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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磨的散文
農(nóng)歷七月二十四,侄女臨嫁,我有幸回到闊別兩年的農(nóng)村老家。在我們哥妹五人出生的老屋里溜達,在南房的一個黑黯的角落里﹐發(fā)現(xiàn)了那個永不腐朽的的石磨(俗稱“磨子”)。它靜靜地躺在陽光照不到的地方,沉重的身軀上落滿了歲月留下的灰塵。算起來它也是與老屋差不多同齡,有近百年的歲數(shù)了?墒抢衔菔钦娴睦狭,腐朽了,石磨子卻永遠不會老。拂去灰塵,那深深淺淺的磨道和溝痕仍規(guī)規(guī)矩矩清晰可見。那些關(guān)于石磨的記憶﹐依然停留在幾十年中的歲月中。
那時候,我還沒有石磨高。就常搬一個高凳子,坐在石磨旁。我的目光也隨著磨盤而動,我很驚訝它那么笨重的身體竟能被母親轉(zhuǎn)動起來。上下磨盤凹凸交錯排列的粗石牙,磨出來的米漿竟是那么細滑﹐那么潔白。母親總是握著石磨的把子,一邊推著磨子,一邊熟稔地用竹桿綁著的勺﹐將浸泡一天的粘米和水一點點放進石磨上的小小磨洞里。石磨在母親的手里歡快地轉(zhuǎn)動著,它們用堅硬的“牙齒”咀嚼著白米。這時候,石磨就有了鮮活的生命,就有了歡愉﹐有了喜悅。雪白的米漿沿著石磨的邊,流到了周圍的磨槽里,滴在石磨下的盆里叮咚作響,在母親慈祥的笑容里散發(fā)著陣陣清香。
母親將磨好了的米漿放入鍋里加熱,放適量的食用堿,用力攪拌,雪白的米漿就慢慢地變濃、變黃。熱氣騰騰地散發(fā)著特有的米和堿混合的清香,差不多熟了的時候,就置于盆內(nèi),任其自然冷卻、凝固即成。食用時,母親總是用那把飛快的菜刀切下一塊﹐放在手掌上,再用刀分割成方方正正的小塊,泡入冷開水中后諒冷﹐再撈出放進碗里。再在上面撒上一把翠綠的細碎蔥花、油炸的辣椒末、姜末、醬油等拌勻,一碗清香爽滑、味道十足的米豆腐就成了。
如今吃到的米豆腐﹐都是用攪拌機打出的米漿做的。但總感覺和石磨磨出的米漿做出的米豆腐相比﹐少了味道的純正。其實我知道,這可能只是一種情結(jié)而已。完全是因為那靜靜躺在老屋里的石磨﹐帶給我飄香的記憶。
那時﹐每隔幾年,母親就會請來石匠師傅﹐將石磨鑿一鑿。師傅用一把錘子一個鑿子,在他丁丁當(dāng)當(dāng)?shù)那么蚵曋校切┮呀?jīng)磨平的齒槽﹐很快又變得清晰和鋒利起來。
石磨不只用來磨米漿做米豆腐,它還承擔(dān)了磨豆?jié){做豆腐,磨米漿熬麻糖,磨芝麻,磨面粉等等很多與吃有關(guān)的事。一年四季﹐石磨都不閑著。由于周圍只有我家這一個石磨,因而很多鄰居常來我家磨這磨那,有時甚至要排隊。每遇此時,母親就給她們倒茶送水,與她們在石磨旁家長里短地閑聊。這些家長里短的歡聲笑語﹐也就隨著米漿的清香不時從磨房里飄散出來。
母親漸漸老了,磨不動了。我慢慢大了,有了力氣。也就常常替代母親轉(zhuǎn)動著磨盤,母親則坐在旁邊給轉(zhuǎn)動的磨盤喂米。就這樣,在石磨悠悠的,磨磨唧唧的聲響中,在家人溫馨的呵護下,我在童年的無憂無慮中成長著。
如今,南房里布滿了蜘蛛網(wǎng)。這沉重的石磨早已為人所忘,它沉默寡言。也不再有人來轉(zhuǎn)動它,它也失去了往日的歡樂。我不知道它是否還能靜靜地躺在這里,因為,一旦老屋朽壞,到時候,不知道還有沒有它落腳的地方。到那時﹐我兒時的石磨﹐你又將會流落何方呢?
曾想過把它搬到我的新家來,但這伙計也確實太沉太重,搬來也沒地方;蛟S它天生戀舊﹐根本就不想遠行。只好每次回鄉(xiāng)﹐都記得去看望它。因為是它,見證了我們家?guī)状说乃崽鹂嗬。也因為它﹐曾是我童年最穩(wěn)重,最鮮活,最難忘懷的好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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