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樂·凍云黯淡天氣》柳永宋詞注釋翻譯賞析
作品簡介
《夜半樂·凍云黯淡天氣》是宋代詞人柳永用舊曲創(chuàng)制的新聲作品。全詞分為三片，前兩片繪景，上片敘述舟行的經(jīng)歷，中片描寫舟中的見聞，層次分明，不緊不慢，頗顯其善于鋪陳的手筆。下片則是寫情，情由前兩片中的景自然引出。三片聯(lián)系緊密，天衣無縫，是一篇錯落有致、大開大闔的長調(diào)。
作品原文
夜半樂⑴
凍云黯淡天氣，扁舟一葉，乘興離江渚⑵。渡萬壑千巖，越溪深處⑶。怒濤漸息，樵風(fēng)乍起，更聞商旅相呼⑷；片帆高舉。泛畫鹢、翩翩過南浦⑸。
望中酒旆閃閃，一簇?zé)煷�，�?shù)行霜樹⑹。殘日下、漁人鳴榔歸去⑺。敗荷零落，衰柳掩映，岸邊兩兩三三、浣紗游女⑻。避行客、含羞笑相語。
到此因念，繡閣輕拋，浪萍難駐⑼。嘆后約、丁寧竟何據(jù)⑽！慘離懷、空恨歲晚歸期阻⑾。凝淚眼、杳杳神京路，斷鴻聲遠(yuǎn)長天暮⑿。
作品注釋
⑴夜半樂：唐教坊曲，后用為詞牌�！稑氛录啡搿爸袇握{(diào)”。段安節(jié)《樂府雜錄》：“明皇自潞州入平內(nèi)難，半夜斬長樂門關(guān)，領(lǐng)兵入宮剪逆人，后撰此曲，名《還京樂》�！庇钟兄^《夜半樂》與《還京樂》為二曲者。常以柳永詞為準(zhǔn)。一百四十四字，分三段，前段、中段四仄韻，后段五仄韻。前段第四句是上一、下四句式。全曲格局開展，中段雍容不迫，后段聲拍促數(shù)。
�、苾鲈疲憾鞚庵鼐鄯e的云。扁舟：小船。乘興離江渚：自己乘興離開了江邊。江渚：江邊。渚：水中沙洲，此指水邊。
�、侨f壑千巖：出自《世說新語·言語》：顧愷之自會稽歸來，盛贊那里的山川之美，說：”千巖競秀，萬壑爭流。“這里指千山萬水。越溪：泛指越地的溪流。
�、乳燥L(fēng)：指順風(fēng)。乍起：指山風(fēng)突然的吹起來。商旅：行商之旅客，這里泛指旅客。
�、僧孄o（yì）：船其首畫鹢鳥者，以圖吉利。鹢是古書上說的一種水鳥，不怕風(fēng)暴，善于飛翔。這里以“畫鹢”代指舟船。翩翩：形容穿行輕快的樣子。南浦：南岸的水邊，泛指水濱。
�、释校涸谝曇袄�。酒旆：酒店用來招引顧客的旗幌。一簇?zé)煷澹阂惶幟爸稛煹拇迩f。
�、锁Q榔：用木長棒敲擊船舷。漁人有時用他敲船，使魚受驚入網(wǎng)；有時用它敲船以為唱歌的節(jié)拍，這里用后者，即漁人唱著漁歌回家。
⑻浣紗游女：水邊洗衣勞作的農(nóng)家女子。
�、鸵颍哼@里是”于是“，”就“的意思。繡閣輕拋：輕易拋棄了偎紅倚翠的生活。浪萍難駐：漂泊漫游如浪中浮萍一樣行蹤無定。
�、魏蠹s：約定以后相見的日期。丁寧：同“叮嚀”，臨別鄭重囑咐。何據(jù)：有什么根據(jù)，是說臨別時相互的約定、囑咐都不可靠，都無法實現(xiàn)。
�、峡蘸蓿和胶蕖�
�、需描茫哼b遠(yuǎn)的意思。神京：指都城汴京。斷鴻：失群的孤雁。長天暮：遠(yuǎn)天出現(xiàn)茫茫暮色。
作品譯文
嚴(yán)冬的陰云遮蔽著天空，我乘坐一葉小小扁舟，乘興離開了沙洲的江岸。越過萬道深壑千道高巖，進(jìn)入若耶溪有神的水灣，狂濤漸漸將要平息下去，山風(fēng)卻又突然刮起了風(fēng)來，聽到商賈旅客互相呼喚。一片征帆高懸航船浮游、輕輕悠悠地駛過了南岸。
放眼望去遠(yuǎn)處酒旗晃動，一座煙籠村落霜花斑斑。夕陽殘照漁人敲響船舷。枯敗的荷花都紛紛零落，晚霞透過楊柳忽掩忽現(xiàn)。岸邊兩三三浣紗姑娘，躲避著游客羞澀地笑語。
猛想到輕易地拋棄親人，像浪游的浮萍難尋立身�？蓢@約會誓言怎能為據(jù)？慘淡啊那些離別的情懷，徒嘆又將歲暮歸期受阻。淚眼凝神遠(yuǎn)看京都大路，孤雁遠(yuǎn)遠(yuǎn)呼喚長空暮色。
作品鑒賞
上片首句點明時令，交待出發(fā)時的天氣�！皟鲈啤本湔f明已屆初冬，天公似釀雪，顯得天色黯淡。“扁舟”二句寫到自身，以“黯淡”的背景，反襯自己乘一葉扁舟駛離江渚時極高的興致�！俺伺d”二字是首疊的主眼，從“離江渚”開始，直到“過南浦”，詞人一直保持著飽滿的游興�！岸扇f壑”二句，概括交待了很長的一段路程，給人以“輕舟已過萬重山”的輕快感覺�！芭瓭彼木洌瑢懕庵劾^續(xù)前行時的所見所聞。此時已從萬壑千巖的深處出來，到了比較熱鬧的開闊江面上，浪頭漸小，吹起順風(fēng)，聽見過往經(jīng)商辦事的船客彼此高興地打招呼，船只高高地扯起了風(fēng)帆�！捌吲e”是寫實，也可想象出詞人順風(fēng)揚帆時獨立船頭、怡然自樂的情狀�！胺寒孄o”句，“翩翩”遙應(yīng)“乘興”，既寫舟行的輕快，也是心情輕快的寫照。從整個上片來看，柳永當(dāng)時的心情是輕松愉快的。
中片寫舟中所見，所有景物都“望中”生發(fā)，時間是“過南浦”以后，已屆傍晚，地點從溪山深處轉(zhuǎn)到了南浦以下的江村。詞人乘興揚帆翩翩而行，饒有興味地觀賞著展現(xiàn)眼前的風(fēng)光。“望中”三句寫岸上，只見高挑的酒簾風(fēng)中閃動，煙靄朦朧中隱約可見有一處村落，其間點綴著幾排霜樹�！皻埲铡本滢D(zhuǎn)寫江中，漁人用木棒敲擊船舷的聲音把詞人的注意力吸引了過來，發(fā)現(xiàn)殘日映照的江面上，漁人“鳴榔歸去”。接下來卻見，淺水灘頭，芰荷零落；臨水岸邊，楊柳只剩下光禿禿的枝條；透過掩映的柳枝，看得見岸邊一小群浣紗歸來的女子�！颁郊営闻笔窃~人描寫的.重點，他工筆細(xì)描她們“避行客、含羞笑相語”的神情舉止。眼前這三三兩兩浣紗游女，觸動并喚醒了詞人沉埋心底的種種思緒，頓生羈旅行役的感慨，真所謂因觸目而驚心。整個中片承上啟下，與下片存著內(nèi)的有機聯(lián)系。
下片由景入情，寫的是去國離鄉(xiāng)的感慨，用“到此因念”四個字展開�！按恕弊种背卸B末的寫景，“念”字引出此疊的離愁別恨�！袄C閣輕拋”，后悔當(dāng)初輕率離家；“浪萍難駐”，慨嘆此時浪跡他鄉(xiāng)。將離家稱為“拋”，更“拋”前著一“輕”字，后悔之意溢于言表；自比浮萍，又“萍”前安一“浪”字，對于眼下行蹤不定的生活，不滿之情見于字間。最使詞人感到凄楚的是后會難期�！皣@后約”四句，便是從不同的角度抒寫難以與親人團(tuán)聚的感慨。
“嘆后約”句遙應(yīng)當(dāng)年別離時分，妻子殷勤叮嚀，約定歸期，而此時難以兌現(xiàn)。“慘離懷”二句一嘆現(xiàn)時至歲暮，但還不能回家，因而只能空自遺憾；再嘆自己離妻子寄身的京城汴梁，路途遙遠(yuǎn)，不易到達(dá)，只得“凝淚眼”而長望。結(jié)語“斷鴻”句，重又由情回到景上，望神京而不見，映入眼簾的，唯有空闊長天，蒼茫暮色，聽到耳中的只有離群的孤雁漸去漸遠(yuǎn)的叫聲。這一景色，境界渾涵，所顯示的氛圍，與詞人的感情十分合拍�！皵帏櫋本渌鶎懙氖乔橹兄埃乇憩F(xiàn)的是寄寓景物中的主觀感受。下片把去國離鄉(xiāng)的離愁和羈旅行役的苦況寫得悲慘之極。
柳永詞善于鋪敘，上、中片寫景，感情悠游不迫，筆調(diào)舒徐從容，由敘述轉(zhuǎn)為描繪。描敘內(nèi)容也從自然現(xiàn)象轉(zhuǎn)到社會人事，整體上層次分明，鋪排有序。末片抒情，感情汪洋恣肆，一發(fā)難收，筆調(diào)也變得急促起來，抒寫了悔當(dāng)初、恨現(xiàn)在的感情；接著的幾句，圍繞著“別易會難”這一中心，作多角度的反復(fù)抒寫。音韻上，從“嘆后約”句開始，用韻轉(zhuǎn)密，如促節(jié)繁弦，正好適應(yīng)了硬咽語塞、一吐為快的抒情需要。寫景，為抒情鋪墊；徐緩，為急驟蓄勢。通篇轉(zhuǎn)承自然、渾若天成，體現(xiàn)了柳永長調(diào)的突出優(yōu)點。
詞牌簡介
夜半樂，唐教坊曲，后用為詞牌�！稑氛录啡搿爸袇握{(diào)”。段安節(jié)《樂府雜錄》：“明皇自潞州入平內(nèi)難，半夜斬長樂門關(guān)，領(lǐng)兵入宮剪逆人，后撰此曲，名《還京樂》�！庇钟兄^《夜半樂》與《還京樂》為二曲者。茲以柳永詞為準(zhǔn)。一百四十四字，分三段，前段、中段四仄韻，后段五仄韻。前段第四句是上一、下四句式。全曲格局開展，中段雍容不迫，后段則聲拍促數(shù)矣。
作品格律
�。ㄇ捌�
仄平仄仄平仄，平平仄仄，平仄平平仄（韻）。
凍云黯淡天氣，扁舟一葉，乘興離江渚。
仄仄仄平平，仄平平仄（韻）。
渡萬壑千巖，越溪深處。
仄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平平，仄平平仄（韻）。
怒濤漸息，樵風(fēng)乍起，更聞商旅相呼，片帆高舉，
仄仄仄、平平仄平仄（韻）。
泛畫鹢、翩翩過南浦。
�。ㄖ衅�
仄平仄仄仄仄，仄仄平平，仄平平仄（韻）。
望中酒旆閃閃，一簇?zé)煷�，�?shù)行霜樹，
平仄仄、平平平平平仄（韻）。
殘日下、漁人鳴榔歸去。
仄平平仄，平平仄仄，仄平仄仄平平，仄平平仄（韻）。
敗荷零落，衰楊掩映，岸邊兩兩三三，浣紗游女，
仄平仄、平平仄平仄（韻）。
避行客、含羞笑相語。
�。ê笃�
仄仄平仄，仄仄平平，仄平平仄（韻）。
到此因念：繡閣輕拋，浪萍難駐。
仄仄仄平平仄平仄（韻）。
嘆后約丁寧竟何據(jù)？
仄平平、平仄仄仄平平仄（韻）。
慘離懷、空恨歲晚歸期阻，
平仄仄、仄仄平平仄（韻）。
凝淚眼、杳杳神京路，
仄平平仄平平仄（韻）。
斷鴻聲遠(yuǎn)長天暮。
說明：詞牌格律與對照例詞交錯排列。格律使用宋體字排印，例詞使用斜體字排印。詞牌符號含義如下：
平：填平聲字；仄：填仄聲字（上、去或入聲）；中：可平可仄。逗號“，”和句號“�！保罕硎揪洌活D號“、”：表示逗。粗體字：表示平聲或仄聲韻腳字，或可押可不押的韻腳。下劃線：領(lǐng)格字�！骸唬豪鲗ε�；〖〗：例作疊韻。
作者簡介
柳永（約984年—約1053年），宋代詞人。字耆卿，原名三變，字景莊，崇安（今屬福建省武夷山市）人。公元1034年（景祐元年）進(jìn)士。官至屯田員外郎。排行第七，世稱柳七或柳屯田。為人放蕩不羈，終身潦倒。善為樂章，長于慢詞。其詞多描繪城市風(fēng)光與歌妓生活，尤長于抒寫羈旅行役之情。詞風(fēng)婉約，詞作甚豐，是北宋第一個專力寫詞的詞人。創(chuàng)作慢詞獨多，發(fā)展了鋪敘手法，在詞史上產(chǎn)生了較大的影響，特別是對北宋慢詞的興盛和發(fā)展有重要作用。詞作流傳極廣，有“凡有井水飲處皆能歌柳詞”之說。生平亦有詩作，惜傳世不多。有《樂章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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