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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小學(xué)作文
昨晚上臨睡前忽然想起了奶奶,這是在奶奶走后第二次想起來,上次大概是這周三的時候吧,也是臨睡覺前,朦朦朧朧的時候。想起奶奶躺在床上昏迷著的樣子,想到以后再也見不到,眼淚一下子就在眼眶里打轉(zhuǎn)了,可是想哭也哭不出來,只是胸悶的喘不來氣。
奶奶的身體一直就很不好,高血壓、冠心病、糖尿病、心臟病、動脈硬化??各種老年人的常見病她都有,從我記事開始就一直在調(diào)養(yǎng)。爸爸說奶奶從四十多歲的時候就開始把藥當(dāng)飯吃。今年奶奶80了,爸爸說,我們盡力了,該做的都做了,你奶奶是油盡燈枯了。我們都盡力了。
可是我什么都沒有做。
已經(jīng)不記得上次和爺爺奶奶一起吃飯是什么時候了。從幾年之前媽媽就跟我說讓我回家陪奶奶一起吃飯,那時候奶奶的身體已經(jīng)很不好,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去了?墒俏覅s從沒有聽過。幾乎每個周末都會和爸爸媽媽一起回去,可是我從來都不吃飯,大年初一也不吃。大家都知道我不喜歡在外面吃飯,也都不勉強,現(xiàn)在想吃,可再也沒有機會了。
和奶奶說的最后一句話是“奶奶”,在奶奶走的那個上午。那會奶奶的意識已經(jīng)很不清楚了,媽媽說,你跟你奶奶說說話吧。我走到奶奶床前,喊了一聲奶奶,眼淚就嘩嘩的流下來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我都不記得我有幾個月沒有和奶奶說過話了,每次爸爸媽媽讓我和奶奶說話,我都說她聽不見也看不見,說什么啊,于是我只是坐在那兒,什么也不說,什么也不做,像木頭。后來我知道,奶奶是很喜歡有人和她說說話的,雖然已經(jīng)說不清楚,她也不太明白別人說的是什么,可是如果有人在她身邊,她就會很高興地一直絮絮叨叨?晌抑皇且恢边h遠的坐著。
姐姐說我是冷血動物,呵呵,大概吧。
知道奶奶去的時候我和哥在家吃午飯。哥接了個電話,說已經(jīng)穿上壽衣了。那時我還不明白,(我們那的風(fēng)俗是壽衣要臨死的時候穿)傻傻的問是不是緩過氣來之后還可以把壽衣脫了啊,哥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然后就看到爸爸回來拿錢,我問,要送醫(yī)院嗎,爸說都沒氣兒了送什么醫(yī)院。我才知道爸爸拿錢是要準(zhǔn)備后事。那個時候奶奶還沒有走,可是似乎所有人都以為她已經(jīng)走了。爸爸媽媽姑姑大爺他們都回了老家,卻不讓我和哥回去。
我和哥在街上轉(zhuǎn),心里空落落的,不知道要干點什么。我問哥說為什么我都不想哭,哥說,大概因為沒在身邊吧。兩點多鐘的時候哥接了個電話,然后說。說的什么不記得了,只知道,走了,或者哥什么都沒說,但是我們都知道。
下午回去給姑姑他們送感冒藥。一進奶奶家的院子就愣了。門口的小黃狗不見了,屋里的沙發(fā)搬了出來,大爺穿著孝服坐在沙發(fā)上抽煙,眼睛紅紅的,院子里多了很多人,我都不認(rèn)識,拿著白布在縫什么東西。進到屋里,一口棺材停在門口,奶奶睡覺的床被搬出去了,只剩一張沙發(fā)爸爸媽媽坐在那,還有一張防震床,爺爺坐在床上。姑姑她們也都在,都穿著孝服。屋里很暗,外邊的光照不進來,他們都穿黑衣服,白色的孝服,對比鮮明,觸目驚心。我一進門就愣在那里,不知道原本要做什么了。大姑說,給你奶奶磕個頭吧,我這才懵懵撞撞的跪下,磕頭,趴在那哭,直到爺爺說快起來吧,大姑把我扶起來,我才知道要起來。
現(xiàn)在回想那個時候,也沒覺得有多悲傷。只是眼淚一直就流,也不知道是為什么。X一直發(fā)短信給我說你要好好的,別太傷心,別哭太多,要堅持,要挺住。其實我也沒有很傷心,我只是覺得不知道該做點什么好。
第二天給奶奶送湯(音,不知道是哪個字),我就幾乎沒有眼淚了。吊唁的人很多,大都是爸爸的同事,一波又一波的。本來只有爸爸的司機叔叔知道,可是不知怎么就都知道了。我跟在爸爸身后,每次人來就帶他們到奶奶棺材前,他們鞠躬或者磕頭,我就站在他們身后跪下,磕頭?牡阶詈,跪下之后就站不起來。我聽著爸爸一遍又一遍的跟來人說起奶奶,說奶奶八十歲了,說奶奶病了很久了,說我們已經(jīng)盡力了。我從來不知道爸爸話那么多。他一遍一遍的說,我一遍一遍的聽著,像凌遲,可最后已經(jīng)麻木。
下午很早我就走了。我跟媽說因為要收拾行李,可真正的原因是我待在那兒,老是想推開棺材看看,我怕我一個沖動就上去把棺材推開了。我沒有舍不得,我一直說奶奶病了這么久了走了也好,我只是想看看罷了,我沒看到奶奶最后一面,沒看到奶奶穿壽衣的樣子。我只是想看看。
今年是我本命年,原本買了些大紅的毛衣、圍巾,可都用不上了。臨走前的下午匆匆忙忙買了些黑色的衣服,把手上戴了好些年的紅繩摘了,把墜子上的紅繩換成黑的。哥說沒必要,奶奶都不知道了,可是我總覺得,看見紅色就很難受。上學(xué)這么久,這是第一次自己收拾行李,完全沒有頭緒,加上感冒等等,累的要命走不動道,還好到哪里都是X接我、送我。很感謝那兩天他一直在我身邊,安慰我,雖然不能在一起,我還是很感激你為我做的事。
《唐山大地震》里有句話,沒了才知道啥叫沒了。上學(xué)這么多年,每年見到奶奶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可從來沒覺得想念過,想到奶奶就是她植物人似的躺在床上的樣子,F(xiàn)在想起來,想到以后再也見不到,就覺得胸悶。
過年的時候,兄弟說,GH的媽媽每年都說情況很不好,可能過不去這個年了,可是一年一年都這么過來了。我說,我奶奶也是啊,年前的時候我爸媽都說很危險,很可能過不去這個年了,你看這不也好好的。
我以為這次會和之前無數(shù)次“很危險”一樣,可惜我錯了。其實家里人也都有心理準(zhǔn)備了吧,每年都有好幾次,都說過不去了,過不去了,于是我聽他們說奶奶很危險的時候也從來不覺得有什么?上н@次玩真的了。
以前總覺得可能有些人分開后再也不見,也不會有什么?墒菦]了,再也見不到,和再也不見,真的不一樣。人恐怕就是在一次又一次的死亡中成長。死一次,長一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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