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識社會認識自己的開講啦李強演講稿
同學們,我今天這個話題,實際上是從貝寧他剛才講到的,關于高考開始的。我是比較早的,當時是七七級、七八級,因為這兩級的時間特別近,大概一次是1977年,其實到年底了,一次是1978年夏季。那么對我來說,我當時實際上是下鄉(xiāng)九年。1968年的7月1日,我就到了一個很遠的地方,大概坐了三天三夜,昏天暗日的,就坐的火車啊汽車啊,拉到一個地方,F(xiàn)在想起來,那個地方連地名也沒有,就是在黑龍江的邊境。所以我實際上是很長一段時間,是在農(nóng)村度過的。
然后1977年回來,當時還很茫然。因為我們這么大年齡,能不能讓考試,其實不是很清楚。我印象1978年,大概春節(jié)前后的時候,那時候有一個親戚,他在一個汽車公司工作,他說這樣吧,你到我北京市人民汽車一廠來吧,將來能開汽車。因為我們那個年代,什么叫好工作呢?有兩個事情肯定是好的,一個叫手拿方向盤,一個叫手拿聽診器,這很厲害對不對。我說那好啊,于是我就在好像春節(jié)前后,就到他那一塊兒去工作了。但是到工作才知道,說你要想開汽車呀,得先當售票員,那怎么辦?那就當吧。
后來當了一兩個月售票員,突然意識到可以報名高考了,然后就得找材料。那時候不像現(xiàn)在,說你還能到街上買一本復習考題,那時候哪有這些東西呀。所以我印象就是說找?guī)讉好朋友,然后大家你有一道題,抄下來,有一個筆記本專門抄題的,每門課都有一個筆記本。因為你不知道別人怎么考你啊,于是你就找各種考題溫習,參加高考的。那個時候,選拔人才的機制都沒有了,誰也不知道誰有什么本事,沒有辦法,所以我認為,高考確實是一個很好的人才篩選的辦法。如果沒有這個機制的話,那么實際上我們真的沒有辦法來識別人才。有了高考以后,七七級,七八級,其實因為這兩級當時就隔半年,所以這兩級基本上學的時候,也很密切,在一塊了。我所在的人民大學是1978年復校,所以我算是很幸運,成為中國人民大學復校后的第一屆學生。
那么我那個年代,真的是對知識非常渴求,其實大家想想,我下鄉(xiāng)九年是十八歲去,二十七歲回對吧,這是人生多燦爛一段時間啊,所以你能理解我們到了以后對知識的渴求度。當時最大的問題是沒有書啊,那個時候看書雜亂無章,今天是《安娜·卡列尼娜》,明天突然拿一本叫《電工原理》,后天是《卓別林——不朽的流浪漢》,完全沒有關系。那時候渴望知識嘛,而且那個時候書很少,所以我印象就是一本書,翻到最后的時候都得小心翼翼,再翻那本書就翻爛了。而且這本書到你手里以后,你必須一夜把它看完,因為第二個人,早上就在你那里盯著呢。所以你盡管干了一天的勞動,那簡直疲乏得要命,晚上熬著夜也得把它看完。
夜里怎么看書呢?就是拖拉機上有那個煤油,把那個煤油拿來,弄一個棉花的小燈捻,然后就在那個豆大的燈捻下,看一夜書。第二天早上你看吧,兩個鼻孔都是黑黑的,所以可見就是說,我們那個年代真的是對知識非?是蟆Ul要是能回一趟北京,頭一件事就是把書帶回來。有一次,我碰到作家梁曉聲,他好像跟我經(jīng)歷差不多。他說當年回北京頭一件事,就是找書,把書帶回來。他說他有一次好容易帶了一提包書回來,結果沒想到,剛進村,你想大家都渴望書啊,結果書就被別人搶走了。有一本書,不知道被誰搶掉了,后來始終沒還他。他跟我說的時候還耿耿于懷。所以我感到,我那個年代上大學,享受在知識的海洋里,真的是享受,真的覺得太好了。這樣一個時代,終于可以有一個文明的.,有系統(tǒng)的梳理了。我們讀過無數(shù)的書,但那個書雜亂無章,你沒有被真的高手梳理過,這個知識的體系和知識的進程,這個事我覺得是挺重要的。
但是圖書館的書顯然不夠,因為剛剛復校嘛,書不夠,于是就去北大圖書館去找,因為都是鄰居。最后終于找到一個地方,發(fā)現(xiàn)書最多了,叫作北京圖書館,這個地方現(xiàn)在已經(jīng)更名,叫作國家圖書館了。每次真的我自行車后面,高高的一摞書啊。我都不知道有多少次,我騎著自行車,也可能是刮風下雨的時候,騎著這個車就往返于人大和北圖。所以可見我們那個時候,真的跟大家今天不一樣了。今天我估計不是沒有書的問題,是浩如煙海的書,到底怎么來看的問題。而且我覺得今天可能大家,對紙質(zhì)書都沒有太深的感情了。因為天天大家拿一手機,天天掃那個微信,好像紙質(zhì)書不是那么重要了。但是我上大學的時候,我覺得那個書對我們來說,還是非常神圣的一件事情。
大家如果讀過作家高爾基的“三部曲”,他曾經(jīng)寫《大學》。高爾基沒上過大學,但高爾基的大學是什么呢?其實就是他的社會生活和社會經(jīng)歷。所以我認為我有兩個大學,你想我是1968年下鄉(xiāng),1977年回來。我今天思考起來的話,如果我后來學的不是社會學,假設我學的是物理學,是化學,是數(shù)學,是其它學科,那九年頂多也就是一個生活閱歷,也就是一種品格,意志的培養(yǎng)等等,它跟學問沒有什么關系。但是后來我做的這門學科恰恰叫社會學,所以想起來的話,跟我關系還真是深刻。因為我們社會學有一個看家本事,就是說像一個研究生,你想寫一篇社會學的碩士論文,頭一件事你先去“田野工作”,你在一個村莊你都沒待過一年,你在一個地方都沒做過深入研究調(diào)查,你怎么敢寫文章?這個東西有個英文詞叫,Participatory observation,叫參與式觀察。實際上后來我仔細想想我那九年幾乎是做了九年的參與式觀察。
實際上我上人大的時候,還沒有社會學,我最初學國際政治。大家說那你學國際政治轉社會學,這挺大的轉變。一個是研究國外,一個是研究國內(nèi),這不一樣啊。畢業(yè)的時候,我就仔細在思考這個問題,就是說我的優(yōu)勢在哪里?那么我仔細一想呢,其實我在國際上沒有什么優(yōu)勢,我連美國都沒去過,我還研究美國,歐洲也沒有去過。所以我很質(zhì)疑,我對于所謂國際問題的研究。而我仔細想我可能最了解的還是中國吧,所以這也是促使我很大程度上,后來做社會學研究的。我怎么知道社會學的呢?其實是上大學的時候,1979年,當時有一個國際圖書展。那個時候改革開放了,大量的圖書開始被引進到國內(nèi)了。那么我去外文圖書展,我發(fā)現(xiàn)有一面架子都是這個社會學,Sociology。覺得這很有意思,一看艾瑞克森的,“人格發(fā)展八階段”,那一想我是哪階段啊。因為那之前沒有這種學問啊,所以我逐漸意識到了,還有這樣一門學科,它告訴你怎樣認識你自己,怎樣認識社會,我覺得很精彩。
所以我后來很自然地就覺得,人大正好有社會學,我就在社會學系當老師。社會學讓一個人認識自己,這挺重要的,就你先想好了,我究竟是什么樣的,這個判斷很重要,自己為什么要學。
我自己從1999年到清華,后來我做社會科學學院的院長,每年就要給學生講話,所以今天我也給大家分享一個清華故事。
這故事發(fā)生在1937年,大家知道1937年,“七七事變”以后,日軍就攻進宛平城,清華校園被占了。這時候清華的一個教授,叫趙忠堯,物理系教授。他突然意識到有一個東西落在實驗室里面了。什么東西呢?就是放射性的鐳,這是他當年在劍橋大學的時候,他的導師是出于對中國人民很友好,把大概五十毫克的放射性鐳放在一個鉛管里,在那個實驗室里面。
七月中旬的一天晚上,趙忠堯教授就匆匆忙忙來到梁思成家。因為梁思成條件比較好,他有輛小汽車,因為大家知道城里離清華也很遠。趙忠堯說,恐怕咱們必須得把這個取出來,兩人商量好了,夜闖清華園。然后就把一個小鉛筒取出來,他就拿一個咸菜罐子,把這個藏在那個咸菜罐子里。后來一路其它東西都丟掉了,終于跑到長沙,找到清華的梅貽琦校長,講他一路的艱辛。趙教授熱淚盈眶而出,然后梅校長也熱淚盈眶而出。所以我們能理解,清華是一個有理念的學校。那么我們作為老師,總是給學生提出一些希望,學生其實無論能力大小,知道自己的奮斗目標,就是一個有理念的孩子。
今天的演講是從我們高考開始的,所以我們再回到高考上來。我當年高考的時候,1978年,我查了一下數(shù)據(jù),我們叫高校毛入學率,它的概念就是說同齡人口中,究竟有多少人在大學里上學。我查了一下1978年,高校毛入學率只有1%,我們國家發(fā)展非常快,10%,20%,30%,高校擴招,那么大家知道本來我們國家原來預定2020年才能達到高校毛入學率40%,結果我們提前達到了,2015年我們高校毛入學率40%。所以我覺得在座的同學們是很幸運的一代,也就是說想上大學的,差不多都可以實現(xiàn)自己的愿望。你們有了更多的機會,但是社會對你們提出的挑戰(zhàn)其實也是更多了。比如說知識結構加快了,大家意識到了嗎?越是專一的技術,被淘汰的速度越快。
今天結尾我也講兩句,為學和為人,為學要嚴,嚴謹求實,嚴肅認真,嚴師出高徒。為人要正,正大光明,清政廉明,正人先正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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