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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太白雜言》的詩詞賞析
李太白雜言
徐積
噫嘻欷奇哉!自開辟以來、不知凡千萬年,
至于開元間,忽生李詩仙。
是時五星中,一星不在天。
不知何物為形容,何物為心胸,
何物為五臟,何物為喉嚨?
開口動舌生云風(fēng),當(dāng)時大醉乘游龍。
開口向天吐玉虹,玉虹不死蟠胸中,
然后吐出光焰萬丈凌虛空。
蓋自有詩人以來,我未嘗見:
大澤深山,雪霜冰霰,
晨霞夕霏,萬化千變。
雷轟電掣,花葩玉潔,
青天白云,秋江曉月。
有如此之人,有如此之詩!
屈生何悴?宋玉何悲?
賈生何戚?相如何疲?
人生何用自縲紲,當(dāng)須犖犖不可羈。
乃知公是真英物,萬疊秋山清聳骨。
當(dāng)對杜甫亦能詩,恰如老驥追霜鶻。
戴烏紗,著宮錦,不是高歌即酣飲。
飲時獨(dú)對月明中,醉來還抱清風(fēng)寢。
嗟君逸氣何飄飄,枉教謫下青云霄。
大抵人生有用有不用,豈可戚戚反效兒女曹!
采蟠桃于海上,尋紫芝于山腰,
吞漢武之金莖沆瀣,吹弄玉之秦樓鳳簫。
注釋
(1)“噫嘻”句:此句連用感嘆詞,表示高度的驚奇。
。2)詩仙:詩人賀知章贊譽(yù)李白為“謫仙人”。
。3)五星:舊稱金星、木星、水星、火星、土星為五星。傳說李白的母親,夢見長庚星而生李白,世稱太白(金星)之精。
。4)屈生:屈原!妒酚洝でZ生列傳》:“屈原既放,行吟澤畔,顏色憔悴,形容枯槁!
。5)宋玉:屈原弟子。宋玉《九辯》有“悲哉!秋之為氣也”之句。
。6)賈生:賈誼,漢文帝時政論家、辭賦家,有《陳政事疏》、《過秦論》等著名文章。
(7)相如:司馬相如。漢武帝時著名辭賦家。司馬相如在四川時生活貧困,曾與卓文君至臨邛開酒店,他賣酒,而令卓文君當(dāng)壚。
。8)縲紲:黑色的粗繩,舊時用以系囚犯。
。9)犖犖:卓越不凡。
。10)真英物:杰出的人物!稌x書·桓溫傳》:“生未期(一年),太原溫嶠見之,曰:‘此兒有奇骨,可試使啼!奥勂渎,曰:‘真英物也!’”。
。11)杜甫:與李白同時,小于李白十一歲。杜甫詩集中有贊頌和懷思李白的詩篇近二十首。
。12)烏紗:烏紗帽。宮錦:宮錦袍。李白在江南,穿宮錦袍戴烏紗帽,飲酒行吟。
。13)高歌酣飲:杜甫《贈李白》:“痛飲狂歌空度日,飛揚(yáng)跋扈為誰雄。”
。14)“采蟠桃”句:相傳瑤池畔有蟠桃樹,三千年開花,三千年結(jié)果。
(15)紫芝:靈芝草,菌類,可食!稑犯娂酚小恫芍ゲ佟罚骸皣W嘩紫芝,可以療饑!
(16)“吞漢武”句:漢武帝太液池中有金人承露盤。沆瀣:夜間的水氣。
(17)弄玉:秦穆公女。其夫蕭史,擅長吹簫,能吹奏鸞鳳之音,后來兩人皆乘鸞鳳仙去(見《列仙傳》)。
賞析
《李太白雜言》,為詩人徐積所寫,傾吐了詩人高度的仰慕之情,塑造出李白傲岸、豐滿,俊逸、有氣骨的英杰形象。全詩可分為五段。
徐積這首《李太白雜言》,在歌頌大詩人李白的詩歌中,是一首絕唱。當(dāng)李白在世的時候,任華曾寫過一首《雜言寄李白》的歌行,對李白傾吐了高度的仰慕之情,塑造出詩人傲岸、豐滿的形象。而徐積這首雜言詩,除了深情地贊美李白以外,更稱譽(yù)李白為乾坤開辟以來,最神奇、最俊逸、最有氣骨的英杰,呼之為“詩仙”,尊之為“真英物”。與任華所作的詩相比,更有特色。全詩可分為五段。
開頭從“噫嘻欷奇哉……忽生李詩仙”為第一段。以驚嘆的口氣領(lǐng)起全詩,贊譽(yù)李白的出生,是從天地開辟以來至唐代開元年間(713—741)的奇跡。作者認(rèn)為這樣的奇才,這樣的英杰,是五星中的一顆亮星來到了人間。“是時五星中,一星不在天!边@兩句承上啟下,展開了下面第二段的九句:“不知何物為形容……然后吐出光焰萬丈凌虛空!边@段前四句是神奇的四問,詩人感嘆說:如此的詩仙,其外形容貌、其心胸、其五臟、其喉嚨,究竟是何物所鑄成?其形容有如山岳之高峻,心胸有如日月之光明,五臟有如百花的芳馨,喉嚨有如珠玉的清聲妙韻,顯得十分靈異。后五句是兩層設(shè)想:作者設(shè)想詩仙一開口動舌,便生風(fēng)云,因而可以在大醉的時候騎龍遨游;一開口向天便吐出玉虹,而玉虹必先蟠屈于詩人的胸中,然后才能吐出萬丈凌空的光焰。這段是從詩仙的本質(zhì)和壯采奇思的源泉來寫的,純從空靈的虛處著筆;而在詩的第三段,則是以實證虛,引用眾多的物象為比譬,使虛實相生,以見詩人用筆的不可羈勒,和他對人生不甘自為縲紲的'卓異高風(fēng)。
詩的第三段:“蓋自有詩人以來……當(dāng)須犖犖不可羈!鼻笆粋短句,贊美自有詩人以來,未曾見過李白這樣的詩人以及李白這樣的詩作。在李白的詩中,有深山、有大澤、有雪霜冰霰、有早晨的霞彩,有傍晚的云氣,千變?nèi)f化,異彩紛呈,不可端倪,不可尺度。有時如雷轟電掣,有時如玉潔花妍,有時像青空飄浮的白云,有時如秋江澄潔的曉月,吞吐萬象,胸羅四海。自有蒼生以來,未見有如此之人,如此之詩。后六句“屈生何悴……犖犖不可羈”,作者認(rèn)為:有了這樣的詩人,這樣的詩篇,屈原有什么憔悴?宋玉有什么悲傷?賈誼有什么憂戚?司馬相如有什么疾困?他們的作品,都將為之失色;他們的憂虞,只是在人生的遭際當(dāng)中,把自己自陷于人間世的塵網(wǎng),而不知從磊落豪逸中自求振拔。他們雖有絕代的才華,但缺乏詩仙李白那種不受塵網(wǎng)牽縈的逸氣。
第四段為“乃知公是真英物……醉來還抱清風(fēng)寢”八句。前四句緊承前文進(jìn)行小結(jié),指出將屈原、宋玉、賈誼、司馬相如和李白相比,李白是不可一世的真英物,他那清峻的詩人骨骼,仿佛聳峙著的萬疊秋山。把李白和當(dāng)時也以能詩著名的杜甫相比,則杜甫如志在千里的老驥,李白如橫空高飛的霜鶻,以老驥追霜鶻,是難以追及的。后四句寫李白富于豪邁俊逸之氣,他在日常生活方面也不同于常人,他戴著烏紗帽,披著宮錦袍,不是高歌,就是酣飲。他對月獨(dú)酌,舉杯邀月,“高吟大醉三千首,留著人間伴月明”。醉了之后,就抱著清風(fēng)酣然就寢,神完氣足,嘯傲紅塵,這就是偉大詩國的詩人。
第五段為最后八句。前四句:“嗟君逸氣何飄飄……豈可戚戚反效兒女曹!”感嘆詩人以如此的仙才,如此的逸氣,在謫下青云之后,雖然幾次承明見召,揮翰龍樓,但盛名為權(quán)貴所妒,竟不為時所用,離開長安,流落江湖。作者認(rèn)為詩人雖不用于時,但大名自有千古,正不必像平常兒女那樣為詩人悲傷。作者詠嘆至此,又以這段后四句作為余文,設(shè)想詩仙自有更寬廣的世界,他可以遨游八極,馳騁萬里,或“采蟠桃于海上”,或“尋紫芝于山腰”,或“飲漢武金盤之玉露”,或“吹秦樓弄玉之鳳簫”,則“將茹萬世之清芬,視榮華如塵土,與宇宙而長存,御神奇而終古。”那么詩人留給后人的,就不止“驚風(fēng)雨”、“泣鬼神”、“咳唾成珠玉”的詩篇而已。
全詩從“神奇駿逸”四字著筆,充分地揭示了李白詩歌的詞采壯浪,氣到筆吞。中間以屈原、宋玉、賈誼,司馬相如和李白相比,用意不在于貶低這些大文人,而在于說明李白除具有驚才絕艷以外,更有其超逸于他人,不受人生拘束的一面。詩人還以當(dāng)時同享盛名的杜甫與李白相比,但杜甫的詩風(fēng)和李白不同!袄象K”與“霜鶻”之喻,也顯得極為生動形象,不是故作李、杜優(yōu)劣之論。在歷來歌詠李白的詩篇中,徐積的這首雜言詩,是具有獨(dú)特思致的好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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