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人年夜飯吃什么
上海人吃年夜飯極講究,不僅要味道好,還要討口彩,圖吉利,更深一步講,還要又省鈔票,又扎臺型?梢哉f,看上海人一頓年夜飯的吃法,基本上對上海人,就有百分之七八十的了解了。
上海人自家吃年夜飯,有一樣?xùn)|西不會少,就是這個“圓臺面”。儂伐要小看這張圓桌,當(dāng)年可不是家家都有自備的,而且,它的尺寸大小,都能顯示出這家人的“立升”——請得起多大的排場。
過去,上海的餐飲業(yè)沒有現(xiàn)在這樣發(fā)達(dá),那時的上海人也節(jié)儉,輕易不上餐館,逢啥喜慶,至愛親朋要歡聚一下,都是自家和鄰里一起相幫燒,可以講一張圓臺面,是各家主婦大比手藝的一個大平臺。逢年過節(jié),家中一張圓臺面,更滿載著親情溫馨。不論你離家有多遠(yuǎn),有多久,家中那張圓臺面上,永遠(yuǎn)為你留著一副碗筷,一個座位。
那么在上海人的這張圓臺面上,有哪些菜是一定少不了的呢?阿拉就從必做的一道冷菜開始說起:四喜烤麩。
烤麩是將小麥粉,水洗成面筋后發(fā)酵蒸煮而成,這種看上去有著無數(shù)蜂窩孔的食材,常被人誤以為是“豆制品”?麩搭配香菇、木耳、花生米,成四喜,醬紅香醇,鮮香入味,口感有糯有脆,夾一筷入口,烤麩的毛孔全部打開,甜咸鮮的醬汁涌出,正是烤麩最感動味蕾的瞬間。
上海人過年講究極多,菜名需討口彩,所謂“烤麩”即是“靠夫”,寓意家里的男丁,來年取得更高的成就。而冠以“四喜”的名字,有一種說法,認(rèn)為它源于最早的名字“四鮮烤麩”,上海話“鮮”和“喜”音同,而這個喜字又更能討口彩,所以,有了“四喜烤麩”之稱。
看懂這張照片的,基本上小時候都在姆媽、爹爹身邊偷吃過蛋皮和豬油渣。
蛋餃?zhǔn)巧虾H诉^年必吃的,年夜飯最后一大鍋的湯里必有蛋餃,取它長得像元寶的好彩頭——這個風(fēng)俗在張愛玲的《半生緣》里都有提到過。
做蛋餃?zhǔn)莻細(xì)心的活兒,還特別有儀式感:小時候,每年大年夜下午,爹爹、姆媽就會搬個凳子,坐在煤氣灶前,開上小火,用一個可能一年只用這么一次的鐵勺子來攤蛋皮。除了肉餡,一旁肯定還有熬好的豬油渣,筆者當(dāng)時的“工作”就是負(fù)責(zé)拿塊豬油渣,先在鐵勺內(nèi)抹一下,不必每次都抹,但要抹均勻,每個角落都要吃到油——如果他們攤壞了一張蛋皮,那就會是我的獎勵。
蔥油海蜇皮和皮蛋,這兩樣也都是上海人年夜飯臺面上必備的菜色,為啥講必備,上海人過日子“做人家”,海蜇皮的價佃比海蜇頭便宜,所以這道菜又實惠又扎臺型。而皮蛋呢,闔家團(tuán)圓之際,吃點小老酒總免不了的,皮蛋蘸點醬油,過過老酒,最好再來點油爆花生米,一頓年夜飯,即便沒啥大魚大肉,也能有滋有味。
上海本就是移民城市,各地方來的人把自己家的過年風(fēng)俗帶到了上海,同時,慢慢地融入這座城市的餐飲文化中。有“江北人”鄰居的朋友都知道,過年,他們都會做一個個很大的“揚州獅子頭”,而且和上海人的做法不同,不僅模子結(jié)棍,里面還有花樣經(jīng),味道自然是呱呱叫。
“上海寧波人”的年夜飯上,一定不會少了這道菜,鰻鲞。“鰻影高懸,鲞味四溢”,已經(jīng)成了上海人春節(jié)最有味道的寫真。有外婆的朋友一定還記得,鰻鲞只有被西北風(fēng)吹過,才有獨特的、鮮香交織的味道,不需任何調(diào)味,吃之前,上鍋蒸一下,再手撕成條,鮮味渾然天成。
說到魚,如果上海朋友要請儂吃“bao魚”,儂一定要問問清爽,因為,很可能不是鮑魚,而是一道本地名菜,爆魚、或者叫熏魚。
上海人年夜飯菜單中,怎會少了熏魚呢?上海人習(xí)慣用青魚中段來做熏魚,去頭去尾,片成一公分厚的薄片,入滾油炸透,至金黃出鍋,放入調(diào)好的醬油中浸幾秒,待味道吃進(jìn)魚肉中即可撈出,口味兼具鮮、甜、香、濃、脆。
年夜飯大魚大肉,不是每家人家都有的。但上海人會“做人家”的同時,也好面子;因此,準(zhǔn)備一頓年夜飯,通常會提前幾個星期。依然記得,即便是在80年代末、90年代初,為了準(zhǔn)備一頓年夜飯,爹爹、姆媽還會老清老早去小菜場排隊,有的時候,小菜場還要認(rèn)識人,否則,雞、鴨、魚、肉未必能買到自己稱心的原料——當(dāng)年在小菜場里斬肉的,逢年過節(jié),小金庫真是“么克么克”(洋涇浜上海話,意思同“much”)。
這個包裝,看了讓人溫馨伐?
龍蝦片當(dāng)年可是年夜飯不可缺少的小食。龍蝦片哪能氽(念:teng,上海人不說“油炸”,而是說“油氽”)?上海人會告訴你一個訣竅:“冷油小火”,否則,龍蝦片就會發(fā)育不良,發(fā)僵忒了。
所以,氽龍蝦片是相當(dāng)費油的,平時家里難得做一次,闔家團(tuán)員之際,就不會考慮這些了,尤其是小朋友多的時候。記憶中,口味最好的龍蝦片,還屬原來上海蝦片廠產(chǎn)的“鴿牌”龍蝦片,人家還得過國家銀獎。原廠就在小南門附近,后來銷聲匿跡了,現(xiàn)在即便有,估計也不是原來的口味了——現(xiàn)在人嘴巴也養(yǎng)刁了,不知是否還能拾起過去的味道?
冷菜、正菜吃好,考究點,還有一砂鍋湯,最后,則是點心:八寶飯和湯圓。
一整個八寶飯,放在八仙桌正中,蒸得半透明的糯米,晶瑩剔透顆顆飽滿,筷子一戳,豆沙就滿溢出來。一口下肚,頗感油膩的腸胃,在這道甜點的撫慰下,得以安穩(wěn)地休整。雖然全國各地都有八寶飯,但似乎只有在上海,八寶飯才做得格外精致;而上海的老牌八寶飯固然不少,但喬家柵、王家沙、沈大成,怎比得上自家姆媽做出來的入味、入心。
而湯圓呢,上海人過去習(xí)慣大年初一一早,第一頓飯一定要吃湯圓,意味新年“圓圓滿滿”,而且要“有湯有水”,寓意“有財有勢”。
說到年初一一早吃什么,最后跟大家分享一個上海人的忌諱,筆者小時候,早飯歡喜開水泡泡飯,但是,姆媽會一直關(guān)照,“年初一早上吃泡飯,出門必落雨”,而且,姆媽會相當(dāng)嚴(yán)肅地跟我說,“這個泡飯叫窮飯”。
說到這些“家事”,總會讓人難免惆悵一把。現(xiàn)在總聽很多人說,年味淡了,過年沒意思了,其實,是大家沒認(rèn)真過年,沒把年過好么。要尊崇老上海那一代的過年習(xí)俗,把過年要做的那些事,那些規(guī)矩都做到位,過個年還是很有勁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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