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家一步就是外鄉(xiāng)人散文
我考上高中的那一年，在整理好行李準備去坐車時，奶奶一改往日的嚴厲，拉住我，給我10元錢，說：“拿上坐車吧。”我說：“爸爸給了我買票錢。”“那就當生活費吧！”我又推辭時，她一下子就急了，大聲說：“離家一步就是外鄉(xiāng)人。拿著，應(yīng)個急。”當時，我竟然有些不知所措，慌亂中接過那被壓得很平整的紙幣�！半x家一步就是外鄉(xiāng)人”，當時回味奶奶說過的這句話，總覺得這位頭發(fā)斑白的老人，更像個哲人。
年少時的認知總是很單純，直到后來讀到臺灣女作家琦君的《淚珠與珍珠》中的“眼因多流淚水而愈益清明，心因飽經(jīng)憂患而愈益溫厚�！蔽也爬斫饬恕半x家一步就是外鄉(xiāng)人”之于奶奶的意味。
奶奶和我們村大多數(shù)老人一樣，不識字，只是一個普通的.農(nóng)村婦女，只不過與她們不同的是，奶奶不是本地人，她的老家在蘭州。在很年輕的時候跟著來到爺爺?shù)募亦l(xiāng)。打我記事起，就記得她說話時還帶有她家鄉(xiāng)的口音，她會把“水”說成“痱”（諧音），把“我”說成“沃”，小伙伴還因此嘲笑過我。從父親那里得知，爺爺去世時，奶奶只有29歲，我只知道她含辛茹苦把4個兒女拉扯成人，但我無從想象在那個連溫飽都解決不了的年代，她這個失去了家庭支柱的外鄉(xiāng)人，遭受了怎樣的白眼和嘲笑。也許正因為她備嘗艱辛，所以，她變得堅強，對兒孫們的要求更嚴格，也比別人更能真切體會“外鄉(xiāng)人”的滋味。“離家一步就是外鄉(xiāng)人�！蹦棠滩粫萌A麗的語言來形容她濃濃的鄉(xiāng)思和她半生的艱難，卻有著最真實的經(jīng)歷和感受。人總會長大，有離開家的那一天。距離可長可短，但總歸是離開了自己曾經(jīng)生長的地方。我從在外求學到工作，雖然離家并不是很遠，但每當夜幕降臨，看著萬家燈火，就會想起家鄉(xiāng)的夜空，老屋子里昏黃的電燈。少不了有種落寞之感，覺得自己就是個外人。
從書中讀到過王安石的“春風又綠江南岸，明月何時照我還”；杜甫的“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xiāng)明”；也讀過歐陽修的“人情重懷土，故鄉(xiāng)安可忘”，他們離家的原因各異，但卻有共同的情結(jié)——思鄉(xiāng)，司馬遷曾說過“人窮則反本”，他們定是飽嘗了“外鄉(xiāng)人”的寂寞孤獨之后，油然而生出這揮之不去的思鄉(xiāng)之情。奶奶曾不止一次對我說起她兒時的趣事，她的故鄉(xiāng)，從她那半瞇著的眼睛中，我讀出了她對家鄉(xiāng)的無比思念。
離家一步就是外鄉(xiāng)人，而她這一離就是幾百里，幾十年。如今，奶奶已去了另一個世界，她在塵世遭受了太多磨難，我只能祈禱她在那個世界里能魂歸故里，少些漂泊和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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