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淵明集卷之二詩五言《五月旦作和戴主簿》
引導(dǎo)語:晉宋之際文學(xué)家陶淵明的《五月旦作和戴主簿》是一首五言詩。此詩表現(xiàn)了詩人一貫的豁達(dá)態(tài)度。詩人從時光的流逝、季節(jié)的回環(huán)往復(fù)和景物的榮衰更替,而體悟到人生有始亦必有終的道理,認(rèn)為人們只要認(rèn)識到了這種自然的規(guī)律,不必去求仙訪道,便可以逍遙任性,隨順自然,無喜無憂,以終天年。全詩語言通俗,思想通達(dá)。下面是小編整理這首詩的原文翻譯鑒賞,我們一起學(xué)習(xí)吧。
五月旦作和戴主簿(1)
〔說明〕
此詩寫于晉義熙九年(413),陶淵明四十九歲。
詩人從時光的流逝、季節(jié)的回環(huán)往復(fù)和景物的榮衰更替,而體悟到人生有始亦必有終的道理。認(rèn)為人們只要認(rèn)識到了這種自然的規(guī)律,便可以逍遙任性,隨順自然,無喜無憂,以終天年,從而也不必去求仙訪道了。
虛舟縱逸掉,回復(fù)遂無窮(2)。
發(fā)歲始俯仰,星紀(jì)奄將中(3)。
南窗罕悴物,北林榮且豐(4)。
神萍寫時雨,晨色奏景風(fēng)(5)。
既來孰不去?人理固有終(6)。
居常待其盡,曲肱豈傷沖(7)。
遷化或夷險,肆志無窊隆(8)。
即事如已高,何必升華嵩(9)。
〔注釋〕
(1)五月旦:五月一日。和(hè賀):和詩。依照戴主簿所贈之詩的題材、格律而寫詩。戴主簿:詩人的朋友,事跡不詳。主簿:官名,主管文書簿籍。
(2)虛舟:空船。逸:快。棹(zhào趙):船漿。這兩句化用《莊子。列御寇》“若不系之舟,虛而邀游者也”之意,比喻迅速流逝的時光。
(3)發(fā)歲:開歲,一年之始。俯仰:俯仰之間,形容時間短暫。星紀(jì):星次名,這里指癸丑年(413)。古代星歲紀(jì)年法,把周天劃為十二分次,每分次有一專名,星紀(jì)即其中之一。歲星運(yùn)行一個分次,就是一年!稌x書。天文志》:“自南斗十二度至須女七度為星紀(jì),于辰在丑。”晉義熙九年即為癸丑歲。奄:忽然。將中:將到年中,指五月。
(4)罕:罕見,稀少。悴:憔悴,指干枯之物。榮且豐:繁榮茂盛。
(5)神萍:雨師!冻o。天問》:“蓱起雨,何以興之?”王逸注:“蓱,萍翳,雨師名也。”寫:同“瀉”,傾注。奏:進(jìn):奉獻(xiàn)。景風(fēng):古代指祥和之風(fēng)!稜栄拧a屘臁罚“四時和為通正,謂之景風(fēng)。”《列子。湯問》:“景鳳翔,慶云浮。”也指南風(fēng)或東南風(fēng),如《說文。風(fēng)部》:“南方曰景風(fēng)。”《史記。律書》:“景風(fēng)居南方。景者言陽氣道竟,故曰景風(fēng)。”《淮南子。墬形訓(xùn)》:“東南曰景風(fēng)。”
(6)來,去:指生,死,人理:人生的道理。
(7)居常待其盡:安于貧困,等待命終。晉代皇甫謐《高士傳》:“貧者,士之常也;死者,命之終也。居常以待終,何不樂也?”曲肱(gōng公):“曲肱而枕之”的省略,即彎曲胳膊作沈頭。語本《論語。述而》:“飯蔬食,飲水,曲肱而枕之,樂亦在其中矣。”豈傷:哪里妨害。沖:虛,淡泊,指道的最高境界!独献印罚“道沖而用之,或不盈”:“大盈若沖,其用不窮”。
(8)遷化:指時運(yùn)的變化。夷:平坦。肆志:隨心任性。窊(wā蛙)。褐^地形佳下和隆起,引申為起伏。高下。
(9)即事:就事,對眼前事物的認(rèn)識。華嵩:華山和嵩山,傳說為神仙所居之地。
〔譯文〕
時光流逝日月如梭,往復(fù)回環(huán)于是無窮。
新年剛過轉(zhuǎn)眼之間,忽然又到一年之中。
南窗之外枯木稀少,北面樹林一片繁榮。
雨神及時降下甘雨,清晨吹拂祥和南風(fēng)。
人既生來誰能不死?
人生規(guī)律必然有終。
處于窮困等待命盡,安貧樂賤何妨道隆。
時運(yùn)變化有順有險,隨心任性并無卑崇。
倘能遇事達(dá)觀視之,何必訪仙祈求長生。
陶淵明的《五月旦作和戴主簿》鑒賞
整體賞析
“虛舟縱逸棹”,縱是操縱,這里可以理解為是被動用法,被“逸棹”所操縱。逸棹,就是把船劃得很快;結(jié)合前面的“虛舟”來理解:在輕舟上,飛快地劃著船槳,說的是速度之快。這只是字面的意思。“回復(fù)遂無窮”,回復(fù),是說循環(huán)反復(fù),循環(huán)反復(fù)以至于無窮無盡。諸家注本都說,這里說的是時間,“時光不停,迅速流逝,四季循環(huán),無窮無盡”。
上面兩句是虛寫,寫大的概念,時間流逝極快,且循環(huán)反復(fù)至于無窮。接著兩句,具體地寫。在日常生活中,一天天、一年年,很快就過去了。“發(fā)歲始俛仰”,發(fā)歲,是說一年剛開始;俛仰,通“俯仰”,俯是低頭,仰是抬頭,在這樣的抬頭與低頭之間,一年才剛開始,馬上就到五月了,馬上就要過去半年了。“星紀(jì)奄將中”,星紀(jì),簡單的理解就是天上的日月星辰,一年;奄,表示時間之快;將中,將到正中,指年中;在一俯一仰之間,馬上就要到年中了。《離騷》中說,“日月忽其不淹兮,春與秋其代序”,說的是時間匆匆而過,不為人們而停留,在眨眼之間,春天走了,秋天來了,循環(huán)反復(fù)。
這首詩寫的時間是五月。上面也說了,時間過的很快,俯仰之間,馬上就到年中了,就到五月了。緊接著寫的,就是在五月的時候,自然萬物是什么樣的情況。“南窗罕悴物,北林榮且豐”,不論是南窗還是北林,花草樹木都生機(jī)盎然。這里是互文。互文的特點,是互相呼應(yīng),互相補(bǔ)充。比如這句,不能說南窗沒有枯萎的花草,北邊的樹木很茂盛。不能這么分開說。它們是一個整體,是在描述這個季節(jié)的自然景象。這兩句寫樹木,下面兩句寫風(fēng)雨。“神萍寫時雨,晨色奏景風(fēng)”,“萍”一作“淵”,意思是天淵。下大雨的時候,天空烏云密布,望過去就好像是深淵一樣,同時,它又是在天上的,天上的東西在古人看來,都是神靈一樣的東西,都需要有敬畏之心,所以稱為“神淵”。“寫”通“瀉”,和下面的“時雨”連起來理解,“時雨”是應(yīng)時應(yīng)季的雨。在五月份的時候,天上下著應(yīng)時的雨。“晨色”是清晨的景色,清晨的時候,萬物都很美好;在這時候,還伴隨著五月的和暖的南風(fēng)。此時正是五月份,又有溫暖的南風(fēng)吹過來,真是好時節(jié)。
以上四句,花草樹木也好,風(fēng)和雨也罷,陶淵明在這里不只是要寫大自然的這樣一種美好,他是在說,什么樣的季節(jié),有什么樣的自然景象,它們是應(yīng)時而來的;季節(jié)一過,它們也就會消失了。“既來孰不去”,緊接著,他就說了,“既來”,南窗北林的那些花草樹木,現(xiàn)在都生長的很茂盛,天上下著應(yīng)時的雨,還有那溫暖的南風(fēng),這些,在五月這樣的.季節(jié),它們都來了,都應(yīng)時地出現(xiàn)了,但是,“孰不去?”這是問句,其實是明知故問的,它們是肯定要去的,要離開的,這是自然規(guī)律,有來必有去。這樣的道理,和人生是一樣的,有生必有死。“人理固有終”,人這一輩子,和大自然的花草樹木是一樣的道理,有繁盛美好的時候,也會有凋落的時候,“固有終”,本來就有終了的時候,就是“人固有一死”的意思,是不可抗拒的。
春秋的時候,有一個人叫榮啟期,他和孔子有過對話。有一回,孔子去泰山游玩,在路上碰到了榮啟期。當(dāng)時,榮啟期穿的很破,書上說是“鹿裘帶索”,裘是大衣,鹿裘不是說用鹿皮做的皮衣,而是指一種較為粗糙的外衣,古時候是喪服或者是隱士穿的衣服,“帶索”,說的是在腰間隨便用繩索系上。即使是這樣窮苦,榮啟期依然是“鼓琴而歌”,他一邊彈琴一邊快樂地吟唱著?鬃泳蛦査,你為什么這么高興呢?榮啟期回答說,我高興的原因有很多。然后他就列舉了三方面的原因:天地之間,人為貴,而我是人,這是一樂;男尊女卑,世間以男為貴,而我是男的,這是第二樂;有的人沒活幾歲就夭折了,而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活到九十歲了,這是第三樂;這樣,我還不應(yīng)該高興嗎?說完這三樂,榮啟期總結(jié)說,“貧者,士之常也”,窮苦是讀書人經(jīng)常會面對的;“死者,民之終也”,死亡的事情大家都一樣,這是所有人最后的結(jié)局,那么,我現(xiàn)在,“居常以待終”,我安心處于平常狀態(tài),等待和大家都一樣的結(jié)果,這有何不快樂呢?這是榮啟期的故事。
前面說,“人理固有終”,人這一生,肯定是有終了的時候,所有人都一樣,都會死的。那么人們能做的就是“居常待其盡”,就坦然地面對,安心地生活吧,死亡是終究會來的。這個意思,和榮啟期所說的“居常以待終”,意思是一樣的。對于讀書人來說,生活上的清貧是常事,人要堅守得住,不要因為生活貧困,就輕易改變?nèi)松鷾?zhǔn)則,就去曲意逢迎或者自憐自哀;至于死亡,則是所有人都會面對的,沒什么值得害怕。那么,能夠認(rèn)清楚這一點,再苦的生活都不算什么,人照樣可以每天快快樂樂的。安心處于平常狀態(tài),等待和大家都一樣的結(jié)果,這有何不快樂?“曲肱豈傷沖”,有一個成語,叫“曲肱而枕”,把胳膊彎起來,枕著睡覺!墩撜Z·述而》上說,吃粗糧,喝冷水,彎起胳膊當(dāng)作枕頭,這樣的生活也很有樂趣的。陶淵明在這里說,這樣的生活,“豈傷沖”,怎么會有損于“沖虛之道”呢?沖虛之道,簡單地說,是那種淡泊的、恬淡的生活。另一層意思,這個“沖”、“虛”,是道教里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字眼。到這里可以看出,這個戴主簿大概是個學(xué)道求仙一類的人,而陶淵明寫這首唱和詩,來表明自己的人生態(tài)度:時間循環(huán)反復(fù)至于無窮,而人的生命是有限的,是會終了的,那么就要“居常待其盡”,坦然地面對,安心地生活,即便吃粗糧喝涼水,枕著胳膊睡覺,也不失為人生樂事,不必去求長生、去求仙問道。
“遷化或夷險,肆志無窊隆”,日月星辰是不斷在變換的。大自然如此,人生也一樣。在這樣不斷的遷移變化當(dāng)中,總不免有順利的時候、也會有艱難險阻的時候。這里的“或夷險”,是或夷或險,有時候平坦有時候艱難。人生是這樣的,不會是一帆風(fēng)順。那么,“肆志”就好了,只要能做到縱心任性,能夠保持心志的自由,那就無所謂“窊隆”了。說的是心靈要自由,不要總惦記著富貴,惦記著長生不老那些事情,那樣心會被束縛住的。窊隆,這里引申為“窮通、貴賤”。心志只要是自由的,是縱心任性的,那么就無所謂窮通貴賤了。
所以,最后陶淵明就說,“即事如以高”,對于這些事情,自然變化、生與死、窮困與富貴,等等這些,如果有很高明的,很通達(dá)的認(rèn)識的話,那么,“何必升華嵩”,何必去尋仙,何必上華山、上嵩山去修煉呢?華山和嵩山,是人們尋道修佛的地方。這兩句是全詩的總結(jié)。
這首唱和詩,它所唱和的,大抵是戴主簿這個人,樂衷于尋仙訪道,或者,彼此間有過類似的交流,在這里,陶淵明就用這首詩來闡述自己的人生觀。這首詩的口氣非常堅定,可以看得出來陶淵明歸隱之后的決心。生與死、貧窮與富貴這些問題,他用平常心去對待,恬然自得。他就認(rèn)定了人生應(yīng)該這樣。
名家點評
清代邱嘉穗《東山草堂陶詩箋》:“雖天道有盈虛,而此心確乎不可拔,非夫知命不惑而有潛龍之德者,其孰能之!”
現(xiàn)代龔?fù)短諟Y明集評議》:“譬喻起。起法自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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