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會老,希望依舊散文

時光會老,希望依舊散文

　　一大早，她坐上到達另一個縣城的汽車，為了要去見一個人。曾在幾年前被她無奈遺棄的、隨時想起就肝腸寸斷的她的寶貝孩子。

　　去年的大概這個時候，她也曾回過娘家為了見她。坐在長途車上，寂莫清冷里，充斥著憂愁的氣氛。當初的一幕幕，又開始在腦海里浮現(xiàn)。

　　原本事隔幾年，她以為從此寶貝成了她此生心里的一根刺，她一生最為對不起的一個人，當初淚流成河的抉擇造就此后無能為力的痛恨。最初離別寶貝后的幾年里，她消瘦憔悴、失眠低沉，那些觸目驚心的過往和對孩子無法抑制的沉重，像巨石壓在心口，整日錐心的痛。當被提及或無端的回憶，都是一次傷口撕裂的過程，血流成河。那時她以為，放棄了孩子后，從此與那個渣男不共戴天此生不見，也就意味著與孩子從此不見不知不走近，猶如經(jīng)歷生離死別的母女此生天各一方。不曾想，慈愛的父母許是可憐外孫女的處境，許是割舍不了親情，許是為了她的思兒之情得以慰籍，竟然通過外地的熟人聯(lián)絡(luò)到了外孫女所在的爺奶家，并在暑假期間去外地看孫女。孩子的爺奶也不是不通情達理之人，沒有將客人拒之門外，也允許他們陪同孫女留住一兩日，又在來年年假將其接回。也就是去年孩子回父母家時，父母簡短地跟她說了這些，并問她要不要回來小住幾日，為了能讓她們母女相見。除了答應(yīng)次日啟程，還能說什么，那一刻，難過感激愧疚心疼，都化為一腔熱淚，肆意流淌。

　　母親的話很委婉很小心，體諒多過征求。是因為事隔多年已今非昔比，如今她已在另一城市成婚并育一子，婚后的生活還算平靜安穩(wěn)，老公踏實體貼，也讓她將死之心重新燃起了對于未來的希望，心里的陰霾漸漸被陽光驅(qū)逐，痛苦的回憶已沒有了以往的刺痛和血淚，而是不露痕跡的傷感和偶爾沉淪。不得不說，時間是治療傷口最好的良藥。

　　車子行至途中，天好像變黑了，是霧霾的濃厚灰暗了天空。本來不暈車的她，此時卻翻江倒海地難受。她把頭扭到靠窗的一面，淚簌簌落下，不知是坐車的不適牽起了心里的脆弱，還是內(nèi)心的憂傷泛濫到了眼里。她心說別再想了別難過了忍忍吧，她擔心眼淚一旦決堤便關(guān)不上閘。她不想在父母家人面前流淚，不想在孩子面前流淚，她寧愿他們覺得她冷血無情，也不想讓所有人跟著傷感，因為自己破壞氣氛而尷尬。

　　所以，去年回去時，她跟老公說明了情況，并提前在家哭了幾個小時才啟程，她想把所有的悲傷和眼淚提前釋放出來，提前流完，然后裝做若無其事地自如往常。

　　以至于見到女兒的瞬間，她嘴里還啃著甘蔗，努力壓抑著情緒，像平時一樣，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只是跟她簡單地問候，說話。她情緒控制的很好，盡管心里百感交集，盡管很擔心那個重逢的場面，她會泣不成聲不能自己。她如釋重負，結(jié)果沒有那么悲劇，孩子也比她之前擔憂中好多了，寶貝長得很像她，漂亮白皙，話不多。相處中不再跟她親昵，也不叫她媽。原本她也不敢奢望這些，因為是她當初丟下了她，沒有盡到一個當母親的責任，沒有給她應(yīng)有的母愛和完整的童年。不管是因為什么原因，不管有多么不得己的苦衷，寶貝成長中的殘缺，所經(jīng)歷的不幸，她都有著脫不開的責任。她想，就算她用一輩子的眼淚來懺悔，也彌補不了心里的那份愧疚。

　　如天氣預(yù)報所顯示的，外面果然下起了雪。老公打來電話，告訴她下車記得買把傘，出去逛街看到喜歡的衣服就買下，不用擔心他和寶寶……

　　她再次鼻子一酸，久違的一絲感動涌上心頭。不是因為他的關(guān)懷，而是他對她的信任，昨天晚上她說要回去一趟的原因，是受邀與眾表姐妹弟兄年末小聚，因為難得，不好推辭，只能讓他在家?guī)�寶寶。本來還想著如果追問，再補充一些更合理的`理由，沒想到他卻痛快地答應(yīng)了，之順利讓她心里生疑覺到了什么。是不是覺得我去跟誰幽會而想看個究竟。最近他們的感情開始出現(xiàn)一些小磨合，她說她跟他志不同道不合，三觀不同步，已經(jīng)到了無法溝通的地步，他理解不了她的想法，給不了她想要的生活。她越來越不想跟他說話，在這之前兩天，他們還吵鬧了一場。直到昨天母親打來電話，她到另一房間去回電話，然后跟他說她明天要出去一趟，卻不能帶他和寶寶。自己都覺得這些很容易讓人聯(lián)想到謊話，她知道即使說是回去見女兒，他也不會說什么，但她還是沒說實話。老公對她的如此信任，為自己的小心略感愧疚。

　　見到女兒時，雪花漫天。看著她瘦瘦的身子，如哽在喉，除了簡單的寒暄，心里的話卻無從說起。孩子對她不疏遠也不親昵，畢竟她走時她還小，不管那時對母親有多依戀，光陰荏苒中，很多東西隨著成長很快模糊、忘卻，雖然已是個八九歲的孩子，雖然女兒很懂事，可是大人的世界她畢竟不懂。她不說她那些年的不易，不說她不帶走她的無助，不說他父親曾經(jīng)的種種劣行而讓她不得不忍痛割愛、決絕而去。她不愿把大人的情感之復(fù)雜、紛爭之恩怨，給一顆幼小心靈蒙上太多困惑和沉重。她能夠想象在她消失后，孩子身邊的人會怎樣編織渲染她的種種“罪行”，怎樣把她的形象惡毒丑化成一個世上最壞的“壞女人”的標簽，如何給孩子灌輸仇恨的種子。她不敢問孩子想不想她，她也不確定她在她心里還有沒有不可磨滅的位置。那聲“對不起，寶貝辛苦了”在心里含了好多年，卻不會對她說出口。她已經(jīng)不在乎在女兒心里自己是什么形象了，被女兒忘記也許是好的，沒有了掛念，習慣了沒有母親的日子，孩子也許會過得更輕松。她只希望他們會好好對孩子，只要孩子好好的健健康康的，她心里便會為此欣慰。

　　相聚的時間很短很有限，因為提前母親跟她的約定，因為考慮到不能影響她的生活和家庭。雖然她也想跟女兒多待一會兒，想在母親家多住一兩日也無妨。可是又能怎么樣呢，分別的太久，很多的事情不是通過幾日的相處所能說清明白的，也仍然無法拉近她們之間的親疏關(guān)系，何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向來對事情不愿做過多的說明和解釋，不管對家人還是老公。

　　為何要將一件事情背負在心里一輩子，能夠不回憶不再痛苦，是一種福氣。

　　回去的時候，她知道這一別又是遙遙無期，不知下一次相見又是什么時候。平靜地起身，離開，去車站買票，她掩飾著別離的傷感，待車子出發(fā)，才讓濕了又干干了又濕的眼眶，和著窗外的雪花，肆意晶瑩。

　　回去的路上，她給老公發(fā)了一個長長的信息，心里從未像此時般安定。有時候，一件小小的事情可以讓人清醒，比如他對她的信任，關(guān)鍵時候的在乎。時間，讓人看透了一些事情，模糊了悲傷，走出了陰影，治愈了傷口，變得麻木或世故，也對熟知的人心生厭倦，對婚姻疲憊不堪。當一切歸于平淡激情不再，她甚至覺得，沒有感情為支撐點的婚姻，還能不能繼續(xù)下去。此時，她才幡然悔悟，那個最在乎自己的人就在身邊，因為熟知和忽略，沒有了依賴，只有無止的糾纏、磕絆，融進了親情，爭吵、瑣碎沉淀成了歲月的細水長流，是一蔬一飯的日子雋永的溫柔。明白了，他不是最好的人，卻是對的人。

　　時光會老，心里的希望，卻綿綿不絕，因為一些人，一個家，一些事，保留信念的燈塔，心懷美好，希望在，未來就在。

　　后來，她說讓我?guī)退�把她心里的一些東西寫下來，對自己過往歲月留一個紀念，作為多年后成長蛻變里的一個剪影。換一種方式保存心情，也許是好的，心事轉(zhuǎn)換成文字，心里的缺口也是一種愈合。

　　我說，難過時，你就試著把悲傷、無奈、淚水和對孩子的各種想說的話，寫出來。她說好，不為孩子以后有一天能看到能明白，只為了那份深藏于心不能言說的愛，續(xù)寫祭奠一段時光，給傷痛一個安放的空間。

　　想起最初跟她做同事的日子里，她經(jīng)常游思不定神情憂郁，因為剛離別孩子，想念不已；臉色蒼白，因為失眠和壓力。一開始也會跟同宿舍的人訴說她的遭遇，別人問的多了，她就不停跟人解釋，就像一次次地掰開自己的傷口給人看，自己卻更加沉浸在那些揮之不去的痛苦里。后來明白了冷暖自知，有些事情別人沒經(jīng)歷過，就永遠無法感同身受，即使理解也沒誰最終會明了本人的辛酸。

　　然后，她開始把很多東西埋在心里，不再逢人訴說，不再尋求安慰，不再人前憂傷，學著壓抑的時候?qū)懗晌淖帧?/p>

　　最近再見到她時，我們都已人到中年。話題也從過去的服裝、夢想、職場、時代元素，轉(zhuǎn)變成了現(xiàn)在的家庭、情感、孩子、日�，嵥�，彼此對于生活的無奈和希望。

　　我曾說，意志有時是個奇怪的東西，覺得克服不了的事情，就在快要支撐不下去的時候，其實最困難的時候已經(jīng)過去。她說，是的，曾經(jīng)想過最多的事情就是死，那一年很期待世界末日的到來，活著如此辛苦，能夠從此一了百了，告別痛苦便是最好的，然這一切只是個美好的空想。不相信感情不想再結(jié)婚，卻在不久的后來，我們遇到追我們的男人，煩惱、戀愛、分手、再戀愛，幻想婚姻，奔波，工作，在一個城市里，在小小的絕望里大大地努力著。

　　欣慰的是，她說，已經(jīng)想通了看淡了很多事，不再作繭自縛自尋煩惱。不要把所有失敗的事情都總結(jié)成自己的過錯，遇人不淑讓自己走了很多錯路，遭遇了很多不幸，然很多不幸不是自己鑄就的，每個人都有走錯路的時候，以及被原諒的權(quán)利，如果一直活在自責、仇恨里，活在陰影里走不出來，就會錯過今后的生活，郁郁終日悲哀一生。既然無法回頭，就大踏步向前走，不管前方的路崎嶇還是平坦。

　　那些錯過的青春和遺失的美好，就當是生活給予的恩賜。感謝那些傷害過我們的人，和遇到過的坎，他們教會我們長大、成熟，教會我們堅強、堅持，不管時光如何變遷，世事變幻，要相信，以后會越來越好，相信，生命中總有生生不息的希望，和不期而遇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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