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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美肥東散文
“從肥東到肥西，買了一只老么子（母雞），拿到湖尼（河里）死意死（洗一洗），除了谷頭（骨頭）就是皮�！苯袂�，在去肥東參加“大美肥東國際散文筆會”的途中，這首童謠突然從時光之淵躍出，漫在我的心坎，回響在我的耳畔。
下高速，緩緩駛向肥東縣城，與一尊面朝東方，凜然正氣的雕塑擦肩而過，不必猜問，那定是從這里走出并走進(jìn)歷史和歷代民心的包拯包大人。二十多年前，一部由《三俠五義》改編的電視劇《包青天》風(fēng)靡一時，寒假里，與小伙伴們聚在一起照著劇情玩角色扮演游戲，一天，小伙伴建議由他表姐扮演包大人，據(jù)說這位曉梅表姐，就是打包大人老家過來走親戚的。那天，曉梅用肥東話教會我們“從肥東到肥西”的童謠，并與我互通書信很久。
循著導(dǎo)航指引，拐進(jìn)一條綠蔭披蓋的幽靜老街，進(jìn)入彩旗飄飄的筆會主會場，來自美國、澳洲、斐濟(jì)等國的華文作家和全國各地的作家代表匯集于此。或許有人會詫異一座縣城何以承載一場國際筆會，但若翻讀案上的書籍，你會發(fā)現(xiàn)，作為中國散文之鄉(xiāng)的肥東，有著充盈于脈絡(luò)里濃厚的文化基因。它不僅有詩意的山水，智慧的廟堂，亦有質(zhì)樸的土壤孕藏與衍生文明的種子。如今更有牛一樣的耕種者，如這次活動的組織者肥東縣文聯(lián)主席許澤夫老師等人，他們虔誠地用文字描撰和記錄這方神奇的土地。我是翻閱了多期由肥東文聯(lián)主辦、許澤夫老師主編的《分水嶺》雜志而了解肥東的，知道這里走出了曾被史籍和民間濃墨重彩書寫的歷史名人包拯與李鴻章，這里是淮軍的誕生地，是渡江戰(zhàn)役的總前委所在地；這里，煙波浩渺的巢湖景色如畫，岱山湖仙島浮波，四頂山霞光入古廬陽八景“四頂朝霞”，浮槎山雙泉被歐陽修稱“天下第七泉”。如此多的史跡美景，加之此地有很好的學(xué)習(xí)溝通平臺，自然會誘得累牘的錦繡篇章，令肥東成為名不虛傳的散文之鄉(xiāng)。
下午，跟隨采風(fēng)隊(duì)伍進(jìn)入一座樓掩映在修竹秀木間樓閣亭臺幽古，流水橋榭宛轉(zhuǎn)的園林，若不是舉目瞻望見一尊巍峨莊穆的包公像，不聽導(dǎo)游小姐的介紹，真不敢相信，這樣一座雅致的園子，居然是家酒廠！同行的肥東籍詩人深圳大學(xué)黃永健教授在酒廠文化博物館大廳所設(shè)的墨案上忍不住揮毫賦詩，贊嘆家鄉(xiāng)的“包公”酒，書畢，有人附耳道：此酒名為“包河”。原來，詩人兒時就偷嘗過的包公酒被別家酒廠搶先將“包公”之名注冊了。詩人悵憾之余調(diào)侃，此事怕是包公再世也難斷啦。我倒是覺得，酒云“包河”更有深意。記得曾經(jīng)讀過一篇關(guān)于包河歷史文脈的文章，在包河區(qū)域人類活動記載可追溯到上古的夏代。河流總是伴隨著人類的文明，一條河像是一條記憶的索鏈，沉淀著文明的碎片，這條河，見證了夏王朝的終結(jié)，迎來商周時代的“淮夷族”人在此生息，此后，經(jīng)過西周至兩漢時代，這里已成為江淮交通的重要節(jié)點(diǎn)。至三國鼎立時期，曹操“東置合肥，南守襄陽，西固祁山”，曹操之子曹植之墓（一說為其衣冠冢）便在今肥東八斗鎮(zhèn)。從魏晉南北朝到隋唐時代，包河一直見證著各路兵家的征戰(zhàn)，至唐貞觀年間，包河區(qū)域成為那座曾一度繁華的“金斗城”的中心，到了兩宋時期，從這方土地誕生的包拯以“包青天”的美譽(yù)世代相傳，成為中國人心目中正義和智慧的化身。而這條蜿蜒流淌在歷史記憶里的河流最終微笑著接納今人因紀(jì)念包拯而替它取下的名字“包河”。而包公故里的酒，能以一條寫滿記憶的河流命名又是何等的恰當(dāng)，因?yàn)榫�，在醞釀封存時如同歷史沉睡在時光深處。
離開酒廠，日已西斜，上車，繼續(xù)往新一站：長臨河古鎮(zhèn)。這是一座發(fā)源于三國赤烏年間的古鎮(zhèn)，據(jù)說，我們馬上要抵達(dá)的長臨古街是有著數(shù)百年歷史的古街。因?yàn)槿ミ^太多所謂的“古街”，而長臨古街又是我之前從未耳聞過的地方，我便對此行不太期待，只默默感受車窗外吹進(jìn)的涼風(fēng)，看夕光流彩將天際暈染。咦，到了？一棵枝葉疏散的大樟樹如飛龍般佇在一座石拱橋前，跨過拱橋，踏著青石板道，那一刻夕陽的余暉落在這些青磚黛瓦、齊山飛檐、木門花窗的房屋上，被鍍上了金邊的古街便有了童話和夢幻般的美好。和童話一樣美好的，還有這對手牽手走進(jìn)我鏡頭的異國情侶----此次筆會的貴賓，來自美國的凱恩先生和他的中國妻子北美文藝社社長張文文女士，作為北美文藝社的一員，我早就從文文社長的書中讀到過他們傳奇的愛情故事，十五年前，在郵局工作的張文文從一本雜志上看見一則美國人的交友信息后，便去信與大洋彼岸刊登信息的凱恩先生聯(lián)系，因此結(jié)下了奇妙的異國情緣，至今甜蜜如初。此刻，他們牽手走在被夕陽籠罩的古街上，駐足在“百年郵政”的古屋邊那伉儷情深的表情都被我的鏡頭一一捕捉。愛是無疆的，不受國界、語言所限，而美也是無界的，不受時間所限。就像這座曾簇新華美過的古街，數(shù)百年的風(fēng)霜侵仍未侵蝕它的美，那種安寧靜謐的美。據(jù)說，“百年郵政”所在的古屋曾是一位淮軍將領(lǐng)的老宅，院子里一棵廣玉蘭，是昔日慈禧太后賞給李鴻章108棵廣玉蘭中的一棵。在獲老佛爺賞賜后，李鴻章將花木運(yùn)回老家，分贈給了他手下的淮軍將領(lǐng)。百年已過，人皆故，樹尤青。創(chuàng)造和書寫歷史的人類其實(shí)只是這世上的微塵，在時光的梭聲里，再鮮活的存在都會飛快成為過往，好在，這些古跡留存了過去的記憶，讓有限的生命以別樣的方式得以綿延。走著走著，恍惚聽見幽咽的古琴聲，循音步入“檏拙堂古琴社”門前，一位中年男子端坐在一架古琴邊淡然地彈奏，他身邊有不少圍觀者，一曲終了，有人和他攀談，聽口音他不是本地人。談話中得知，他是河南人，妻是肥東人，在外打拼多年的他，被古鎮(zhèn)悠然的氣息吸引而寓居于此。他安靜地生活在這古街上，親手制作古琴，彈奏古琴，過著游仙般愜意的日子。我艷羨地輕撫他的琴，央他再奏一曲，他含笑不語，一曲《山居吟》從他指尖流淌而出。古往今來，深陷紅塵俗世的人無不向往澹然超凡的生活，我踏著琴聲輕輕離去，雖然不能如隱士般逃離現(xiàn)實(shí)去過與山水為友、林木為伴的生活，但偶爾在這幽靜的古街走一走，看一看，聽一聽，也是一種難得放松身心和清修靈魂的方式。
走出古街的時候，琴音仍裊裊于心，夕陽已沉落進(jìn)浩淼的巢湖。長臨古街緊鄰巢湖，舊時有長臨碼頭，水路交通十分便捷，因此在近代鼎盛時期，有著近百家各類商號的長臨街因此繁華而被譽(yù)為“小上�！薄Ｈ缃�，昔日的商賈爭渡的碼頭雖已不見，但巢湖依舊渺渺生煙，在暮光中，我們這群人都成了剪影，映在巢湖的波面，如一顆顆字碼，不安而激動地雀躍著，想贊美和感嘆，卻又無法盡抒胸臆，最后，在越來越暗的光影里，這些“字碼”游移而去，把靜還給巢湖，把美留在心中。
那晚，我們在臨湖的酒店，品嘗著肥東特有的美食，醇冽的包河酒在餐桌上極盡慰藉鄉(xiāng)愁和助興言歡之能。我因翌日尚有凡務(wù)，便提前離會，在長臨河老街的夜色里與來自天南海北的賓客依依而別。
那幾日，朋友圈整日被文友們拍攝的肥東美景和撰寫的美文刷屏，令我為未能和大家一起完整地暢游肥東而遺憾。不幾日，接到一個突兀的電話，陌生女聲神秘地讓我猜她是誰，我還在記憶庫里搜索的當(dāng)兒，“從肥東到肥西……”她念出這一句，我立馬驚呼：“曉梅！”世界那么大，又這么小。原來筆會那天，曉梅的兒子也作為肥東學(xué)生代表參加了會議。曉梅說，她常和愛好文字的兒子念叨，如果不是當(dāng)初家里窮她早早輟學(xué)，說不定她也會成作家。她把當(dāng)年寫的日記拿給兒子看，那本日記里居然還夾著我寫給她的信，兒子看后才知媽媽當(dāng)年居然是個小文青，并且還有一個同是文青的筆友。孩子說那天在會議上聽到我的名字時，就在心里嘀咕這作家會不會就是媽媽當(dāng)年的筆友？周末回家，他將我在肥東的網(wǎng)站上的照片指給媽媽看，曉梅一眼就認(rèn)出我，孩子通過各種媒介找到了我的號碼給他媽媽。于是，我們這對失散多年的小伙伴終于重逢在二十多年后。
一個月后，受曉梅的邀請我再次來到肥東。沿著寬闊的水泥甬道駛?cè)胍惶庽祉斨靿φR排布的別墅群，我遠(yuǎn)遠(yuǎn)就看見一個火紅的身影在向我招手，曉梅，終于又見了！站在曉梅家攀滿蔦蘿的曬臺上，我忍不住對眼前的這一切嘖嘖稱贊。設(shè)施齊全的別墅，優(yōu)雅的周邊環(huán)境，時尚的室內(nèi)裝修，現(xiàn)代化的家電，在秋日朗朗的碧云天下，那場景美得簡直可以入畫。我攘了攘?xí)悦罚骸岸嗄瓴灰�，你都成莊園主啦！”曉梅抿嘴一笑道：“哪有啊，我們這新農(nóng)村建設(shè)，家家戶戶都這樣啊�！�
參觀好曉梅的家，顧不上多聊，就匆匆下樓，因?yàn)樵陔娫捓锞秃蜁悦氛f好同去浮槎山一游，好彌補(bǔ)上一次未能領(lǐng)略浮槎山美景的遺憾。據(jù)說，這座海拔僅418米的小山，不僅有許多美麗的民間傳說，還因大文豪歐陽修為其所撰700字文的《浮槎山水記》引得歷代無數(shù)文人墨客前來游覽。那篇《浮槎山水記》在乾隆年間載入《四庫全書》。我很想知道，這樣一座山究竟憑借什么來背負(fù)盛名。
浮槎山的山名就是一個傳說�！恫┪镏尽芬粫涊d：“舊說云，天河與海通，近世有人居住者，年年八月，有浮槎去來，不失期。”意思是說，相傳在久遠(yuǎn)的古代，人間與天上，凡人與仙人為了親密往來，在每年的八月，乘槎（木筏）從海上至天河。浮槎就是往來于海上至天河的木筏，而那山便是仙人從往來天上人間的木筏，山名由此而來。
與曉梅走在清幽的林道上，周遭纏藤古樹，林地野菇散落，峭巖青苔蔓布。沒走幾步，曉梅便指著那些嶙峋的怪石，讓我看這塊像不像巨鼓，那塊像不像龍頭，還有一石似小舟，奇的是，上前推之竟如船顛簸水中。傳說，那可是玉皇大帝的皇子所乘的小舟。一路辨觀奇石，至山頂，驚見一清一白兩眼泉水，南池方，北池圓，方池水如明鏡，圓池水幽如玉。這，便是令歐陽修飲之贊為“乳泉”并文興大發(fā)而暢書傳世美文的甘泉！曉梅篤用高懸在泉邊蒼松上的端子（取水工具）汲出水來遞給我，哇，泉水清冽甘甜，我笑言，今日有幸與大文豪歐陽修共飲一泉，怕是從此也會文采陡增吧？曉梅邊從包中取出水杯邊說，她也要裝上一杯水回去帶給兒子喝，也讓他沾沾靈氣。
飲罷清泉，靜坐山巔，青山默默，白云悠悠，泉北400米處，有一古寺廟遺址，據(jù)傳梁武帝的五公主夢見自己入一山為尼，在對照名山圖后，發(fā)現(xiàn)浮槎山景恍如她的夢境，公元504年，寺廟建成，帝女遂在此削發(fā)為尼。
巧石、乳泉、大廟，自然的造化與人文的點(diǎn)化令浮槎山有了別于他處的獨(dú)特氣韻，山不在高，有仙則靈，在此山中，石、泉、廟，都仙幻極了。
下山途中，曉梅的手機(jī)一直在不停地響。她告訴我，過去和老公在外打工，后來，縣里搞新農(nóng)村建設(shè)，辦農(nóng)民創(chuàng)業(yè)培訓(xùn)班，她和老公通過學(xué)習(xí)和考察，后來決定回鄉(xiāng)養(yǎng)土雞種綠色蔬菜。曉梅笑著說，如今，她家的雞、蛋、菜被各大飯店?duì)幭嘤嗁�，那些電話都是催她送貨的�?/p>
“從肥東到肥西，買了一只老么子（母雞），拿到湖尼（河里）死意死（洗一洗），除了谷頭（骨頭）就是皮……”我和曉梅笑鬧著走下山去。那一刻，我感覺到了一種溫暖，肥東，這座我最初在文字里遇見的城，在我心中有了塵世煙火的溫度，它不僅有文人墨客吟哦的風(fēng)雅，史籍故事里記載的生趣，更有令它的民安然生活的篤實(shí)與幸福，這便是肥東大美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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