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湖深邃記敘文
仲夏的日子里,趁著女兒們放假,我拉著久居英倫的哥哥當(dāng)咕哩(苦力)開車,一家子向著英國西北方向旅行,去哪?我不太清楚,走哪算哪,真正的自由行。昨天來到了莎士比亞故居,一個很小很安逸的鎮(zhèn)子。我心思著熏染一些文豪氣息,細(xì)心感受著小鎮(zhèn)的脈搏,可最后,我收獲的除了靜還是靜。清晨起來,仰望到天空中烏云正慢慢飄來,還拖著一縷縷連地的云雨,宛如莎翁的龍須低垂大地。我總也追尋不到昨晚的夢境,只好作罷《仲夏夜之夢》,依依不舍告別了莎翁故里,繼續(xù)著我們的旅程,向著北面湖區(qū)進(jìn)發(fā)。一路上雨幕茫茫 ,風(fēng)雨交加,仿佛間我又回到春夏間的江南。雨打車窗,車濺水花,我被氤氳在水霧朦朧中而模糊了一路的風(fēng)景,惋惜和黯然不免暗暗憂生。這難道是未蒙莎翁憐愛,未解昨夜之夢,天公為我的作別而嘆息嗎?
水花繼續(xù)澎湃和激昂,行駛在車水馬龍的高速路上,有如我在洶涌的激流中蛟龍擘水,一股青春的激情在慢慢升騰,急切想沖出這水霧渾沌的牢籠,宣泄內(nèi)心的憋悶。終于到了下午時分,雨小了些許,車也轉(zhuǎn)入鄉(xiāng)間蜿蜒曲徑,沿著曲折迂回的小路穿梭。透過車窗,撲面而來的美景令我目眩,此時,我猶如泛舟溪流,在繾倦的流水中前行著。我被深邃在蒼穹的綠蔭里,醉墨在間或映現(xiàn)的山澗綠意中,陶醉在萬頃綠草地上,思想早已在恣意中遨游。一個“綠”字,讓我忘卻了一路上的迷茫和惆悵。此時,我驚奇于那星星點點,漫山遍野覓食的肥碩羔羊,何以如此悠哉自得?那山連著的山綿延千里,何以如此秀美?那廣袤的青草沃野千里,何以如此郁郁蔥蔥?也許,只是自然的美麗,翠綠的豐厚,大地的恬靜感動了我,撥動了我的心弦。所謂:相由心生,境隨心轉(zhuǎn)。是眼前的美景熏染了我,還是餧養(yǎng)了一顆甜美的心,我不得而知。轉(zhuǎn)眼間,便到了下榻的酒店,一家湖邊酒店,選擇湖畔,只因我奔著湖水的深邃而來。
一路的風(fēng)雨,一路的奔波,走過多少的起伏跌宕,是黯然,是惆悵,是喜悅,也是恬靜。傍晚的'湖畔,雖然少了夕陽的光芒,灰蒙蒙的天空倒也投射出些許明亮,涼颼颼的晚風(fēng)襲來,讓我感到些許寒顫。在這群山叢中,靜臥著一泓碧波萬頃的鏡湖。煙波浩渺,山清水秀,水鳥翱翔,水草鋪綠。青山碧水充盈著靈氣,浩浩大泊蕩漾著神奇。我依著湖邊的巖石,遠(yuǎn)眺著一湖的靜謐;仰望著遠(yuǎn)山在挺拔中碩綠;眺望著水湄間水草在微風(fēng)里搖曳;凝視著湖面上偶爾泛起的漣漪;然而,最讓我細(xì)閱,定格的,卻是這一湖看不懂的深邃。我呆呆地坐著,連吸煙的陋習(xí)也已然被忘卻,只感覺空明一片。此時的我,任由著思緒在無垠的湖面上放飛,讓如鏡的湖面陪著我漫延和遐思。恍惚間我回到了少年時叮咚如歌,快樂如舞的日子;我想到少年時家鄉(xiāng)老屋前的小溪,光著腚在里面嬉戲;想到青年時面對著一次次挫折和失落,彎腰撿拾散落了一地的信心和顏面;想到家中老母的含辛茹苦,今天是否去了河邊顧盼;想到在粉色的時光里停留,在靜靜的夜曾經(jīng)靜靜地劃過。也許,只有在沉寂中深思,沿著湖面波光粼粼的皺褶,慢慢細(xì)數(shù)著曾今的波瀾和過眼的煙云。漸漸地,我明白了些許這湖水深邃的端倪,回眸一天來走過的路,看過的境,不正如我生命的寫照嗎?曾聽聞,少年如溪,青年如河,中年如湖,老年似海。忽然間腦海蕩漾著走過的足跡,我如醍醐灌頂
人的一生,不也是如這滴滴泉水而徐徐來到人間;在年復(fù)一年中,緩緩流淌,聚成涓涓小溪般的少年時代,懵懂無憂地在幽靜的山林間穿行成長,少年自然清澈無邪;條條小溪匯成歡騰嬉戲,滔滔不絕的潺潺江河之水,那便是激情四溢的青春年代;江河之水最終流入巨浪翻滾的浩瀚大海,所謂海納百川,大海是生命的起源,也是生命的終結(jié)點。然而,我在想,有那么一部分泉水,溪水,江河之水,它們在一路的奔波中,有幸注入到湖泊駐足,沉淀潤澤,深邃浩氣。當(dāng)這一泓清澈的水在沉寂中盁滿,再次反哺于大地,匯溪成河,便以排山倒海、一瀉千里、氣勢磅礴的大氣,奔騰于大江大河。這水,為何比以往來得更猛烈更恢宏呢?因為,它是經(jīng)過深邃的水,是有了凝聚的水,這便是厚積薄發(fā)。湖水的深邃,源自于的高山流水,它汲取了蒼勁松柏之氣魄,潤澤了百草繁茂的柔情,綠意如織涵養(yǎng)了這涓涓細(xì)流,融入蔚藍(lán)寧靜的湖泊;源自于那歷經(jīng)澎湃洶涌,跌宕起伏的磨礪之江河水。這經(jīng)歷了滋養(yǎng),飽含磨礪的每一滴水,便淬煉出了個性,匯聚于湖中便有了須臾的寧靜和沉淀,湖水因此清澈了,多了、深了、寬了,自然也就深邃了。
人生走到中年,或許躊躇于俗世間的流轉(zhuǎn),不停歇地奔波忙碌鉆營,在隨波逐流中碌碌終老。亦或選擇短暫的駐足,遠(yuǎn)離塵世的喧囂,在深水靜流,碧波蕩漾中深邃自己,反思自己,重新集聚能量,以待再次揚帆遠(yuǎn)航。因為中年的你,有了半生的閱歷,此時的胸襟變得寬闊,思想變得遠(yuǎn)大,你比任何時候更殷實和淡定。沒有了年少時的輕狂和迷茫,沒有年老時的頹廢和消極,有了不為世俗所惑的城府。于天地之間,你能蔚藍(lán)寧靜,波瀾不驚,睿智豁達(dá)而審視人生。中年人更能如湖之鏡明,善于反思自我的不足,虛懷若谷地傾聽他人意見,所謂:“吾日三省吾身”。你能抱著感恩之心,感恩天地的滋養(yǎng),感恩父母的撫養(yǎng),感恩社會的培養(yǎng),你學(xué)會了反哺。那句“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倫送我情”可謂沁入心扉。而中年人更應(yīng)該學(xué)會保持年輕,前衛(wèi),創(chuàng)造力,保持著開放的腦袋和激情,在沉積后薄發(fā),去成就一生偉業(yè)。
也許,經(jīng)歷了波濤洶涌的澎湃,經(jīng)歷了千山萬水的滄桑,要回歸“淳樸和天真”的確很難。湖,相對于溪流、江河,的確“內(nèi)斂”了許多,“老實”了許多,“木訥”了許多。也因為容量變大了,內(nèi)容多了,動感也就差了,靈活性也就差了,然而,他卻深邃了。中年人,蓄積了少年和青年的知識和智力,成為經(jīng)驗,成為力量,是人生最成熟最有成就的階段,古今中外,成就偉業(yè)的時期多在中年。長江之水之所以俊秀,因為有了鄱陽湖,洞庭湖深邃的水;母親河承載著中華民族太多的苦難,因此成了黃河,可是,到了東平湖,水便清澈,梁山好漢的義氣自然應(yīng)運而生。驀然間,我明白了莎翁為何胡須高掛天際?那是他捋著胡須笑靨相送,這遠(yuǎn)方江南的來客,沒有半丁點英國的文化積淀,何來看懂滿腹經(jīng)綸的莎士比亞《仲夏夜之夢》,我當(dāng)然不會有夢境。而送我一泓不同境界的水,卻是意蘊豐滿,讓我悟道人生的更迭起伏。因為,這是人在天地間的共同語言,無需翻譯。感謝莎翁的厚愛!
最高遠(yuǎn)的是天空,最博大的是大海。在接近輪回的老年,耄耋時,心如大海般寬容,海納百川,有容乃大。沿著一生的皺褶,足以看懂:歷盡坎坷,方知平安就好;歷盡艱辛,方知忍耐就好;歷盡磨難,方知從容就好;歷盡繁華,方知知足就好。經(jīng)歷過憂愁,才知道快樂的實質(zhì);經(jīng)歷過痛苦,才知道幸福的真諦;經(jīng)歷過挫折,才知道成功的意義。歷盡世事滄桑,閱盡人間浮華。往事如過眼煙云,人生如南柯一夢。重溫一下《道德經(jīng)》的上善若水:百折不撓、聚氣生財、包容接納、以柔克剛、能伸能屈、周濟(jì)天下、功成身退;蛟S,滋養(yǎng)萬物而不爭更是水的本質(zh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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