地等著父親走近。

　　“站在這兒干嗎？怎么不上學去？”轉(zhuǎn)眼間父親已經(jīng)走到我身邊，他的語氣里透著幾分疑惑，但更多的是責備。

　　“雪好深，我……”，我不敢正視父親那雙能洞察我心思的眼睛，低下頭來，聲音低得像蚊子一樣。

　　“跟我來！”出乎我意外的是父親只說了這么簡單的一句話，然后就徑直向前走去。

　　就這樣，父親在前面為我踩出一個個腳印，而我則在后面循著他的足跡而行，父女倆在雪地里深一腳淺一腳的，終于踏上了贛江大堤。

　　那時候這一帶的贛江水域還沒有建橋，每天清晨當我上學途徑大堤時，都可以看到對岸三五成群的小商小販乘著渡船而來，船上船下的說笑聲、吆喝聲此起彼伏，煞是熱鬧，而那天清晨當我和父親走上大堤時，無論是江上還是大堤上都靜得出奇，除了我們以外居然連一個人影也沒有。再往江心仔細一瞧，水面上已經(jīng)結(jié)了厚厚的一層冰，難怪看不見渡船了。我正跟著父親的足跡邊走邊欣賞著“大河上下，頓失滔滔”的壯觀景色，忽然走在前面的父親停下了腳步。

　　“我只能送你到這兒了，前面的路得靠你自己走了！”父親回過身斬釘截鐵地對我說，沒有一絲商量的余地。

　　我深知父親的脾氣，作為一名軍人他說話向來是擲地有聲，說一不二的，我于是牙一咬，心一橫，徑直朝前走去。腳一下子又深陷了積雪里，我趕忙拔出來又往前邁了一步，結(jié)果又陷了進去，刺骨的寒氣隨之傳遍了我的周身上下。前面再也沒有父親為我?guī)�路了，望著白皚皚空蕩蕩的大堤，走在走著，一陣陣冰冷的寒氣和莫名的恐懼同時向我襲來，我忍不住回頭一望，只見父親仍然站在和我分手的大堤上，我們之間隔著我剛剛在雪地里踩下的一串串腳印，忽然間我看見他朝我輕輕地點了點頭，我的心頭一熱，父親正在身后眼巴巴地望著我，我不能再讓他失望了，這幾年來在大堤上什么大風大浪、狂風暴雨我沒有見識過，作為一名軍人的女兒，豈能被眼前這一片小小的積雪所壓垮！一想到這，我的勇氣頓時倍增，于是咬緊牙關(guān)，挺直胸膛朝雪地里一步步邁去，心里反反復復只默念著一句話：堅持就是勝利！

　　又往前走了好長一段距離，我已經(jīng)漸漸適應(yīng)了從腳底直往上竄的刺骨寒氣，也不再害怕空曠的大堤上只有我一個人獨自前行了。我想父親他肯定已經(jīng)放心地回家了，不禁回頭一望，遠遠地卻見父親竟然還站在雪地里，猶如一尊屹立的雕像一般一動不動，我忽然鼻子一酸，不爭氣的淚水奪眶而出！轉(zhuǎn)業(yè)前父親在部隊是一名責任心極強的'軍官，由于長期超負荷的操勞，曾經(jīng)結(jié)實的身子骨已大不如從前了，可他一直硬撐著，隨著年紀越來越大，轉(zhuǎn)業(yè)后年過五旬的他不但鬢角的白發(fā)越來越多，而且還犯上了心臟病、高血壓，隔個兩三年心臟病就要犯一次。我是一個多么不孝的女兒，害得父親要為我站在這冰天雪地的大堤上受凍，為什么我的意志竟然如此薄弱，居然連這點積雪也不敢勇敢面對！我多想讓父親早點回家，我想喊可又怕他聽不見，唯一讓他徹底放心的辦法就是早一點從他的視線里消失，一想到這，我用袖子揩了揩眼角的淚水，抖擻起精神，大踏步踩著厚厚的積雪徑直向前走去！

　　“前面的路得靠你自己走了！”父親在贛江大堤上說的這句話，連同他在冰天雪地里巋然不動的身影一起深深地鐫刻在了我的腦海里。每當我面臨困難的時候，每當我遭遇挫折的時候，耳畔總會想起父親這句話，眼前總會晃動父親在雪地里的身影，彌漫在我心頭的陰霾頓時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戰(zhàn)勝困境的勇氣和信心！在人生之路上，無論遭遇怎樣的艱難險阻我都絕不會往后畏縮半步，銘記著父親的教誨，一步一個腳印，我會踏踏實實地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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