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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外婆家的油燈散文

        時間:2022-08-21 17:31:55 外婆 我要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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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婆家的油燈散文

          我六歲那年,因為年齡不夠的原因,我沒能在我家所在的村小學(xué)上上一年級。剛巧那天舅舅來我家,他對媽媽說外婆在他們村小學(xué)有熟悉的老師,可以讓我去他們村小學(xué)試試看,于是在那個飄著蒙蒙細(xì)雨的下午,我告別了媽媽,和舅舅一起來到了外婆家。

        外婆家的油燈散文

          那天傍晚,當(dāng)我一顆潮濕的小腦袋突然出現(xiàn)在外婆面前,著實給了外婆一個意外的驚喜,她喊著我的名字緊緊的把我摟在懷里,那一刻,無限的溫暖頓時涌上我的心頭。那時外婆和外公已經(jīng)和兩個舅舅分開單過,一間土坯瓦房一分為二,中間用一堵簡單的磚墻隔開,開一扇門,小的一邊做了廚房,令一邊就是臥室和客廳。外婆干練,愛干凈,這小小的天地,被她拾擢的干干凈凈,不多的家什物件歸置的整整齊齊,那盞多年后我一直魂牽夢縈的油燈,就擺放在臥室靠墻的方桌上,干凈清爽,透明的璃燈罩擦的雪亮,沒有丁點被油煙熏過的痕跡。

          第二天,外婆就送我去了村里的小學(xué),幾乎沒有費任何周折,我就在這所名叫求知的小學(xué)開始了我漫漫人生求知生涯的第一站。我們的班主任姓趙,是一位四十歲上下的中年婦女,運動發(fā),帶著厚厚的黑邊眼鏡,樸實而不失嚴(yán)肅,她用純正的普通話教我們學(xué)拼音,讀生字,朗誦課文。后來,我才知道她是當(dāng)年上海來安徽農(nóng)村插隊的知青,插隊期間和當(dāng)?shù)匾粋干部戀愛了,后來就結(jié)了婚,再就留在了這里。她把自己的青春留在了這里,獻(xiàn)給了這塊土地上的那一群孩子,再也沒有回大上海。趙老師對我很好,加上我之前有半年幼兒園的基礎(chǔ),所以在剛剛開始的學(xué)習(xí)上還算是游刃有余。

          我每天上學(xué)和放學(xué)都是和兩個表姐一起,我們先翻過背后的那座小山,再穿過一片寬廣的田野,過一座簡易的石橋,就到學(xué)校了。外婆把我的日常生活安排的很有調(diào)理,每天清晨我都會按時起床,早早的吃過外婆燒好的早飯,然后就等著兩個表姐一起上學(xué)。我的作業(yè)本和鉛筆外婆都是提前買好的,放在床前的木柜子里,每當(dāng)我的鉛筆寫禿了,生字本寫完了,她就會打開箱子給我拿新的。我每天放學(xué)回家外婆總是讓我先把作業(yè)寫好,然后再出去玩,那時年幼的我,每每寫到一半的時候,只要聽到外面表弟妹們的嬉鬧聲,我就再也坐不住了,悄悄的背著外婆溜了出來,和玩伴們一番忘乎所以的追逐打鬧,直到紅日西沉,炊煙裊裊,外婆呼喚我的聲音在晚風(fēng)中回蕩,這時的我才豁然清醒,一邊應(yīng)著外婆的呼喚聲一路跑回家。

          那時兩個舅舅剛剛自立門戶,表姐表弟們都還小,生活也很不容易,外婆雖然已經(jīng)年過花甲,但是每年除了接受兩個舅舅必須提供的口糧,她從來不給他們添麻煩,自己種菜打柴,喂豬養(yǎng)雞,自給自足。那時我們的飯食也很簡單,但再普通的菜,只要經(jīng)外婆的手一調(diào)理,就會變的十分精致可口,每次都把我小小的肚皮吃的滾圓滾圓。外婆把平日里在小河里捕撈來的小魚,用鹽腌上,大太陽曬干,做成咸魚干,要吃時,先用菜油在鍋里慢慢煎炸,再加上辣椒,那個酥脆可口,唇齒留香,至今難忘。

          吃過晚飯,外婆就會點上油燈,撥亮燈芯,罩上燈罩,她問我今天的作業(yè)完成了沒有,這時的我開始紅著臉支支吾吾,外婆也不多說什么,只是讓我趕緊寫。這時我就會匆匆打開課本,開始抄寫生字,外婆則在一旁滋滋的抽著旱煙,時不時會問問我學(xué)校的一些事,有時也會徒生感嘆,說這么亮的燈,我什么也干不了,人一上年紀(jì),眼睛就看不見了。外婆有一手遠(yuǎn)近聞名的針線活,她做的鞋子既耐看又耐穿,“做鞋學(xué)唐奶”,這是村里人對外婆針線活的評價,外婆的針線手藝成了遠(yuǎn)近大姑娘小媳婦競相學(xué)習(xí)的標(biāo)榜。我媽媽和三個姨都學(xué)了外婆的針線手藝,都能把鞋子做的有模有樣,把花鳥繡的鮮活鮮活的,但據(jù)媽媽私下里說外婆的針線功夫只有三姨得到了真?zhèn)鳎土硗鈨蓚姨都只是學(xué)了點皮毛,去年在蘇州表弟的廠里,我見過三姨給表弟做的棉鞋,厚實而不腫,質(zhì)樸且耐看,果然不是一般功夫。

          如此不一般的外婆,她嫁的男人卻十分的平庸,我的外公一生都是一個得過且過的人,在六十年代初,在那個華夏大地哀鴻遍野,到處餓死人的大災(zāi)難時期,外公挺不住了,他拋棄了自己的結(jié)發(fā)妻子和六個年幼的兒女,獨自立了門戶,對曾經(jīng)的親人不聞不問。在那個大饑荒的年代,一個弱女子帶著六個未成年的兒女意味著什么?他們所經(jīng)歷的磨難不是一般人所能想象到的。前年春節(jié)拜年,小姨還曾含淚說當(dāng)年,那一天為了借半升米,外婆帶著她借遍了全村,至今媽媽和他們六兄妹只要回憶起當(dāng)年那段悲情的歲月,無不唏噓流淚,他們吃過了那個年代所有能找來填肚皮的東西。

          送走了太陽,迎來了星星,走過了春夏,迎來了秋冬。外婆憑借著她的堅強(qiáng),善良,勤勞,還有那無雙的針線活,帶著六個孩子一天天一點點從苦難的深處一步一步跋涉了過來,沒有餓死一個,沒有拋棄一個,她讓每一個兒女都長大成人,都成了家,沒有男人的世界,她依然能撐起一片藍(lán)天。在那苦難不堪的歲月,外婆面對著大地蒼穹曾經(jīng)無數(shù)次的呼喚和期盼,她多么希望外公能夠回來,和她一起風(fēng)雨同舟共撐一個家。殘酷的生活和無情的歲月是一把鋒利的刀,最終把那個曾今美麗賢惠,心靈手巧的女人變成了油燈旁如此安祥的老人。世事滄桑,孤身一人的外公也成了一個無人搭理的可憐老頭。最后還是她,那個心比天地還寬廣的女人,她不計前嫌,讓舅舅把外公接了回來,原諒了外公。外婆在油燈旁靜靜的抽著旱煙,守著我寫字,橘黃色的燈光灑在她的臉上,顯得格外慈祥,我看見在煙霧和燈光中,外婆瘦小的身軀成了一尊經(jīng)典的雕塑,堅強(qiáng)的讓人心痛,善良的讓人落淚。

          我在外婆家那會兒,煤油還是憑票供應(yīng)的,三毛錢一斤,晚上除了我寫作業(yè),我們很少點燈,怕費油費錢,F(xiàn)在的小孩聽起來會覺得好笑,27年前的農(nóng)村一切是那么真真切切,一點一滴都是那么的珍貴和難得。那時因為放學(xué)貪玩,我?guī)缀趺恳苟家谟蜔粝聦懮弦欢螘r間。油壺里的煤油一天比一天少,后來外婆想了個主意,她把水摻在油燈里,在外婆看來,只要油里摻了水,油的品質(zhì)雖然降低了,但點的時間肯定會長些。從此,我們的油燈里就有了兩個顏色,透明的水上浮著金黃色的煤油,就像澄凈明亮的天空上飄浮著金色的云朵,絢爛美麗。后來我聽外婆說那壺油真的比以往的任何一壺都要用的時間長,當(dāng)時我也深信不疑,為外婆找到了一個省油的好主意高興不已。在我今天想來,那是上蒼落淚了,他早就被這個善于生活的善良女人感動了,于是真的讓那些水變成了油,靜靜的在油燈里燃燒,讓她沒有牽掛的在油燈下抽著旱煙守著她的外孫寫字。小小的油燈啊,你折射了我外婆不平凡的一生,金色的燈光映出外婆在墻上的背影是那樣的高大如山,我永遠(yuǎn)也忘不了。

          外婆沒有讀過書,但無疑她對我半年的教育是成功的,外婆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到學(xué)校去一次,趙老師那時在鄉(xiāng)下插隊時就和外婆相識,后來因為我,外婆和趙老師幾乎成了摯交,她向趙老師詢問我的學(xué)習(xí)情況,有沒有調(diào)皮搗蛋,并讓趙老師對我嚴(yán)加管教之類。有時外婆會用籃子捎上些土雞蛋帶給趙老師,但趙老師很少收過。一到星期天,外婆就會帶上我到山上扒松毛(把山上灑落在地上的松毛搜集起來當(dāng)柴火),撿野山菇,或到窯上的姨奶奶家走親戚,她從來不讓我感覺寄居的孤獨寂寞,讓我童年快樂的笑聲充滿了每一個角落。年底期末考試我的兩門功課都是85分以上,這令外婆很是欣慰。

          我在求知小學(xué)只讀了一學(xué)期,第二年開春就轉(zhuǎn)回來了,我和外婆在一起只生活了半年,這短短的半年,成了我以后人生路上最彌足珍貴的回憶。外婆離開我們已經(jīng)20多年了,可每當(dāng)我想起外婆,想起那溫暖的小屋,想起那橘黃色的油燈和那金色浮云一樣絢爛的燈油,我總會忍不住然淚下。外婆姓唐,她有一個詩一般美麗動人的名字,芙蓉,她的一生就如同她的名字—出水芙蓉,風(fēng)高亮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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