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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我那童年難忘的時光散文

        時間:2021-01-20 17:04:16 散文 我要投稿

        我那童年難忘的時光散文

          天黑,攆鴨子回家

        我那童年難忘的時光散文

          一想到攆鴨子,我就恍惚。鏡頭“唰”地回到一條小巷子里,我用長竹竿逼迫幾只鴨子乖乖就范跟我回家。天黑了,它們必須回到院子里,就像我必須晚上在家睡覺一樣。它們比我狡猾,東躲西藏;我手里的長棍子如搖擺不定的指針,東倒西歪,全被鴨子的走向控制著。

          一刻鐘前,在灶臺燒晚飯的母親對我發(fā)令:去,把鴨子攆回來。我應一聲便出門,手里拖著對付鴨子的武器—長竹竿。我先到村里的小池塘邊看看,當水源不夠時,村里的鴨子一點不傻全部聚集到那里。黑的,白的,花的,棕色的,浩浩蕩蕩一支隊伍,我能一眼認出自家的鴨子,母親不學別人把一只鴨子的翅膀或者尾巴剪個大豁口,她用大紅色油漆在一只鴨子的頭頂上涂抹,充分揉搓,那油色緊緊附在毛上,除非它成了禿子,不然到老到死都頭戴紅花。我家的“丹頂鶴”有的漂在水上,有的蹲在岸邊,有的離群索居拿嘴在泥洞里掏個不停。我仔細觀看過鴨子的水邊生活,有種姿態(tài)讓我艷羨不已:一只文靜的母鴨子把喙藏在翅膀里,眼睛微微閉著似在養(yǎng)神,一條腿縮起來貼進腹部的羽毛,另外一只紅掌卻直直地立在地上,好一個“金雞獨立”,難道她跟某位公雞先生有私情,悄悄學會這招專屬雞族的本事?聽到我的腳步聲,正在練神功的母鴨子,包括別的鴨子立刻警覺起來,我欲靠近,它們“嘩”地一聲撲到水中央。

          怎么辦?一畝方塘對一個十來歲的孩子來說不大但也不小,換作現在,一定能把一塊石頭扔到對岸,可那時扔石頭趕鴨子不輕松!它們在塘里瞅著我,一動不動,如果石頭落在屁股后,就稍微游動下;如果我扔得不著邊際,領頭公鴨反而偏著脖子往上看石頭,然后回頭在母鴨子身邊點頭哈腰,唧唧歪歪,簡直像是在笑話我。最要命的是,它們好不容易被我趕到岸邊,只差一個石頭的勁就上岸了。彎下腰趕緊撿泥巴坨或者石頭,可哪里有。刻蟮馁嗽谀嗬锖巢粍,太小的沒有威力。干著急,嘴里發(fā)出奇怪的吆喝恐嚇它們,還手舞足蹈跟個瘋人似的?梢晦D眼,它們折身回到水中央。我決定改變策略,先集中火力,再進攻。手里炮彈一枚接一枚發(fā)出去,啪啪啪,密集地落在它們屁股后面。這些牲畜不會說話,但有眼力,知道好漢不吃眼前虧的理。

          七八月時,水稻揚花后顆粒灌漿已畢,一穗穗飽滿地垂著。鴨子這時就不愿呆在池塘里,它們懂得田野里有新鮮豐富的谷物唾手可得。早晨,各家鴨子如一支支小分隊,匯集一起后頗具浩蕩之勢,它們不聲不響溜到田邊趁人不備倏忽間鉆進翠綠的稻秧里。田里安靜且陰涼,鴨子啄食谷粒,飲清水,還能享用生活在谷穗間的田螺、泥鰍。農人不允許鴨子這般糟蹋莊稼,站在田埂上大吼:“鴨子哦,哪個的?也不管管!”鴨子比人反應快,片刻間,它們閉嘴緘默,稻田里聲息全無,仿佛剛才那農人玩了一出“烽火戲諸侯”。叫罵聲慢慢遠了,鴨子汲水取食的嘩嘩聲再次響起;稻秧子被拽得此起彼伏,冒失鬼們又開始作案。就這樣,它們在福地里飽食終日根本不想家,院子里那一把把干燥的谷米喪失了吸引力。夜幕降臨時,把它們請回家簡直難于上蜀道,母親認為如果不攆回來,過不了幾日它們定會樂不思蜀變成野鴨子……我拖著長桿子,上面綁個紅塑料袋,我自有妙用。一旦發(fā)現鴨子不在池塘在稻田里,我靠聽覺辨別出它們的大致方向,怕稻秧子割肉而不卷褲腳,我直接下田,悄悄溜到它們身邊。待確定了具體位置,我一邊吆喝,一邊用竹竿上的紅色塑料袋威逼它們。稻穗濃密,通過縫隙,鴨子能瞥見頭頂上的那一抹奪魂血紅,呼啦啦撲騰起來。它們朝左,我的桿子也朝左飛去,他們朝右,我的桿子再飛向右邊,活生生逼著它們按我的意志走。假如它們能及時悔改走正道真是謝天謝地;如果它們從一塊稻田沖出來接著鉆進了另一塊稻田,你說怎么辦?我想哭,甚至想死,嘴里把鴨子的祖宗八代罵個遍,然后開始責怪父母,養(yǎng)這些勞什子的牲畜干什么?一輩子不吃鴨肉都行,就是不能再養(yǎng)它們!我扔掉竹竿,還不忘踩它一腳。氣憤憤跑回家,我進屋朝母親嚷嚷:它們怎么不發(fā)瘟死掉?等下回來,一個個把頭揪下來,明天再也出不了門。母親也朝我叫,攆個鴨子你還閑煩,我都養(yǎng)你十多年了,又怎樣?不茍言笑的父親,聽后也咧嘴,他跑出去看個究竟,然后領著那幾只短命鬼回來……。

          母親一般只養(yǎng)白鴨子,它們個大體壯肉多,吃起來實惠。隔壁的楊爺爺卻與人不同,他非要養(yǎng)些江西麻鴨,它們更機靈、更詭異,跑起來健步如飛,一溜煙躲起來一夜都能不回來,天亮時神兵天降出現在院子里。楊爺爺當過兵,脾氣粗躁,這一點在攆鴨子上暴露無遺。他追趕鴨子時嘴粗、氣粗、棍子粗,罵罵咧咧,恨不能把它們一只只拍死,待靠近時將手里的棍子一掄,身手敏捷的江西麻鴨如大雁般滑翔數米遠,本來它們準備就范歸巢的,這下好了,全飛了,第二天早晨在草窩生幾枚蛋,又不見蹤影了,搞不懂它們在哪里過夜去了。忘記說,楊爺爺給那些鴨子取了個超級炫酷的名字—山驃,這個名字,多年后想起,依然生動,仿佛那些鴨子撲閃著翅膀如流星般唰地滑過去。

          把鴨子從池塘或者稻田里攆到村里還不算,最主要的是把自己家那幾只活寶貝撇開趕回去。一般說,住在一個屋檐下的鴨們能會步調一致緊密走在一起,它們也能分清哪里是自己家。我把一大群鴨子朝院子門口趕,里應外合很重要,于是母親在屋內“鴨…吧…鴨…吧”地喚。在它們舉頭對玩伴表示不舍時,我猛地伸出竹竿將它們撇進去。其實鴨們喜歡回家,跟人一樣。它們進了院子后朝雞們狗們一陣寒暄,感覺像在說:回來了!回來了!雞倒不怎么領情,它們成天窩在家里,哪見過田野的風景和美味,早已饑腸轆轆,只等分食鴨們的那一份晚餐。不過,有時某只公鴨經不住別人家母鴨的誘惑,竟然有夜不歸宿的打算,屁顛顛跟別人回家了。母親晚飯后挨家挨戶去請“它”回府,從村東走到村西,肯定能找到。母親抱著它回家,嘴里叨嘮“天天淘氣,怕是你陽壽到了吧?”之類的話,說實話,如果它經常這么做,一來二去惹母親生氣了,它就要被執(zhí)行。還有種可能,如果它經常去打擾別人家,它可能會被悄悄謀害掉,成了別人的桌上餐,那母親永遠找不到它了,連根毛也找不到。所以,它們必須乖巧,不然就大禍來臨?上,我家的母鴨們從未引誘過別家的公鴨,就算有也只能算未遂。

          有只鴨子永遠不會再回來了。那年發(fā)洪水,溝渠里渾水四溢。晚飯時母親發(fā)現少了一只幼鴨,我在草窠里找到它,可它慌不擇路跳入洪水奔流的小河里,被水流裹挾著一直朝下游滾去。我沿著溪邊的小路,陪它一直跑一直跑,我多么希望它能抓住我的竹竿順勢爬上來啊。后來我跑不動了,天也漸漸黑了,看著毛發(fā)微黃的它消失在夜幕的水波里,我有些難過。回家路上,我點燃了田野里的一個大草垛,火光通明,如果它能上岸,會不會循著光亮奮力逆流而上,找到回家的方向啊?

          我抓過一條蛇

          “啊!蛇……好大一條!”大表姐驚呼。我在院子里乘涼,摸個棍子沖出去。早有人聞風而動圍住一堆黑瓦,七嘴八舌。

          “在里面,肯定在,我看它鉆進去了……”大表姐語氣堅定。我擠過去,朝瓦礫一頓猛敲,它果然沒見過啥世面,沉不住氣,嗖地躥出來。黑影,如一柄飛劍朝門前的.池塘埂飄去,我瞬間挪移,神不知鬼不覺把它按住了,連我自己都不知怎么回事。后來表姐說我真兇猛,棍子一頓亂舞,把埂上的野草劈的亂飛;蛟S它被嚇軟身子,無力反抗。

          我抓住一條蛇的七寸。它冰涼的身體纏繞在我的胳膊上,一圈一圈,像捕食到老鼠那樣,試圖通過擠壓讓對方窒息而亡。夜幕下,那冒著寒光黝黑的表皮讓我心里發(fā)毛。奪步就跑,我腿腳發(fā)顫,在鋪滿石子的路上差點跌倒。

          那一刻,我鼓足勇氣。平身第一次,后來證明也是最后一次如此驍勇地制服一條蛇。那是一九九二年,我十三歲。我把它裝入蛇皮袋后,再用細繩子把袋口扎緊,怕它半夜逃跑,我抱來一口破鍋,將它罩住。那夜我很晚才睡,上床前還伏在鍋上聽里面的動靜,它在,我就放心。

          當時,我抓住大烏梢蛇時,它扭頭向上,待勢攻擊。林子的話突然閃現在我的腦海,我一陣亂抖,蛇立刻垂了下來。他說了什么呢?他曾說:抓蛇一定要抓頸部下的七寸,抖是制服一條蛇的絕招。林子是村里最淘的孩子,挖地洞、爬房梁、上大樹,他都行,只為抓蛇,他可謂是抓蛇高手。林子能根據山林里泥土上的痕跡辨別蛇類及大小,也能判斷蛇的活動時間。他還經常給村里的孩子傳授抓蛇經驗,我那點常識便是旁聽到的知識。林子有個小細棍,讓人想起《天龍八部》里的打狗棒,他隨身攜帶。放學回家時,林子少走正道,他提著棍子從路邊的灌木叢繞一圈,準保手里有貨。有時幾個女生邊走邊逗,他們看到林子,就算能箭步如飛,也難逃“厄運”。林子一臉正經湊過去猛地把匿在身邊里的手抽出來,女孩子當場哇哇大哭,屢試不爽。

          抓蛇做什么呢,賣個一個叫陳網子的人。他住在另外一個村里,與我們相隔十來里。此時我記不清一條烏梢蛇能賣多少錢,母親托林子幫忙捎去我抓的蛇,他滿口答應。林子騎著他父親的自行車到我家,車后的蛇皮袋里大大小小裝好幾條蛇。他風風火火跑出去,回來卻說把蛇弄丟了。原來他的蛇皮袋到了壽命,破了小窟窿,到陳網子那里一條不剩,全鉆了出去。他眼淚婆娑地說,我們都相信他。林子很小時母親離家出走,父親性格粗暴,聽說他抓蛇的錢都要交給他父親買酒喝。

          為抓蛇,外公曾和林子杠上了。那天傍晚,外公在屋后轉悠,其實他是想去看看蝸居在他家墻基里的菜花蛇,那可是抓老鼠的能手啊。它窸窣地從洞里滑出來尋找食物,這時林子出現了,他非要將蛇抓走,外公不讓。結果起了爭執(zhí),林子性格倔強,不讓他抓,他扔幾個石頭砸過去,那蛇受了傷不知所措四處鉆,結果頭鉆到石頭里,尾巴卻漏在外面。外公一直守著它,等它從驚悚中蘇醒。它再也沒動,死了。外公后來一提到林子,直搖頭,說那孩子太倔以后肯定要吃虧。

          林子后來去當兵。而我遇到蛇只安靜站在遠處觀望,或者用棍子將它們趕走,不捕不殺。但父親曾為我殺了一條蛇。高一后,我的視力不斷下降,座位也從中間調到了第一排。父親取出那條蛇的膽,竟要我生吞,我不愿意,蒸熟了后才吃下。很多年后,我在網上看到生吞蛇膽有多大的風險,心中不免為當時的倔強感到欣慰。這事現在想來,心里一陣涌動。

          有時,我能看到又粗又大的菜花蛇在我家后院曬太陽,或者聽見屋梁上的老鼠被蛇逮住不斷哀鳴。一條蛇進食很慢,它在原地不走一點一點吞下獵物,前提是它要把獵物越纏越緊直至制服,讓它窒息而死。所謂“家蛇”就是那些經常在庭院附近活動,行動緩慢的無毒之蛇,而有些毒蛇,我們喚作“土狗子”、“桑樹根”,躲在菜地或者草垛里。有一年早春,母親被毒蛇咬了,胳膊片刻間腫大起來。我以為她會死掉,騎著自行車朝會配蛇藥的姨老爺家奔去。我被一條大河阻隔,扔了車,不脫鞋襪,撲騰到水里。河水冰涼,內心卻火急火燎,已經讀高二的我在表姨面前哭得稀里嘩啦,讓她快點去找在山上忙活的姨老爺……

          其實我很怕蛇,自從母親被蛇咬了后,我更怕。但十三歲那年的夏天,我把一條粗大的烏梢抓在手里飛奔回家,我不知道那股勇氣來自哪里。因它值錢,還是我想在眾人面前表現勇敢?但我肯定,在圍觀的人群里,一定有個人跟我一樣想把它抓走,只是我行動迅速些罷了。

          抱窩雞的幸福

          抱窩,于一只母雞,既艱苦又幸福。

          它咯咯叫著,在院子里來回走動,仿佛在尋找繁衍下一代的溫馨場地。幾日后,它被體內的雌性激素刺激得不能自持,索性鉆到平日下蛋的草窠里。母親發(fā)現它要抱窩了,并不急著給她上蛋。它若是一只從未抱過窩的雞,得通過考查才能錄用上崗。

          它能不能安心呆在窩里,是考查的重點。春日里,一只抱窩雞一天放風的時間不能超過二十來分鐘,要是在冬日,就更短。它如果不隨便下地奔走,或者聽到公雞鳴叫就按耐不住沖出去,那說明它性格溫順,適合抱窩。當然,一只抱窩雞能不能照顧好翅膀下的蛋,也是個問題。有些雞腿腳笨重,上窩下地胡亂踩,雞蛋就保不住;或者不懂溫度對蛋的重要性,把幾個蛋晾在翅膀外,一直凍著。這樣的雞,就算落了窩,母親也會剝奪它們繁衍后代的權力,到死都當不了媽媽。它會挨罵、遭攆、甚至還得坐“水牢”。

          它賴在雞窩里不走,反而干擾別人下蛋。母親不會袖手旁觀,使喚我或者哥哥幫它“醒抱”,這聽起來感覺是終止母性的妊娠一樣。在一個破臉盆里裝上水,把它放進去,上面用雞罩子蓋著,冷水能讓它從抱窩情緒里蘇醒過來,直至它不再咯咯鳴叫,認錯放棄。過不了幾天,它重新回到雞群里,努力下蛋,專心做一名生產工。

          二十幾枚蛋,交給一只母雞,活路不輕。在一個偏僻角落,母親為它準備了單人宿舍。閑置一邊的火盆,最好不過,里面鋪上稻草或者柔軟的舊棉絮。抱窩能考驗一只母雞的極限,身體的、或者精神的。二十幾天里,它必須能忍受寂寞,不出門、不嬉戲,不為外界風吹草動牽絆。傍晚,它有幾分鐘分的放風時間,母親稱之為“下抱”。我把它抱出去,輕輕放在地上。它騰地沖出去,跑幾個圈,翹著屁股排一大坨糞,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似的不動了。我跟上去扔一把白米,倒一碗清水。我仿佛是個獄卒,守著它吃完,一是不讓別的雞哄搶它的食物,二是監(jiān)督它及時回窩。母親很會忽悠一只抱窩雞。有時她去檢查它的工作,嘴里絮絮叨叨:好好抱兒,抱兒吃白米,一連說好幾遍。不過母親確實給它白米了,看來她很守信用。

          母雞用身體的溫度精心呵護一枚枚雞蛋,它開始脫毛,腹部露出一片粉紅干燥的皮肉,里面裹著清晰可見的雞肋骨,那是它為哺育下一代付出的肉體代價。對一只抱窩雞來說,最悲慘的是翅下竟然不是自己的蛋。有一年,外婆拿了好幾枚鵝蛋放在我家那只傻瓜母雞的翅膀下,它乖巧聽話、干活一絲不茍,甚得母親歡心。難道它就發(fā)現不了那些蛋有什么一樣嗎?要是換作人類,早就甩手不干了。它竟然堅持到底,毫無怨言。一只只毛茸茸的小鵝出生后,外婆把它們接回家。母雞形單影只在院子里轉悠,會不會尋思孩子們跑哪里去了?假如,它精心呵護的是一窩蛇蛋,最后還不要了它的命?我感覺,這絕對是在摧殘一只母雞的內心和精神。傷害,也就傷害吧,誰叫我們比較聰明,它們比較笨呢。

          誰見過一只母雞的勇敢呢?平常它們在墻根下遇到黃鼠狼或者蛇,只會扯著嗓子呼叫,逃之夭夭,雞群呈現一派狼狽相?杀ЦC雞要比平時勇敢十倍甚至百倍。一個春日午后,我在后院讀書,聽到屋內母雞撲騰鳴叫。丟了書跑去看,那是怎樣的場面啊。它微微下蹲,翅膀朝外張著,脖子伸得直直的,把窩護在身后,眼睛一眨不眨對峙著高它一倍的黑狗。只要狗挪動下,它便撲一下翅膀,發(fā)出一聲“吼叫”……像是在怒斥:再不走,我不客氣了。那狗,沒有見過那場面,平時被它追得滿場跑的母雞突然迸發(fā)出如此大的威力,怕是出乎它的意料到。那狗心虛,想奪門而逃,母雞趁機追去朝它尾巴叨一口。狗“烏-喲”一聲溜了,而母雞呢?它屁股朝地坐著,脖子朝天,眼神里透著兇悍與得意,嘴里還掛著一撮狗毛。我替它叫好,真是一只勇敢的雞。待它回過神來,快速奔到窩里,嘴里發(fā)出柔軟的咯嗒聲,仿佛在撫慰受了驚嚇的蛋。

          在母雞孵蛋的過程中,有道程序一定要做,那就是“照蛋”。母親關了電燈,捧來煤油燈放在雞窩邊,小心地從雞的身體下把蛋一個個摸出來照一遍。母雞唧唧歪歪似乎有點不大愿意,它盯著母親的手,儼然再說:記得放回原處。蛋為什么要照呢?是為檢查蛋里有沒有“寡子”,這種蛋是孵不出小雞的。有些蛋母親也拿不準,再過幾天,她弄一盆溫水,一個個輕輕放入水里,這叫“踩水”,“寡”蛋在水里不會動,而有些蛋會振動水面,產生微微的生命之波。我喜歡這樣的場景,母親在昏黃的燈光下看起來極其溫柔。她嘴里還是那句:“好好抱兒,吃白米……”,我百聽不厭。我拿著軟毛巾要擦蛋上的水珠,母親不讓,怕我手重捏碎了蛋,偶爾幫她拿一個蛋,誰敢怠慢,仿佛捧著個心肝寶貝似的。

          一天,第一只小雞破殼而出,它清脆的嗓音不沾一點風俗之氣。一枚蛋就是一粒種子,浸潤了一只母雞的心血后,膨脹開來。它憑借雞媽媽賜予的生命之力,用柔弱的喙突破命運的第一道禁錮。兩只、三只、四只,母親在第一時間把它們挪到一個裝著棉絮的小木盆里。它們黑豆般的眼睛靈光閃動,對世界充滿驚奇。母親愛拉著我們一起等帶小雞出生。長大后,我明白我對世界及生活的熱愛,也許正是來自昏暗燈光下母親無心的教化。面對生命,必須用十二分的慎重與呵護,只有這樣,我們才能更好地愛自己。

          沒滿月不能下地,母親用大籮筐裝著它們,喂食時就捧出來放到一個大木盆里,吃完了再抓回去。這段時光,母雞養(yǎng)尊處優(yōu)。依然是白米、清水,有時候米里還拌些菜籽油。但是一群雞必須學會自己覓食,沒人會無休止地給它們提供一日三餐。當母親批準它們下地自己尋找食物時,竹園里的筍子開始抽身節(jié)節(jié)拔高,戶外的秧苗子綠油油地在水田里迎風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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