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臺歌奉送封大夫出師西征》鑒賞
《輪臺歌奉送封大夫出師西征》是唐代詩人岑參送別封常清西征之作,是寫邊地戰(zhàn)爭的詩歌。
輪臺歌奉送封大夫出師西征
作者:岑參
輪臺城頭夜吹角,輪臺城北旄頭落。
羽書昨夜過渠黎,單于已在金山西。
戍樓西望煙塵黑,漢兵屯在輪臺北。
上將擁旄西出征,平明吹笛大軍行。
四邊伐鼓雪海涌,三軍大呼陰山動。
虜塞兵氣連云屯,戰(zhàn)場白骨纏草根。
劍河風急雪片闊,沙口石凍馬蹄脫。
亞相勤王甘苦辛,誓將報主靜邊塵。
古來青史誰不見,今見功名勝古人。
譯文
輪臺城頭夜里吹起號角,輪臺城北旄頭星正降落。
軍書昨夜連夜送過渠黎,單于已在金山以西入侵。
從哨樓向西望煙塵滾滾,漢軍就屯扎在輪臺北境。
上將手持符節(jié)率兵西征,黎明笛聲響起大軍起程。
戰(zhàn)鼓四起猶如雪海浪涌,三軍吶喊陰山發(fā)出共鳴。
敵營陰沉殺氣直沖云霄,戰(zhàn)場上白骨還纏著草根。
劍河寒風猛烈大雪鵝毛,沙口石頭寒冷馬蹄凍脫。
亞相勤于王政甘冒辛苦,立誓報效國家平定邊境。
古來青垂史名屢見不鮮,如今將軍功名勝過古人。
岑參簡介:
岑參(cén shēn)(約715年—770年),漢族,原籍南陽(今屬河南新野),遷居江陵(今屬湖北),是唐代著名的邊塞詩人,去世之時56歲。其詩歌富有浪漫主義的特色,氣勢雄偉,想象豐富,色彩瑰麗,熱情奔放,尤其擅長七言歌行。現(xiàn)存詩403首,七十多首邊塞詩,另有《感舊賦》一篇,《招北客文》一篇,墓銘兩篇。
《輪臺歌奉送封大夫出師西征》鑒賞:
這首七古與《走馬川行奉送封大夫出師西征》內容不同,《走馬川行奉送封大夫出師西征》未寫戰(zhàn)斗,是通過將士頂風冒雪的夜行軍情景烘托必勝之勢;此詩則直寫戰(zhàn)陣之事,具體手法也有所不同。此詩可分四層。
起首六句寫戰(zhàn)斗以前兩軍對壘的緊張狀態(tài)。雖是制造氣氛,卻與《走馬川行奉送封大夫出師西征》從自然環(huán)境落筆不同。那里是飛沙走石,暗示將有一場激戰(zhàn);而這里卻直接從戰(zhàn)陣入手:軍府駐地的城頭,角聲劃破夜空,呈現(xiàn)出一種異樣的沉寂,暗示部隊已進入緊張的備戰(zhàn)狀態(tài)。據(jù)《史記·天官書》:“昴為髦頭(旄頭),胡星也”,古人認為旄頭跳躍主胡兵大起,而“旄頭落”則主胡兵覆滅。“輪臺城頭夜吹角,輪臺城北旄頭落”,連用“輪臺城”三字開頭,造成連貫的語勢,烘托出圍繞此城的戰(zhàn)時氣氛。把“夜吹角”與“旄頭落”兩種現(xiàn)象聯(lián)系起來,既能表達一種敵愾的意味,又象征唐軍之必勝。氣氛醞足,然后倒插一筆:“羽書昨夜過渠黎(在今新疆輪臺縣東南),單于已在金山(阿爾泰山)西”,交待出局勢緊張的原因在于胡兵入寇。果因倒置的手法,使開篇奇突警湛。“單于已在金山西”與“漢兵屯在輪臺北”,以相同句式,兩個“在”字,寫出兩軍對壘之勢。敵對雙方如此逼近,以至“戍樓西望煙塵黑”,寫出一種瀕臨激戰(zhàn)的靜默。局勢之緊張,大有一觸即發(fā)之勢。
緊接四句寫白晝出師與接仗。手法上與《走馬川行奉送封大夫出師西征》寫夜行軍大不一樣,那里是銜枚急走,不聞人聲,極力描寫自然;而這里極力渲染吹笛伐鼓,是堂堂之陣,正正之旗,突出軍隊的聲威。開篇是那樣奇突,而寫出師是如此從容、鎮(zhèn)定,一張一弛,氣勢益顯。作者寫自然好寫大風大雪、極寒酷熱,而這里寫軍事也是同一作風,將是擁旄(節(jié)旄,軍權之象征)之“上將”,三軍則寫作“大軍”,士卒吶喊是“大呼”。總之,“其所表現(xiàn)的人物事實都是最偉大、最雄壯的、最愉快的,好象一百二十面鼓,七十面金鉦合奏的鼓吹曲一樣,十分震動人的耳鼓。和那絲竹一般細碎而悲哀的詩人正相反對。”(徐嘉瑞《岑參》)于是軍隊的聲威超于自然之上,仿佛冰凍的雪海亦為之洶涌,巍巍陰山亦為之搖撼,這出神入化之筆表現(xiàn)出一種所向無敵的氣概。
“三軍大呼陰山動”,似乎胡兵亦將敗如山倒。殊不知下面四句中,作者拗折一筆,戰(zhàn)斗并非勢如破竹,而斗爭異常艱苦。“虜塞兵氣連云屯”,極言對方軍隊集結之多。詩人借對方兵力強大以突出己方兵力的更為強大,這種以強襯強的手法極妙。“戰(zhàn)場白骨纏草根”,借戰(zhàn)場氣氛之慘淡暗示戰(zhàn)斗必有重大傷亡。以下兩句又極寫氣候之奇寒。“劍河”、“沙口”這些地名有泛指意味,地名本身亦似帶殺氣;寫風曰“急”,寫雪片曰“闊”,均突出了邊地氣候之特征;而“石凍馬蹄脫”一語尤奇:石頭本硬,“石凍”則更硬,竟能使馬蹄脫落,則戰(zhàn)爭之艱苦就不言而喻了。作者寫奇寒與犧牲,似是渲染戰(zhàn)爭之恐怖,但這并不是他的最終目的。作為一個意志堅忍、喜好宏偉壯烈事物的詩人,如此淋漓興會地寫戰(zhàn)場的嚴寒與?,是在直面正視和欣賞一種悲壯畫面,他這樣寫,正是歌頌將士之奮不顧身。他越是寫危險與痛苦,便“越發(fā)得意,好象吃辣子的人,越辣的.眼淚出,更越發(fā)快活。”(徐嘉瑞《岑參》)下一層中說到“甘苦辛”,亦應有他自身體驗在內。
末四句照應題目,預祝奏凱,以頌揚作結。封常清于公元754年(天寶十三載)以節(jié)度使攝御史大夫,御史大夫在漢時位次宰相,故詩中美稱為“亞相”。“誓將報主靜邊塵”,雖只寫“誓”,但通過前面兩層對戰(zhàn)爭的正面敘寫與側面烘托,已經(jīng)有力地暗示出此戰(zhàn)必勝的結局。末二句預祝之詞,說“誰不見”,意味著古人之功名書在簡策,萬口流傳,早覺不新鮮了,數(shù)風流人物,則當看今朝。“今見功名勝古人”,樸質無華而擲地有聲,遙應篇首而足以振起全篇。上一層寫戰(zhàn)斗艱苦而此處寫戰(zhàn)勝之榮耀,一抑一揚,跌宕生姿。前此皆兩句轉韻,節(jié)奏較促,此四句卻一韻流轉而下,恰有奏捷的輕松愉快之感。在別的詩人看來,一面是“戰(zhàn)場白骨纏草根”而一面是“今見功名勝古人”,不免生出“一將功成萬骨枯”一類感慨,蓋其同情在于弱者一面。而作為盛唐時代浪漫詩風的重要代表作家的岑參,則更喜歡強者,喜歡塑造“超人”的形象。讀者從“古來青史誰不見,今見功名勝古人”所感到的正是如此。
全詩四層寫來一張一弛,頓挫抑揚,結構緊湊,音情配合極好。有正面描寫,有側面烘托,又運用象征、想象和夸張等手法,特別是渲染大軍聲威,造成極宏偉壯闊的畫面,使全詩充滿浪漫主義激情和邊塞生活的氣息,成功地表現(xiàn)了三軍將士建功報國的英勇氣概。就此而言,又與《走馬川行奉送封大夫出師西征》并無二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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