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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代史伶官傳序》歐陽修文言文原文注釋翻譯
上學(xué)期間,相信大家一定都記得文言文吧,文言文是中國古代的一種漢語書面語言組成的文章,“五四”運動以前漢民族所使用的語言。你還記得哪些經(jīng)典的文言文呢?以下是小編為大家收集的《五代史伶官傳序》歐陽修文言文原文注釋翻譯,希望能夠幫助到大家。
作品簡介《五代史伶官傳序》選自歐陽修所作《新五代史·伶官傳》,是一篇史論。此文通過對五代時期的后唐盛衰過程的具體分析,推論出:“憂勞可以興國,逸豫可以亡身”和“禍患常積于忽微,而智勇多困于所溺”的結(jié)論,說明國家興衰敗亡不由天命而取決于“人事”,借以告誡當(dāng)時北宋王朝執(zhí)政者要吸取歷史教訓(xùn),居安思危,防微杜漸,力戒驕侈縱欲。文章開門見山,提出全文主旨:盛衰之理,決定于人事。然后便從“人事”下筆,敘述莊宗由盛轉(zhuǎn)衰、驟興驟亡的過程,以史實具體論證主旨。具體寫法上,采用先抑后揚和對比論證的方法,先極贊莊宗成功時意氣之盛,再嘆其失敗時形勢之衰,興與亡、盛與衰前后對照,強烈感人,最后再輔以《尚書》古訓(xùn),更增強了文章說服力。全文緊扣“盛衰”二字,夾敘夾議,史論結(jié)合,筆帶感慨,語調(diào)頓挫多姿,感染力很強,成為歷來傳誦的佳作。
作品原文
五代史伶官傳序1
嗚呼!盛衰之理,雖曰天命,豈非人事哉!原莊宗之所以得天下2,與其所以失之者,可以知之矣。
世言晉王之將終也3,以三矢賜莊宗而告之曰:“梁,吾仇也4;燕王,吾所立5,契丹,與吾約為兄弟6,而皆背晉以歸梁。此三者,吾遺恨也。與爾三矢,爾其無忘乃父之志7!”莊宗受而藏之于廟8。其后用兵,則遣從事以一少牢告廟9,請其矢,盛以錦囊,負而前驅(qū),及凱旋而納之10。
方其系燕父子以組11,函梁君臣之首12,入于太廟,還矢先王13,而告以成功,其意氣之盛,可謂壯哉!及仇讎已滅14,天下已定,一夫夜呼,亂者四應(yīng)15,侖皇東出,未見賊而士卒離散,君臣相顧,不知所歸。至于誓天斷發(fā),泣下沾襟16,何其衰也!豈得之難而失之易歟17?抑本其成敗之跡18,而皆自于人歟?
《書》曰19:“滿招損,謙得益。”憂勞可以興國,逸豫可以亡身20,自然之理也。故方其盛也,舉天下之豪杰莫能與之爭21;及其衰也,數(shù)十伶人困之,而身死國滅,為天下笑。夫禍患常積于忽微22,而智勇多困于所溺23,豈獨伶人也哉24!作《伶官傳》。
詞語注釋
1、伶(líng)官:宮廷中的樂官和授有官職的演戲藝人。
2、原:推究,考查。莊宗:即后唐莊宗李存勖,李克用長子,繼父為晉王,又于后梁龍德三年(923)稱帝,國號唐。同年滅后梁。同光四年(926),在兵變中被殺,在位僅三年。
3、晉王:西域突厥族沙陀部酋長李克用。因受唐王朝之召鎮(zhèn)壓黃巢起義有功,后封晉王。
4、矢:箭。梁:后梁太祖朱溫,原是黃巢部將,叛變歸唐,后封為梁王。
5、燕王:指盧龍節(jié)度使劉仁恭。其子劉守光,后被朱溫封為燕王。此處稱劉仁恭為燕王,是籠統(tǒng)說法
6、契丹:宋時北方的一個部族。
7、與:賜給。其:語氣副詞,表示命令或祈求。乃:你的。
8、廟:指宗廟,古代帝王祭祀祖先之所。此處專指李克用的祠,同下文的“太廟”。
9、從事:原指州郡長官的僚屬,這里泛指一般幕僚隨從。少牢:用一豬一羊祭祀。
10、納之:把箭放好。
11、系:捆綁。組:繩索。
12、函:木匣。此處用作動詞,盛以木匣。
13、先王:指晉王李克用。
14、仇讎(chóu):仇敵。
15、一夫:指莊宗同光四年(926)發(fā)動貝州兵變的軍士皇甫暉。
16、誓天斷發(fā):截發(fā)置地,向天發(fā)誓。
17、豈:難道。歟(yú):表疑問的語氣助詞。
18、抑:表轉(zhuǎn)折的連詞,相當(dāng)于“或者”、“還是”。本:考究。跡:事跡,道理。
19、《書》:《尚書》。
20、逸(yì)豫:安逸舒適。忘:亡的通假。
21、舉:全、所有。
22、忽微:形容細小之事。忽是寸的十萬分之一,微是寸的百萬分之一。
23、溺:溺愛,對人或事物愛好過分。
24、也哉:語氣詞連用,表示反詰語氣。
原文
嗚呼!盛衰之理,雖曰天命,豈非人事哉!原莊宗之所以得天下,與其所以失之者,可以知之矣。
世言晉王之將終也,以三矢賜莊宗而告之曰:“梁,吾仇也;燕王,吾所立;契丹與吾約為兄弟;而皆背晉以歸梁。此三者,吾遺恨也。與爾三矢,爾其無忘乃父之志!”莊宗受而藏之于廟。其后用兵,則遣從事以一少牢告廟,請其矢,盛以錦囊,負而前驅(qū),及凱旋而納之。
方其系燕父子以組,函梁君臣之首,入于太廟,還矢先王,而告以成功,其意氣之盛,可謂壯哉!及仇讎已滅,天下已定,一夫夜呼,亂者四應(yīng),倉皇東出,未及見賊而士卒離散,君臣相顧,不知所歸。至于誓天斷發(fā),泣下沾襟,何其衰也!豈得之難而失之易歟?抑本其成敗之跡,而皆自于人歟?
《書》曰:“滿招損,謙得益!睉n勞可以興國,逸豫可以亡身,自然之理也。故方其盛也,舉天下之豪杰,莫能與之爭;及其衰也,數(shù)十伶人困之,而身死國滅,為天下笑。夫禍患常積于忽微,而智勇多困于所溺,豈獨伶人也哉!作《伶官傳》。
白話譯文
。业呐d盛與衰敗的道理,雖說是天意,難道不是人為的緣故嗎?探究莊宗得天下和失天下的原因,就可以知道了。
世人傳言晉王李克用臨死時,曾把三支箭交給莊宗,并對他說:“梁是我的仇人,燕王是我扶持的,契丹與我結(jié)為兄弟,但都背叛了我而歸附于梁。這三件事,是我的遺恨。給你三支箭,希望你不要忘記你父親報仇的心愿。”莊宗收下箭藏在宗廟里,此后打仗時,就派官員以少牢之禮祭祀于宗廟,恭敬地取出箭,放入錦鍛織的袋子里,背著它沖殺在前,等打了勝仗,又把箭放回宗廟。
當(dāng)莊宗用繩子捆著燕王父子,用木匣裝放著梁王君臣的頭顱,進宗廟,把箭交還先王,稟告報仇成功的消息的時候,他意氣之盛,可以說是豪壯!等仇敵已滅,天下平定,一個人在夜間呼喊,叛亂的人四方響應(yīng),莊宗慌張東逃,還沒等見到敵人,官兵們就離散了,只乘下君臣互相瞧著,不知投奔哪里是好,以至于剪斷頭發(fā),對天發(fā)誓,眼淚沾濕了衣裳,這又是多么衰敗。‰y道真是得天下難而失天下易嗎!還是推究他成功或失敗的原因,都在于人為的緣故呢?
《尚書》說:“自滿招致?lián)p失,謙虛得到好處!睉n患與勤勞可以使國家興盛,貪圖安逸享樂可喪失性命,這是很自然的道理。所以當(dāng)莊宗氣勢旺盛時,天下所有豪杰無人能同他對抗,等到衰敗時,幾十個伶人就可使他命喪國亡,為天下人所恥笑?梢姷溁汲3J怯晌⑿〉氖虑榉e累而成的,聰明勇敢的人反而常被所溺愛的人或事困擾,難道僅僅是伶人的事嗎?于是作《伶官傳》。
創(chuàng)作背景
歐陽修進入政界后,正是北宋王朝開始由盛到衰的時期,社會上的各種矛盾日趨尖銳,政治上的一些弊端越來越嚴(yán)重,社會危機越來越令人不安。到了仁宗慶歷初年,以王倫、李海等為首的人民暴動接踵而起,西夏又侵?jǐn)_西北邊鏡,屢敗宋軍。歐陽修、范仲淹等人針對當(dāng)時的敝政,力圖實行政治改革,以挽救北宋王朝的危機卻接二連三地遭到當(dāng)權(quán)派的打擊。在這種情況下,歐陽修憂心忡忡,很耽心五代慘痛歷史即將重演。而宋太祖時薛居正奉命主修的 《舊五代史》 又 “繁猥失實”,無助于勸善懲惡。于是自己動手,撰成了七十四卷的 《新五代史》。歐陽修關(guān)心國計民生,憂國憂民,倡導(dǎo)革新他崇尚儒家的尚實致用思想,關(guān)心時事,積極入世,堅決反對佛教思想,極力抨擊佛教的危害。他有膽有識,奮發(fā)上進,為國家和民族想有所作為。歐陽修反對屈辱茍安,不修武備,力主加強戰(zhàn)備,改革時政。面對國家和民族面臨的危機,歐陽修作此序是為了希望宋朝統(tǒng)治者以史為鑒,告誡執(zhí)政者要吸取歷史教訓(xùn),居安思危,防微杜漸,勵精圖治,不應(yīng)滿足表面的虛榮,以期引起統(tǒng)治者的警惕。
作品鑒賞
全文可分為兩個部分。
前半部分以敘史為主。作者于開篇之首即開宗明義,用一兼帶感嘆語氣的反詰句道出了此文的中心論點——“盛衰之理,雖曰天命,豈非人事哉!”可謂立論鮮明,催人警醒,又具有論戰(zhàn)性,一反當(dāng)時流行的宿命論的歷史觀。前人曾評此句是“起勢橫空而來,神氣甚遠”。文章接著寫道:“原莊宗之所以得天下,與其所以失之者,可以知之矣!北砻髯髡邔⒘信e莊宗得失天下的史例作為論據(jù),對上述論點加以論證。這一過渡句的運用,使論點與論據(jù)間銜接緊密自然,論點有總領(lǐng)全篇之功,而下面文字的出現(xiàn)又不致突兀。
為論證中心論點,作者并未贅述莊宗身世或伶官軼事,也未過多地列舉史例,而是從紛繁的史料中,僅選取了傳奇色彩較濃,頗具典型意義的莊宗得失天下的史事,以洗練的文字,沉摯充沛的感情,抑揚頓挫的語調(diào),縱橫捭闔的氣勢加以敘述。據(jù)說,晉王李克用與梁王朱溫結(jié)仇極深。燕王劉守光之父劉仁恭,曾被李克用保薦為盧龍節(jié)度使。契丹族首領(lǐng)耶律阿保機(遼太祖)曾與李克用把臂定盟,結(jié)為兄弟,商定共同舉兵討梁。但劉仁恭與阿保機后皆叛晉歸梁,與晉成仇。李克用臨終時以三枝箭作為遺命,要其子李存勖為其復(fù)仇。李存勖兵精將勇,東征西討,于公元913年攻破幽州,生俘劉氏父子,用繩捆索綁,解送太原,獻于晉王太廟。公元923年,李存勖攻梁,梁兵敗,朱溫之子梁末帝朱友貞命部將殺死自己,李存勖攻入汴京,把朱友貞及其部將的頭裝入木匣,收藏在太廟里。李存勖還曾三次擊敗契丹,為父報了大仇。但他滅梁以后,驕傲自滿,寵信伶官,縱情聲色,使民怨沸騰,眾叛親離,在位僅三年就死于兵變之中。在敘述這段史事的過程中,作者采用先揚后抑的手法,通過一盛一衰的對比,一褒一貶的抒情,給人以強烈的碰撞感、落差感,引起讀者心靈的震顫,增強了論點的說服力,正如前人說:“敘唐莊宗處,倏而英俊,倏而衰颯。憑吊欷歔,雖尺幅短章,有縈回?zé)o盡之意!弊髡哂跀⑹轮,又以兩個反詰句回扣主題——“豈得之難而失之易歟?抑本其成敗之跡,而皆自于人歟?”至此,對比論證初步告一段落。
在文章的后半部分中,作者由敘事轉(zhuǎn)入論理,論證步步深入,立意層層遞進。從“《書》曰:‘滿招損,謙得益’”自然引出“憂勞可以興國,逸豫可以忘身”的論點。為增強這一論點的說服力,作者又將莊宗得失天下之事濃縮為一段簡潔對偶的文字,反證此論,再次通過一盛一衰的強烈對比,與篇首的立論形成前后照應(yīng),首尾呼應(yīng)之勢,使此文的中心論點更加鮮明突出。文章寫至此處,作者胸臆仍未盡抒,又進一步推出“禍患常積于忽微,而智勇多困于所溺”這樣一個論點,令讀者的認識隨著作者的筆觸進一步深化,以歷史的教訓(xùn)中受到更加深刻的啟迪!皯n勞”、“逸豫”、“忽微”、“所溺”皆為人事,因此,上述兩個論點,既是中心論點的深化,又是其具體化。作者于全文論證的高潮處驀然收筆,可謂言已盡而意未絕,令讀者有余音繞梁之感——“夫禍患常積于忽微,而智勇多困于所溺,豈獨伶人也哉!作《伶官傳》!贝颂幰渣c睛之筆,闡明了作者寫作《伶官傳》,“善善惡惡”的目的并非就史論史,而是具有廣泛而現(xiàn)實的醒世意義。
此文寫作特點除如上所述的構(gòu)思精巧,結(jié)構(gòu)嚴(yán)謹(jǐn),論證透辟,層層遞進外,文中語言的運用亦頗具特色。首先是感嘆詞句的多次運用,使文章一唱三嘆。如開篇之首,作者即發(fā)“嗚呼”之慨嘆,此種開篇法在他的《新五代史》中屢見不鮮。依作者看來,五代如春秋,為亂世,可嘆者甚多。除篇首外,作者于文中亦曾多次發(fā)出深沉的感嘆,這樣作序,是繼承了《史記》、《戰(zhàn)國策》序文的傳統(tǒng)筆法,于敘事,議論中夾著感慨,借以表達作者對史事的見解和態(tài)度;虬蛸H,于欷歔中昭然可見,濃烈的感情色彩,增強了文章的藝術(shù)感染力與說服力。其次,此文在語言運用上的另一特色,是既摒棄了駢文追求詞藻華麗矯揉的浮靡之風(fēng),注重文字的平易曉暢,簡潔生動,又吸取了駢文的長處,利用聲韻和對偶詞句使文章具有濃郁的詩的韻味,誦讀起來,抑揚頓挫,瑯瑯上口,令人進入美的意境,感受到充溢于字里行間中的作者的思想感情。作者在描述莊宗意氣之盛時,語氣舒緩沉穩(wěn),透著褒揚。而在敘述莊宗衰敗之時,語氣忽轉(zhuǎn)促急,多用四字句——“及仇讎已滅,天下已定,一夫夜呼,亂者四應(yīng),倉皇東出,未見賊而士卒離散,君臣相顧,不知所歸。至于誓天斷發(fā),泣下沾襟,何其衰也!“讀來節(jié)奏明快,如行云流水,一氣呵成,流暢中分明透著凝重哀惋,增強了感嘆的氣勢。另外,對偶詞句的運用在文中比比皆是,如盛與衰,得與失,天命與人事,難與易,這些對偶詞句的運用,使文章韻律節(jié)奏勻稱,文字簡潔有力,哲理性強。
通觀全篇,融敘事、議論、抒情為一體,敘事生動曉暢,論證層層深入,感情深沉濃烈,實為一篇不可多得的佳作。歷代的文學(xué)家多視此篇為范文,倍加贊賞,如明代茅坤稱此文為“千古絕調(diào)”,清代沈德潛譽此文為“抑揚頓挫,得《史記》神髓,《五代史》中第一篇文字”。歐陽公之文風(fēng)、政見與為人,于此文可略見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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