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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家什散文
看見女兒興沖沖端著兩個小盆從廚房里出來，妻很大聲地喝�。骸澳銢]事拿它干嘛？”
女兒先是嚇了一跳，然后解釋：“我想畫一張水彩畫，可是調(diào)色盤找不到了，進(jìn)廚房看看就它倆沒啥用，想用它當(dāng)調(diào)色盤�！�
妻一臉的“階級斗爭”，并沒有因?yàn)榕畠旱亟忉尪徍停骸鞍阉畔�。用別的啥都行，那怕你用大勺我都不管，就它倆不能用�！�
聞聲，我連忙從里屋出來。在家里只要我不“發(fā)火”，幾乎難以聽見如此的暴橫。瞧著女兒一臉的委屈和不解，我又望了望她手上拿著的兩個“家什”。那是兩個極普通的白色搪瓷小盆，直徑約30厘米，盆外印著兩個醒目的紅色美術(shù)字：“幸福”。盆底是中國傳統(tǒng)的魚戲蓮花圖案，而且其中的一只外沿已經(jīng)碰掉了一大塊漆，黑黢黢很是扎眼。我敢說現(xiàn)在的任何商場都已經(jīng)買不到的那種，甚至在馬路邊的小雜貨店也找不到的這樣?xùn)|西。假如要扔到樓下，恐怕連收破爛的都不會撿拾。
拉過女兒，我趕緊圓場：“咱不動她那東西，爸給你找別的用。”順手把兩個小盆輕放在桌上。
妻的心思我明白。
要說這事兒還得追溯到十幾年前，也是我上大學(xué)的最后一年。她剛剛參加工作一個月，就來信說在我畢業(yè)之前要來我的學(xué)校看看，主要原因是上學(xué)期的那個暑假我正參加全省校際大學(xué)生足球賽而沒有回去相聚。戀愛中的人因分別才思念，她說來，我可是求之不得，所以二話沒說就很痛快地答應(yīng)下來。
她來的那天，同宿舍的哥幾個把攢了三年的勁兒全使出來，除了給宿舍大掃除外，還把一應(yīng)有氣的、有味的、有礙眼神兒的統(tǒng)統(tǒng)“請”到了床下（就這般折騰衛(wèi)生也算將就合格），同時宿舍老大還特意給歡迎儀式做了具體安排和分工。
當(dāng)晚吃飯的時候，就把她逗得實(shí)在吃不下去，原因是我們哥們誰都沒有自己吃飯的“家什”，六個人一起圍著三個比洗臉盆略小點(diǎn)的大盆（一個盛飯，兩個盛菜）圍著吃，和農(nóng)村喂豬差不多�？此�不停，嘴快的小六子忙說：“我們原來也是分灶吃飯，后來因?yàn)轱埮杩傄瞾G，再說分著吃也不利于團(tuán)結(jié)，于是哥幾個干脆合資就買了這三個大盆，一起搶著吃的好處就是香……”
第二天她就到商場給我買了這兩個小盆兒，并跟我說這是用她上班的第一個月工資支付的，讓我好好保存著。還特別指出我們這種吃法太不講究，也不衛(wèi)生，容易得傳染病等等。然而這倆小盆兒也就她在時用了三天，然后就直接睡進(jìn)我的箱子。
畢業(yè)后，這倆“家什“又不經(jīng)意地追隨我來到省城住獨(dú)身，沒想到竟成了我唯一的重要財(cái)產(chǎn)。
剛剛開始的異地戀，雖上演著“雙城記”，但真正的分離的日子并不很長。幾乎每半個月她都要來探望一次。在我蝸居的獨(dú)身宿舍，每當(dāng)吃飯的時候我們就把一個紙盒箱子當(dāng)桌子，然后端上那兩個小盆，一個盛飯，一個盛菜，我倆開始搶著吃。一到這時我就會問：“咱們這樣吃是不是也夠不講究，不衛(wèi)生�。俊彼^之后無奈的說：“誰讓你窮得連碗都沒有，我只能這么將就。而且這絕對和你上學(xué)的時候不一樣，我是怕你一個人吃得不香，寂寞出病來不是沒人管嘛。再說我也是幫你克服困難才這樣吃，你可別不識好人心啊�！蔽易焐想m然不甘示弱，但心里卻是樂呵呵，甜滋滋的。
一年以后，單位為照顧兩地生活的我，給解決了一套四十平方米的單間兒。當(dāng)我們第一次打開房門的那刻，我徹底明白了什么叫一窮二白和家徒四壁�？湛帐幨幚锍宋覀z的影子就是捧在手里唯一的紙箱子，里面裝著的除了幾件衣服外還有那兩個吃飯的“家什”。她似乎看懂了我的心情，長長地舒了口氣，輕輕的說：“終于有自己的家了，這下我們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布擺了�！�
家從這時開始由概念變成了現(xiàn)實(shí)，生活也由形單影支變成了相互依靠。原來的兩只手變成了四只，一個腦子的想法變成了兩個。一個困難因?yàn)橐粋�支點(diǎn)而搖搖欲墜，現(xiàn)在卻能在兩個支點(diǎn)地支撐下找到平衡。因?yàn)樗牟浑x不棄，因?yàn)樗某钥嗄蛣�，因�(yàn)樗娜硇耐度�，所以努力爭取生存空間的過程雖然艱苦，但更多了溫情、快樂和充實(shí)。
前前后后我們又搬過兩次家，每次搬家的時候，都會舍棄一些“家什”，諸如沙發(fā)、茶幾、雙人床、電視柜和用不著的杯盤碗箱等用多余的用具，但這兩個小盆兒卻始終伴隨著我們輾轉(zhuǎn)。而且隨著生活水平的不斷提高已經(jīng)完全派不上用場，只能靜靜躺在廚柜的最頂層，但妻子還要不時地拿下來清洗灰塵，甚至邊清洗邊端詳，那一臉的沉浸仿佛時光停滯。
“到啥時候也不能把它丟了，就是再破，我也要留著，就是我老了，讓它跟我一起走！”她有一次在清洗的時候這樣自言自語。
我很放松盯了一句：“好！那就讓它作我們最后的歸宿，一個盛我，一個盛你�！蹦闹谷幻偷靥痤^，很堅(jiān)決地說：“不！一個當(dāng)床，另一個當(dāng)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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