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忘那童年的鄉(xiāng)村散文

難忘那童年的鄉(xiāng)村散文

　　一只螞蚱，從腳下蹦出來，落到很遠的地方，我快步向前，追到螞蚱只有一步的距離，然后，慢慢地靠近，猛地撲向它。螞蚱反應(yīng)快速，在我手指縫里，又蹦到一棵雜棵草上，瞪著兩只大眼睛，咀嚼著兩顆大門牙，帶著嘲笑的表情，看著趴在地上的我。

　　“快起來！才給你洗的衣服，又弄臟了，老是這樣不省心。”娘在遠處喊著我，催我快點走。

　　我不服輸?shù)钠�氣，從小就有。我起身又撲向了螞蚱，終于抓住了它，把它穿在了一根狗尾草上。那跟狗尾草上，已經(jīng)穿了一串的螞蚱，這是我最愛，因為到中午，我就可以吃到外酥里嫩，香甜可口的烤螞蚱了（那時生活困難，人們還舍不得用油炸）。在非常艱苦的歲月里，幾乎一年里，都是玉米餅子窩窩頭、咸菜青菜沒有油的伙食，這小小的螞蚱，也是我們小孩子解饞的，非常不錯的美味佳肴。

　　地里的玉米苗，已經(jīng)鏟鋤了麥茬和雜草，也施了農(nóng)家肥；棉花也打了藥，摘了頭和打掉了圍心；那塊種在穴窩洼地里的高粱，長勢喜人，到熟也不用去管理。娘就帶著我去邵家村，看望我的姥娘。走大路，要繞過幾個村莊，得十多里地。所以娘就經(jīng)常選擇走這條小路，可以節(jié)省好幾里地。我也是非常喜歡這條小路，因為這里可以有所收獲。

　　說是小路，其實就是順著一條小河的河沿走。那時大概是八十年代初，還沒有摩托車汽車，甚至自行車都很稀罕，所以除了村里的幾架牛車，人們只有靠步行。選擇做親戚，也是就近，不然遠了走親戚就很麻煩。一般相鄰幾個村子，都會有親戚來往，所以慢慢地，小河沿上就踩出了一條小路，蜿蜿蜒蜒，曲折徘徊地串聯(lián)著幾個村子。

　　聽娘說，這條小河是六十年代修的，她為了掙口吃的，放棄了學(xué)習(xí)的機會。在上小學(xué)四年級那年，就跟她的幾個村里的女同學(xué)，一起上了工地，支援農(nóng)田改造，挖溝修河，還深翻過土地。那時，她還是個大半孩子，在深溝里，娘的心里，只裝著堅強的信念。

　　姥娘一共有四個孩子，娘是她唯一的閨女，也是排行老大。在姥爺早早去世的時候，十幾歲的娘，便挑起了家庭的重擔(dān)。三年自然災(zāi)害時期，娘為了幫助姥娘，養(yǎng)活幾個未成年的弟弟，早早放棄學(xué)校，上工地掙工分。每次吃飯時，都會節(jié)省些窩窩頭，夜晚帶回家中。最困難的時候，家中已經(jīng)斷糧幾天，實在沒有辦法，娘就跳進了冰冷的河灣里，撈取扎菜水草，回家撒上一些鹽巴，將就著總算度過了難關(guān)。從那時，娘也落下了腰酸腿疼的毛病。一直到娘去世，也沒有治好。

　　一只野兔，突然出現(xiàn)在雜草稀少的小路上，我興奮地追過去�？墒且巴梅浅Ｃ艚�，往前跑了一會兒，便消失在草叢里。我失望地耷拉著腦袋，嘴里不停地嘟囔著，惋惜那只逃跑了的肥美兔子。娘叫住了我，說發(fā)現(xiàn)了香寶寶（一種像葡萄一樣大小的、像西瓜一樣圓圓的小瓜。葉子、瓜秧卻跟甜瓜的一樣，就是瓜長不大）。我跑過去，果然，一棵瓜秧上長著一串串的小瓜。我摘下一枚，放在鼻子下聞著：“哇！太香了。”我興奮地放進嘴里。雖然不是很甜，有點酸酸的味道，可畢竟也可以吃。于是，我裝了一荷包的香寶寶，蹦蹦跳跳地繼續(xù)走。

　　在河沿上，還有很多種植物，都開出美麗的花朵，很好看。有的植物的葉子、花和果實也可以吃，其中有曲曲菜、兔耳朵酸的葉子。一種是地黃的花，我們這里叫做小媳婦喝酒。把那長長的喇叭花拔下來，含在嘴里吸吸，就會有一股甜甜的味道，那是它的花蜜。不僅我們小孩子喜歡它，蜜蜂更是喜歡它，從它的花里飛進飛出，嗡嗡地采食著花蜜。

　　有兩種植物，都長出一樣的果實，中間圓鼓鼓的，兩邊細細的，有四五公分長，拇指粗細，看著像小紡錘，我們這里叫嘎啦瓢。這種果實在嫩的時候，可以吃，清脆細嫩，味道甜美。嘎啦瓢有一種長在嘎啦蔓上，嘎啦蔓長著長長的蔓，到處爬，葉子像桃子心形的樣子，也接近那樣大小，厚厚的、橢圓形。另一種長在豬草棵上，全株只有二十來公分高，一簇簇的，葉子有一公分大小，扁扁的。兩種植物無論是株形還是葉子、枝莖都差別都很大�？删褪枪麑崳瑓s完全一樣，摘下葉子和果子，野都會分泌一種白色粘稠液體，而且味道還差不多，這讓我百思不得其解。

　　還有一種植物，植株不大，卻長滿了小果實。那葉子就像含羞草的樣子，一根根花梗，開出黃色的、五角星一樣、大小如同綠豆粒的花朵。落花后，便長出一排排的果實、像縮小了枕頭的樣子，大小如同二極管。我們這里叫它馬勺子（蜥蜴）姑嗒（面旮瘩）。這種果實面嘟嘟的，帶有清香的味道。

　　娘在路上已經(jīng)失去了耐心，不停地催促還在玩耍的我，讓我趕緊回到小路上。我的幾個荷包里裝滿了各種好吃的，好玩的植物，手里拿著兩串螞蚱，不情愿地跟著娘，來到了邵家村。

　　邵家村，曾經(jīng)留下我太多太多的'童年記憶。

　　村子處在一片高地上，房屋大多是土屋土院墻，村中和周圍，布滿了棗樹、榆樹和柳樹。房屋沒有規(guī)劃，一條寬窄不一的大街，街上有一口水井，按著轆轤，轆轤上纏滿了拇指粗的棕繩。井沿上有一棵大柳樹，很粗，斜著身子，茂密的枝杈，覆蓋了井臺。傳說，有一條大蛇曾經(jīng)纏到柳樹上，伸到井里喝水。我非常害怕那個水井，真的害怕出來那條大蛇，可是卻又總想去看看，直到后來井都填死了，也沒有見到那條大蛇。

　　村里幾條曲曲彎彎的小巷子，很窄，也很深。房屋錯落無序、高低不平。一條土路，在村子中間，直通南北。由于村子大街巷子都不通，所以這條路，就成了村子里唯一的一條通向外面的路。由于年代久遠，村子地基又高，所以這條路經(jīng)常被雨水不斷沖刷，越來越洼。在兩邊高高得房屋的襯托下，這條路就更像一條深深的水溝。

　　溝路的北邊，村子一分為二，分為南邵和北邵，中間被一片長滿柳樹的洼地隔開。在洼地上隆起的部分，有一座小廟，因為土改時被拆除，出現(xiàn)在我眼前的，只有一堆兒含有破磚爛瓦的土臺子。村里死了人，還會去土臺子那里去送盤纏。人們還是習(xí)慣說：“去廟上！”

　　村子?xùn)|南邊，是一個大灣，里面長滿了荷花蓮藕，夏天，滿灣的荷花，飄來陣陣香氣。秋冬之際，人們就會摘蓮蓬，踩蓮藕。村子里下雨流出水，都經(jīng)過那條溝路，流進了大灣里。灣里有數(shù)不清的大魚，我們在中午的時候，可以從荷葉空隙里看到出來曬太陽的大魚。也可以看到，那些被大魚撞的荷葉直打晃，發(fā)出陣陣拍水聲音。

　　記得有一年大旱，大灣里水很少了，人們開始了抓魚�？吹椒�了灣后，那些大魚都張著大嘴，在被人們攪渾的水面上呼吸，小舅急了，回家拿來了掘糞的糞叉。小舅不愧是逮魚的能手，他“穩(wěn)、準、狠”地，一叉一條，叉無虛發(fā)。整整一下午，他叉到了幾十條大鯉魚、大青魚和鯰魚。我抱著大鯉魚，嘴都笑歪了，那天的收獲，戰(zhàn)果輝煌。

　　終于到了姥娘的家。一座破舊的、一面朝南有兩扇角門的三合院，破屋爛墻，住著姥娘家的六七口人。大舅雖然已經(jīng)結(jié)婚有了表哥和表妹，可還沒有出去單過。一家人就擠在這個小院里。小院里有幾棵大榆樹，非常粗，也非常高。那時我都非常懷疑，它能不能夠到天上的星星。后來，大舅出去單過，蓋房子，就把大榆樹砍了，作為蓋房子的木料。

　　看到娘和我的到來，姥娘和舅舅們，都很高興。姥娘打發(fā)小舅去后院的園子里，割來了韭菜，一家人圍著包餃子。這可是一年之中，非常難得的改善生活，所以大家都很開心。要說最開心的，還是我和表哥表妹。他們非常興奮地，蹲在地上，欣賞著我的戰(zhàn)利品。我把螞蚱遞給了小表妹，從兜里掏出了嘎啦瓢、馬勺子姑嗒、香寶寶等。姥娘在灶火里，給我們燒熟了螞蚱，我們幾個，開始分享品味這些美味佳肴。一個個都吃得滿臉黑灰，笑聲不斷。

　　我二舅，也是個非常愛逮魚的人，而且還是個高手。他看到我和娘來了，拿著草筐就出去了，我們都不知道他去干啥。可不到中午的時候，他帶回了七八條大魚，還有很多小魚和蝦。原來，二舅是去我們來的那條河里，逮魚去了。他的水性很好，可以在那些密實的水草里摸到魚。他用柳條編制了幾個逮魚的地籠，放在水草里，每天都去查看。在逮魚這方面，我是隨他的。中午的大餐里，又有了一道美食，而且還不像稀罕的餃子那樣，舍不得多吃，可以放開了肚子吃。

　　吃過午飯，我就跟表哥表妹，在小舅的帶領(lǐng)下，去灣邊上，那些大柳樹下，粘知了。小舅是個非常愛玩的人，經(jīng)常被姥娘罵，可我們卻很喜歡他，因為我們和得來。小舅非常聰明，可以制作很多好玩的玩具，也可以制作彈弓、捉鼠器等。他拿著一根細長的竹竿，用摻了棉絮的軟面，纏繞在桿頭上，手腕靈活。一伸、一轉(zhuǎn)、一抖，那知了便被粘住了。我們用灌口瓶子盛了，興高采烈地議論著，晚上讓姥娘給煲了吃。正在這時，被小舅噓了一聲，立刻閉住嘴，向樹上望去，又一只知了被小舅粘住了。

　　娘在姥姥家住了一晚，就趕回去了。她擔(dān)心父親照顧不好她的豬和雞鴨鵝，也要給上學(xué)的哥哥做飯，所以不能久待。我就留了下來，我是舍不得走的，這里有太多好玩的事，也有陪我玩的人。大家都喜歡我這個外甥。我覺得自己，在這里就是一個小皇帝。雖然也有跟我鬧著玩的人，他們逗我：“外甥狗，外甥狗，吃飽了拿著走！哎，你這外甥狗咋不走了？”

　　從小就臉皮厚的我，才不跟他一般見識：“我愿意，你管的著嗎？”

　　“哎喲！這小家伙還挺會說來，哈哈！”那些人都笑了，他們也難得有個小客人來。村子小，一家有客，幾乎全村都會歡迎。于是，我很快和村里所有的孩子都打成一片。白天去河里摸魚，踩藕，晚上就去捉知了猴、在大街上打同牌（畫趟線，每個人拿一塊半頭磚，隔著五六米遠，丟向豎在線上的另一塊半頭磚。）。女孩子也愿意找我玩，她們最喜歡我講故事了。在她們心目中，覺得我就是一個城里孩子（雖然距離城里還有幾里路），啥都懂，其實我大部分都是吹牛，呵呵！可糊弄那些小女孩還是可以的。

　　幾十年過去了，姥娘和娘已經(jīng)不在了，老屋老街老院墻，還有那條深深地溝，長滿蓮藕的大灣，都已經(jīng)消失不見。村子早已改變的讓我無法再找到以前的影子。可那些童年的記憶碎片，卻深深印在我的腦海里浮現(xiàn)，無論如何，也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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