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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田賦原文及賞析
原文:
游都邑以永久,無明略以佐時。徒臨川以羨魚,俟河清乎未期。感蔡子之慷慨,從唐生以決疑。諒天道之微昧,追漁父以同嬉。超埃塵以遐逝,與世事乎長辭。
于是仲春令月,時和氣清;原隰郁茂,百草滋榮。王雎鼓翼,倉庚哀鳴;交頸頡頏,關(guān)關(guān)嚶嚶。于焉逍遙,聊以娛情。
爾乃龍吟方澤,虎嘯山丘。仰飛纖繳,俯釣長流。觸矢而斃,貪餌吞鉤。落云間之逸禽,懸淵沉之鯊鰡。
于時曜靈俄景,繼以望舒。極般游之至樂,雖日夕而忘劬。感老氏之遺誡,將回駕乎蓬廬。彈五弦之妙指,詠周、孔之圖書。揮翰墨以奮藻,陳三皇之軌模。茍縱心于物外,安知榮辱之所如。
譯文
在京都作官時間已長久,沒有高明的謀略去輔佐君王。只在河旁稱贊魚肥味美,要等到黃河水清還不知是哪年。想到蔡澤的壯志不能如愿,要找唐舉去相面來解決疑題。知道天道是微妙不可捉摸,要跟隨漁夫去同樂于山川。丟開那污濁的社會遠遠離去,與世間的雜務長期分離。
正是美好的仲春時節(jié),氣候溫和,天氣晴朗。高原與低地,樹木枝葉茂密,雜草滋長。魚鷹在水面張翼低飛,黃鶯在枝頭婉轉(zhuǎn)歌唱。河面鴛鴦交頸,空中群鳥飛翔。鳴聲吱喳,美妙動聽。逍遙在這原野的春光之中,令我心情歡暢。
于是我就在大湖旁龍鳴般唱,在小丘上虎嘯般吟詩。向云間射上箭矢,往河里撒下釣絲;飛鳥被射中斃命,魚兒因貪吃上鉤,天空落下了鴻雁,水中釣起了魚。
不多時夕陽西下,皓月升空。嬉游已經(jīng)極樂,雖然夜來還不知疲勞。想到老子的告誡,就該駕車回草廬。彈奏五弦琴指法美妙,讀圣賢書滋味無窮。提筆作文,發(fā)揮文采,述說那古代圣王的教范。只要我置身于世人之外,哪管它榮耀與恥辱的所在?
注釋
都邑:指東漢京都洛陽。永:長。久:滯。言久滯留于京都。
明略:明智的謀略。這句意思說自己無明略以匡佐君主。
徒臨川以羨魚:《淮南子·說林訓》曰:“臨川流而羨魚,不如歸家織網(wǎng)。”用詞典表明自己空有佐時的愿望。徒:空,徒然。羨:愿。
俟:等待。河清:黃河水清,古人認為這是政治清明的標志。此句意思為等待政治清明未可預期。
蔡子:指戰(zhàn)國時燕人蔡澤!妒酚洝肪砥呔庞袀鳌?犊簤咽坎坏弥居谛摹
唐生:即唐舉,戰(zhàn)國時梁人。決疑:請人看相以絕對前途命運的疑惑。蔡澤游學諸侯,未發(fā)跡時,曾請?zhí)婆e看相,后入秦,代范睢為秦相。
諒:確實。微昧:幽隱。
漁父:宋洪興祖《楚辭補注》引王逸《漁父章句序》:“漁父避世隱身,釣魚江濱,欣然而樂!辨遥簶贰4司浔砻髯约簩⒂跐O父通于川澤。
超塵埃:即游于塵埃之外。塵埃,比喻紛濁的事務。遐逝:遠去。
長辭:永別。由于政治昏亂,世路艱難,自己與時代不合,產(chǎn)生了歸田隱居的念頭。
仲春令月:春季的第二個月,即農(nóng)歷二月。令月:美好的月份。
原:寬闊平坦之地。隰(xí):低濕之地。郁茂:草木繁盛。
王雎:鳥名。即雎鳩。
鸧鹒(cānggēng):鳥名。即黃鸝。
頡頏(xiéháng):鳥飛上下貌。
于焉:于是乎。逍遙:安閑自得。
而乃:于是。方澤:大澤。這兩句言自己從容吟嘯于山澤間,類乎龍虎。
纖繳(zhuó):指箭。纖:細。繳:射鳥時系在箭上的絲繩。
逸禽:云間高飛的鳥。
魦鰡(shāliú):一種小魚,常伏在水底沙上。
曜靈:日。俄:斜。景:同“影”。
系:繼。望舒:神話傳說中為月亮駕車的仙人,這里代指月亮。
般(pán)游:游樂。般:樂。
雖:雖然。劬:勞苦。
感老氏之遺誡:指《老子》十二章:“馳騁田獵,令人心發(fā)狂!
五弦:五弦琴。指:通“旨”。
周孔之圖書:周公、孔子著述的典籍。此句寫其讀書自娛。
翰:毛筆。藻:辭藻。此句寫其揮翰遺情。
陳:陳述。軌模:法則。
如:往,到。以上兩句說自己縱情物外,脫略形跡,不在乎榮辱得失所帶來的結(jié)果。
賞析:
寥寥幾筆,即勾勒出春光明媚,鳥語花香,一派欣欣向榮的自然風貌,既表達了對歸田生活的向往,同時也暗寓對官場齷齪的厭惡。寄情于景,情景交融,語言清新,優(yōu)美生動,歷來深受人們愛賞!稓w田賦》作為迄今最成功的抒情小賦,在賦體文學史上占有重要地位。它代表了自西漢末葉以來賦體革新轉(zhuǎn)變的最高成就,基本結(jié)束了大賦為主流的創(chuàng)作時代,而開辟了靈巧自如的小賦的新時期,使賦這種文學形式得以繼續(xù)活躍發(fā)展。從此以后,特別是經(jīng)魏晉到唐宋,雖幾經(jīng)演化,但無論是散韻、騷韻、俳體、文體,有成就的作家大多循此路徑抒情述志、詠物敘事,豐富了文苑。
文中多用典故是此賦的一大特色,如“徒臨川以羨魚,俟河清乎未期”,分別引用《淮南子·說林訓》和《左傳·襄公八年》的典故:“感蔡子之慷慨,從唐生以決疑”,事見《史記·范雎蔡澤列傳》:“追漁父以同嬉,超埃塵以遐逝”,也是從《楚辭·漁父》中“漁父莞爾而笑,鼓枻而去”及“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塵埃乎”化來的。張衡充分利用了歷史典故詞句短小、內(nèi)涵量大的優(yōu)點,于文辭之外又平添了更加豐富的內(nèi)容,因而《歸田賦》并未因為篇制短小而顯干癟。同時,《歸田賦》所選用的多是為人們所熟悉的典故,并不晦澀難懂。所以這篇小賦以其雅致精煉、平易清新的語句,包容了內(nèi)涵豐富的史實,并賦之以新意。
此外,《歸田賦》還用了一些疊韻、重復、雙關(guān)等修辭方法,如“關(guān)關(guān)嚶嚶”、“交頸頡頏”,形象地描繪了田園山林那種和諧歡快、神和氣清的景色;而“仰飛纖繳,俯釣長流。觸矢而斃,貪餌吞鉤”,既反映了作者暢游山林,悠閑自得的心情,又頗含自戒之意。
總之,《歸田賦》已很不同于先前的漢大賦了,它已開始由敘事大賦轉(zhuǎn)入抒情小賦,風格上也不再追求氣勢的鋪排、辭藻的堆砌,而類似于四六句駢文,開了駢賦的先河!稓w田賦》在我國文學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是千百年來為人們所傳誦的優(yōu)秀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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