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船埠散文

舊船埠散文

　　老家有一條河，很多人都叫不出名字，只知道是洪河的分支，我就是在這條河邊長大。河面有十幾米寬，因為地方偏僻，這條河也是當?shù)睾幽吓c安徽的分界線。從我記事起，那里就有一個舊船埠，周圍的人都是從這里坐船去對岸。河的東沿是安徽，河西沿是河南，舊船埠成為了重要的埠口，大概是住這里的人都姓馬，所以沿河埠興起的村莊叫馬埠。

　　舊船埠只有一條船，不大的船艙用木板鋪平，人站在上面，不大的渡船一趟也過不多少人。據(jù)說最早渡船是用漿劃的，沒人渡船可以劃到別處打漁，后來坐的人多了船主就在河兩岸高處打上木樁，再拴上尼龍繩，就這樣來回拉船，省力不少，過河的時間也快了。尼龍繩用的久了，自然風(fēng)化加上磨損，沒用多久就會斷，船主又換上了細鋼筋，船平時就用鐵鉤子掛在上面。拉船的船主以前是位老人，為了照看渡船在上坡路旁搭起兩間土坯房，臨河而居。

　　母親家是河南的，所以很多親戚都在河西，去姥姥家都是從舊船埠過，對于打小就是生活在這里的人們來說，彼此都互相熟悉。在河邊喊上一聲“拉船咧~”，船主就會把船從河對岸拉過來，等人都上罷船，才慢悠悠向?qū)Π队稳�。舊船埠平時很少人坐船，零零散散的，船主不在就自己拉船，最常見的是河面上漂著孤零零的船。

　　有河，有船，就離不開水，恰好沒人拉船的時候，就顯出了河邊長大的孩子的本領(lǐng)，一只手舉著衣服和鞋子，就可以游到對岸，再將船拉過去。小孩都比較喜歡新奇的東西，大人們對于到河邊玩耍都管的嚴，時常會趁大人不在家?guī)讉�孩子偷偷拉船玩，來來回回的不知疲倦。卯足了勁讓船在水里加速前進，享受那微不足道的速度，還要防備著船主老頭，被他發(fā)現(xiàn)了一般都是被罵罵咧咧的轟走。那時真不知道老頭為什么這么小氣，玩會都不讓玩，老頭還會告狀，被家里知道后免不了被父母訓(xùn)斥一頓�，F(xiàn)在想想，船主老頭在的時候，舊船埠沒有一個孩子落水出事。

　　對于舊船埠的存在，船主是最神秘的，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船主以何為生，直到有一年快過年了，天黑時才見老船主背著嗒拉袋，來家里收船租。大概三斤麥子一年，船主老頭說他跑了一天了，馬上快過年了，還有人欠租之類的云云，待母親稱好麥子，他就走了。收糧做船租也沒有幾年，后來一毛的鈔票下來了，船租改了一毛面值的鈔票，交了有幾年，那時節(jié)大面值的鈔票很少見的。

　　舊船埠的船中間換過一次新的，用的都是全新的木頭，船就在河邊打出來的，只是船主換了，是拉船老頭的兒子。拉船老頭不知道什么時候去世的，他把船交給了兒子，還是守著這個渡口，舊船埠在，就會有人在這里拉船，不知道多少代了，就這么傳承著，這也許是拉船老頭的使命，從有這條河就開始的。

　　舊船埠換了新船主，煥發(fā)了新的活力，新船比以前大了，一次能載更多的人，老船則是打開了船艙從新開始做漁船，新船主開始下網(wǎng)撲魚為掙錢營生，舊船埠趨向于專業(yè)的渡口。新船開船的時候，新船主開始論趟收錢，只要交了一趟過河錢，回來的那一趟就用再交。聽說那時過河別處都是過一次收一次，一天一去一回別處都是收兩次錢，舊船埠只收一次，很多人都寧愿多繞些路來這里渡河，就為了節(jié)省一毛錢的開支。

　　那個騎上自行車就算富裕的年代，舊船埠開始了第一次商業(yè)性轉(zhuǎn)變，雖然盈利了，但并沒有堅持多久，因為地處偏僻，微薄的收入滿足不了新船主生活要求，舊船埠很快恢復(fù)到以前的樣子。老船主那兩間土坯房在一場大雨后倒塌了，很久之后再見，已是新船主翻蓋的磚瓦房。

　　時間走著，舊船埠來來往往的不知道過了多少人，熟悉的陌生的，趕集走親戚的，人們之間交流的也越來越頻繁，很多人也都走出農(nóng)村，到外地打工，攢點錢開始做個小生意。新船主也離開了舊船埠出去打工，過年放假回來這幾天就守著渡船，收陌生面孔的錢。生活富裕了好些人都不在乎幾毛錢了，舊船埠又開始熱鬧起來。

　　有一天聽母親說舊船埠坐船再也不用交租了，船被大隊花錢買了下來，新船主拿著賣船的錢蓋了新房，一家人都出去打工了，拉船的行當在舊船埠徹底消失了。河邊守船的小屋也荒廢了，成了等船路人避風(fēng)遮雨的處所。船是公家的船了，船板風(fēng)吹雨淋的壞了不少，一直也沒有人修，快不能載人的時候，才換上幾塊新木板。新舊不一的船面，破落的船幫，孤零零的泊在河邊，被一把鐵鉤子拴在鋼釬上，刮風(fēng)的時候會向一邊繃緊，下一刻似乎就要逃離。

　　很久沒有去舊船埠，離開家已經(jīng)二十余年，回想起來的都是兒時和小伙伴們扎進河里相互嬉戲，耳邊也回蕩著家人大聲呼喚回家的聲音，小孩子歡笑的聲音，還有母親站在河對岸喊拉船人吆喝的聲音，讓我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童年，回到了舊船埠�？墒乾F(xiàn)實中的舊船埠是再也回不去了，因為河道改造，舊船埠被一道河堤圍在了里面，原來的河道成了泄洪區(qū)，新的河道上面修建了一座大橋，舊船埠退出了人們的生活。

　　站在橋上就可以看到寬闊的河面和種滿河灘的莊稼，沒有人需要坐船了，舊船埠很快就被人們忘記了。順著堤壩遠遠望去，老河面上插滿了用竹竿撐起的漁網(wǎng)，舊河道變成了天然的魚塘，人們在里面進行人工養(yǎng)魚，舊船埠被利用起來了，那只船也在翻修后打開船艙，穿行在河面上。舊船埠真的消失在人們生活中，或許只有到收獲時，那一船船肥美的魚，才讓人記得他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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