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手高中作文
母親今年已經(jīng)77歲了。今年中秋節(jié)回家,見到老人家雖已白發(fā)鬢鬢,精神還十分不錯;尤其見到我們幾個在外謀生的兒子及孫輩,雖不敢說衣錦還鄉(xiāng),但幾乎每個都衣食無憂,轎車出行,事業(yè)小有成就,那份高興勁兒溢于言表,滿臉被滄桑歲月所刻畫的皺紋也舒展開了。孫子孫女未到而立之年,就能在廈門、武漢購房購車,更是喜得老人家常常合不攏嘴,一副假牙時不時就露出來曬太陽了。
母親一生生育有多個子女,為了把我們姐弟八個拉扯大,父母親當年的艱辛自不必多言。母親現(xiàn)在和六弟生活在一起。六弟是我們村小學(xué)的校長,有一份穩(wěn)定的工作,所以他是我們兄弟七個中唯一沒有外出討生活的。母親的日常生活就由六弟夫婦倆照料。
中秋夜快吃團圓飯時,發(fā)現(xiàn)母親還沒回來,六弟就向我們訴說起來。并不是母親的如何不是,而是母親的閑不;七八十歲的老人經(jīng)常都還在田間地頭“摸摸修修”(意為勤快、閑不。,每逢墟日就挑一擔菜去市場,賣個大半天也賣不到幾個錢;知道的是她閑不住,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子女不孝,還要老人自己掙錢用呢。我們都知道弟弟的埋怨只是擔心而已,怕母親萬一有個閃失不好交代。
其實,母親閑不住是她一輩子的秉性。自打我記事起,母親的一雙手總是在不停的勞作。生產(chǎn)隊時,母親天不亮就去田地里加班掙工分,她常常說:“早起三朝當一日”,為了多掙點的口糧,她瘦小的身子幾乎每天都在田間地頭迎接朝陽的升起;加班回到家,匆匆吃了早飯,帶著擔桿落腳(生產(chǎn)工具)又沒入生產(chǎn)隊的勞動大軍中。中午太陽當頂,人們趁著這一點空擋抓緊時間小瞇一會兒,可母親還得到屋后的小河里洗涮一家子的衣衫;我們客家人有大男子主義思想,男人是不會去洗衣服的,而我輩唯一的女性--大姐在我幼年時就到龍巖毛巾廠工作了,所以我們家的衣服都是母親一個洗。母親那雙剛剛放下犁耙鐮刀的手,又不得不奮力去搓洗起衣服來。毒辣的太陽籠罩大地,母親頂著烈日,那雙手猶如機器一般,年復(fù)一年日復(fù)一日,把日子搓揉得清清亮亮,把一家子的生活鋪排的井井有條。而傍晚回家時,母親總也不會空著手,要么打把柴火,要么去菜園侍弄一番,順便把晚餐的菜帶回來。
母親的手是那么的勤勞,是那么的有力。當然也是一雙嚴厲的手。沉重的生活重擔壓得父母直不起腰來,父親生性老實,不太善于管教小孩,母親便又把這一重任接過來。我幼時生性頑劣,經(jīng)常生事生非,或不聽家庭安排偷懶不干活,每有此類事件發(fā)生,母親的巴掌便會毫不猶豫的落在我身上,不過大多數(shù)只是重起輕落,偶爾真的打我,那也是我犯了滔天之罪,實在太傷她的心,還沒下手母親的眼里早已噙滿了淚水。
母親的手能干,田里犁耙轤轆,上嶺作柴,家里蒸酒做粄作豆腐,洗衫燙衣縫縫補補,無一不能。但母親卻有兩件事不做:一是納鞋底做布鞋,二是逢年過節(jié)從不下廚房。
小時候,社會經(jīng)濟發(fā)展緩慢,物資匱乏,幾乎沒有家庭能買得起膠鞋,皮鞋更是只有工作干部同志哥才有權(quán)有錢穿。我們農(nóng)村鄉(xiāng)下人能有一雙布鞋過冬就已經(jīng)是十分的奢侈了。因此,每到秋天,就有人開始“曬布骨”;首先,把一爿門板卸下來洗干凈,熬好濃濃的米漿,在門板上涂一層,再把自家的或討來的破布鋪上鋪實,晾干,再涂漿鋪布,如此反復(fù)鋪上十層左右。冬日農(nóng)閑時或雨天不出工,晡娘子三個一群五個一伙湊在一起,納起鞋底做起鞋來,那苧麻繩和鞋底摩擦時發(fā)出的“索索”聲此起彼伏,煞是好聽。但在這群人,從來不會有母親的身影。每當看到人家的小孩穿著刮新的布鞋,心里羨慕死了,因為我腳上穿的永遠是哥哥們穿不著傳下來給我的舊鞋子。其實,現(xiàn)在想起來,那不是母親不會做,而是實在沒有多余的布可供利用。母親不下廚房原因很簡單,因為父親的手藝不錯。
孩提時怕母親,怕那雙手不知道什么時候會落在自己身上。但每每我總是喜歡偎依她身上,讓那雙手給我掏耳朵,此時,母親的手是那么的溫柔,那么的輕巧;或者,她會輕輕拍著我,哼唱著客家山歌小調(diào),這種溫馨的'情景至今還常常浮現(xiàn)在我的腦海里,成為永恒的揮之不去的記憶!
后來,長大了,羽翼逐漸豐滿,身體就離母親越來越遠了。母親的手不再打我,而我也遠在千里之外的泉州,時不時體味母親的手落在身上的滋味。
前幾年,小弟弟結(jié)婚在廈門辦酒席,母親高興,提前幾天就去了廈門;我因工作原因,在他舉辦婚禮的當日中午才驅(qū)車前往,那時剛買新車,駕駛技術(shù)不過硬,在同安馬巷出了點小意外,把我嚇得不輕。等處理完事情趕到廈門時,弟弟的婚禮已經(jīng)開始了;母親一看到我,立即從主賓席沖到我面前,她那略顯佝僂的身軀此時顯得那樣的靈巧,迅速穿過擁擠的人群,緊緊抓住我的手,不時撫摸著,上上下下看著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粗赣H的眼神,我的鼻子一下子就酸了,眼里滿含淚水。母親抓住我的手久久不放,仿佛要把我受的委屈和不幸通過這雙堅強的手引到自己身上,幫我化解和承擔。我忍住淚水,強裝笑臉,母親確認我安然無恙,才松了一口氣,說了一句:“阿彌陀佛!菩薩保佑!”
吃過團圓飯,我就要離開家鄉(xiāng),母親塞給我一個可樂瓶,說里面裝的是芋荷干(芋桿曬干后再腌制,工序繁雜)。六弟說:“知道你們要回來,媽媽早就找來可樂瓶,小小心心把芋荷裝進瓶子,用筷子筑結(jié)實,怕會生白發(fā)霉。她沒忘記你愛吃芋荷干。”母親的手是閑不住的手,她又把家鄉(xiāng)的味道采集起來裝進瓶子,讓我?guī)е,好讓我親近她,記著她,念著她!
我們客家人喜歡對老人說,長命百歲見五代。這句話看似俗氣,卻飽含對老人深切的祝愿。我也借這句話祝福我的母親,以及天下所有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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