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間微涼時散文

指間微涼時散文

　　一個老人，在街頭垃圾箱旁拾荒的老人，在離車窗不遠(yuǎn)的地方，牽住了我流浪的眼。

　　他微微彎腰，把手臂伸得長長的，去勾垃圾箱里的某樣?xùn)|西。他的頭低低地貼近垃圾箱，仿佛耳朵也參與了隔空尋物。拿出來了，是一個塑料盤子，他認(rèn)真地用手套擦拭掉上面的雜質(zhì)，然后放進(jìn)自己的蛇皮袋。這樣的動作他重復(fù)著，我的腦海浮現(xiàn)出“卑微”這個詞并且盤桓不去，這個詞匯讓我心里有點鈍鈍的撕扯，不舒服，于是我的眼睛又開始了流浪……水果店門口音響喧囂著惡俗曲調(diào)、理發(fā)店的轉(zhuǎn)花筒燈木然旋轉(zhuǎn)、街頭小販嘈雜招搖、車來人往熙熙攘攘，煩躁！

　　回過頭來，拾荒的老人已經(jīng)結(jié)束了收撿的工作。而那雙手，再一次牽住了我的眼。他慢慢地將自己兩個鼓鼓的蛇皮袋并排擺好，然后從口袋里掏出一根繩子，將其中一個的袋口慢慢地繞了一道又一道，然后使勁兒拉緊打結(jié)。接著又掏出一根繩子，把另一個口袋也慢慢地扎緊。最后再將兩個袋口的繩子互相打了個死結(jié)。完成打結(jié)的工作后，他轉(zhuǎn)身從垃圾箱旁拿起一根粗木棍，慢慢地穿過繩子然后挑起口袋，挑起之前，還不忘再用手捋一捋繩結(jié)，使之更緊實。老人穩(wěn)穩(wěn)得挑起兩個口袋，用手輕輕地將它們分開在自己的身前和身后。然后往前走下一個臺階，也許是為了看路，他很不經(jīng)意地抬眼看了一下前方，仿佛這世界其他的一切都跟他無關(guān)。再低頭他便離開了我的視線，空蕩的車窗外，我空空地望著的眼，久久收不回。

　　老人的動作很慢很慢，兩個動作之間的過渡都清晰骨感，有點像韓劇里情感戲的慢鏡頭。我不喜歡韓劇里充斥著的慢鏡頭，但我卻很欣賞甚至陶醉在老人的慢動作里。

　　他慢，因為他老了，但是，正因為他知道自己老了，所以他便格外認(rèn)真：每一個動作，都做到踏實，穩(wěn)當(dāng)。也正因為他知道自己老了，所以他格外專注，別的所有他都無視。他或許不知道我看他那么久，或許，知道，只是無視。他所做的，只是拾荒而已，我卻真心希望自己也擁有他這拾荒的態(tài)度——專注，認(rèn)真。我不知道拾荒老人的心理，但我知道若我如此對待自己的工作，最起碼，我能自己心安而滿足喜樂。

　　面對文字，又何嘗不是如此！我羨慕那些把玩文字游刃有余，下筆千言勢若破竹的人，我覺得他們是上帝的寵兒。李白般充沛的激情、不羈的想象以及“謫仙人”的自信，張愛玲細(xì)膩卻深刻的文思和她無論說什么都能氤氳成勢的文筆，實在讓我垂涎三尺，五體投地。但我卻實在學(xué)不來也成不了他們，我從來是一只笨口拙舌的鳥兒，擁有的也是低啞的聲音，所以我常常在文字的面前卑微地噤若寒蟬。但如今我明白，即使是低啞的嗓音，也是可以歌唱春天的，只要心中有愛，都是可以盡情表達(dá)的，百花齊放才有了春的繁華。只要，擁有老人拾荒的態(tài)度，我相信低啞的歌喉也可以獨成一處風(fēng)景，裝點春天！

　　秋風(fēng)拂面，指間微涼，心里卻滿滿地收獲了一份感動。不由得隨著風(fēng)去的方向暢想我的暮年，我想，等我老了，我也一定如此謹(jǐn)慎而專注，徜徉于文字，間或拾起心愛的珠貝！那時的我，一定用我微涼的指尖，繼續(xù)敲擊出心靈樂曲。到那時，會書寫得更加流暢自由，也更能體會書寫的幸福吧？那樣的晚年，好美，好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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