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生的散文

貓生的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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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只貓。

　　依稀記得，在一個春意正濃的午后，正和兄妹大伙們嬉耍的我，被一只粗糙而有力的大手提起，高空中作恐狀的間隙，看見了一張陌生的臉，日后才知道那是我的新主人。新主人抱著裝有我的紙箱，走過一段顛簸的路后，停下了腳步。

　　天色較之前暗淡了些。

　　我回過神來，兩只手扒拉在紙箱邊沿，直起身子畏畏縮縮地往外瞅。我大概認出了這是個客廳。這家的擺設(shè)和我記憶中舊主人家的，沒啥區(qū)別。只是以后再也見不到我那昔日的玩伴了，我開始暗自神傷起來，我這一生，也許注定了受人擺布。

　　正想著，那個滿臉絡(luò)腮的男人，也就是我的新主人，走了過來。隨即我被領(lǐng)著“參觀”了一個由破衣裳和紙箱簡易搭建的窩和缺了一個大口子的瓷盆，聽主人的語氣，那大概就是我的住所和飯碗了。我慶幸自己沒流浪在外，成為一只野貓。

　　這當(dāng)兒，女主人路過我的身旁，她的眼神分外明顯地顯現(xiàn)出挑剔，也許她厭惡如我一般低等的生物吧，既然如此，我以后避開她些便是，也好免受些皮肉之苦�？蓻]過多久她卻蹲下輕撫了我的身子，轉(zhuǎn)念一想，也許那時的我生的一副楚楚可憐，蜷縮起來似毛絨球般大小，滿是無辜的眼眸，叫人看了怎能不心生憐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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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來的那幾天下著狂風(fēng)驟雨，嘩啦作響，像極了雨水從黑窟窿里往下傾瀉。我自打出生來從沒見過如此狂躁的天氣，嚇得直縮在窩里，主人喊我吃飯我也只是耷拉著耳朵，沒有回應(yīng)。生活像是沒有了希望，黯淡無光。

　　終于，放晴了。夾雜著春泥氣息的陽光一束束地瀉進窩里，心情隨之好轉(zhuǎn)。即使好幾天沒攝食，我還是異常興奮地竄出了家門。濕氣很快蒸發(fā)殆盡，片片綠葉經(jīng)過洗禮，又煥發(fā)了勃勃生機。

　　食物隨著日子推移有所變化，這是讓我非常不可思議的一件事。起初，他們用煮熟的雞蛋切片拌粥喂我，后來出現(xiàn)了面包屑，玉米粒，再后來，多了肉塊和骨頭......

　　這些已經(jīng)令我滿足，可這還不夠。一天，男主人找來不大不小一張網(wǎng)，綁在鋼絲圈上，然后信步往河里去，那條河清澈得可以窺見河底的小石子。我蹲坐在門口石板上，翹首等待。當(dāng)他回來的時候，未見其人，卻聞見一聲吆喝，待走近時，網(wǎng)里生生多了幾條活蹦亂跳的魚。平日河里身手那么敏捷，今天他們竟然也逃不過這一劫，真是好不費解。它們緊挨著被困在網(wǎng)底，動彈不得，下一秒就成了我的口中之食，真是不虛此行！往后，他隔三差五便去河里逮魚，我也得以常常開葷，生活好不快活。

　　溫飽問題解決了，其余的時間拿來做什么才好？思來想去，我把目標(biāo)鎖定在了家門前那顆灌木上，它剛好能施展我高超的攀爬技能，或許主人看我這么厲害還會獎賞我一些美味。我爬上爬下，樂此不疲。除此之外，我生性好動，遇見所動之物便會竭盡力氣去追捕，哪怕全身沾滿塵土，抑或鼻青臉腫，我也樂意，這是我的樂趣。有時候，主人也會利用我這一天性和我逗樂。但更多的時候是我自己取樂。自娛自樂，也未嘗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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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人總有離開家的時候，我也時常蹦跶著就疲乏了，生活在日復(fù)一日的'單調(diào)重復(fù)中失去了光彩。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了和我年齡相仿的她。

　　記得那天，我在探索新天地之時意外發(fā)現(xiàn)了一條幽深的小巷。小心翼翼地，我在好奇心的驅(qū)使下穿過了那條巷子。巷子的那端我沒見過，是塊靜謐之地，稀疏種了些花草。忽然，一只花貓出現(xiàn)在我敏銳的視野中。初見，她生的優(yōu)雅而高貴，五官精致，儀態(tài)端莊，簡直是貓中極品。我大喜，并非因為桃運，而是自離別以來，終于遇見一位有共同語言的朋友，得以解多日里積壓的抑郁。此后，我素日里便常常溜達去她家，孤獨感隨之化為烏有。

　　(四)

　　時光荏苒，我日漸成熟，慢慢褪去了幼年時的稚嫩。

　　這天日落時分，金燦燦的余暉斜照下來，一個小男孩出現(xiàn)在我家里。男主女主紛紛迎上前，幫他卸下背上的雙肩包，說了一堆我怎么聽也聽不懂的話。后來我才曉得那是他們放假回來的兒子。

　　剛開始幾日，小男孩離我遠遠的，視我為猛虎野獸。慢慢地接近，到最后形影不離，我能感受到自己帶給他的笑容要比他以往的更舒展。我們不再遵循主仆關(guān)系，因為我儼然成了他的玩伴。雖然他做的某些事情，我看不懂也理解不了，但一起共度的時光，悠長而優(yōu)美。

　　男主人仍是像往常一樣下河摸魚，無非是饞我。小男孩回來后，便隨他一同去。每次總是有些倒霉蛋被困在了網(wǎng)里，我看在眼里，饞在心里�？墒牵瑵u漸地我發(fā)現(xiàn)，摸回來的魚，我只能吃到少少的一兩條，想當(dāng)年，主人慷慨大方，戰(zhàn)利品全任我處置。現(xiàn)在，它們只會以和油鹽醬醋同時出場的方式出現(xiàn)在小男孩的飯碗里。不久我就發(fā)現(xiàn)，男女主人變得對我愈加漠不關(guān)心，受寵者成了那個后來居上的小男孩。我蹲坐在門口的花叢邊，有些惆悵。

　　在每個失眠的深夜我都暗自發(fā)問：他真的比我還重要嗎？誰可曾枕過淚水浸潤的枕頭入眠？貓中僅我。

　　(五)

　　這些天發(fā)生了太多事，一來二去把小花貓忘在了后腦勺。這天傍晚，夜色剛落下帷幕，夜晚的露珠開始聚積，我又一次穿過那條幽暗深邃的小巷，期待能再一次望見花貓的笑靨。她笑起來可真美啊，像落入凡間的天使，我邊走邊回想�？蛇�未至她家門口，她那位女主人竟掄起掃帚向我劈頭蓋臉地掃來，我趕緊閃到一邊，悻悻離開。后來又去了幾次，卻都沒有見著花貓的倩影，反而陷些被那位窮兇極惡的女主人要了命。有時候，我就坐在巷子的那端，眼睛死死地盯著，期待她能出現(xiàn)，可這份希冀一次又一次落空......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她到底去了哪里呢？命運竟無情奪走了我最后一絲寬慰。

　　很快，在一個天剛破曉的黎明，夜晚的露珠還未完全消散，小男孩就又拖著笨重的箱子離開了，我睜開朦朧的睡眼目送他走遠，他走了，是好還是壞，我五味陳雜。

　　(六)

　　正值仲夏，驕陽炙烤著大地，連空氣都滾燙。而我卻每天耷拉著耳朵，怏怏得在屋子里踱來踱去，生活好不無聊，只有孤獨與我作伴。

　　我越長越大，盡顯現(xiàn)老態(tài)龍鐘的陋態(tài)。我趴在窩里，眼里的灌木似乎比以往高大了些，忽然間，竟產(chǎn)生了一絲畏懼。我恐慌了，像逃離罪惡的牢籠一樣逃出自己的窩，直直地沖向灌木，使出畢生的精力向上爬，可是我的爪子不再鋒利了，我的速度不再快了。我不停地的爬，卻又不停地往下跌落，這鼻青臉腫的模樣擊打得我任性全無。我趴在灌木叢下，神情恍惚地盯著灌木頂，那塊年輕時隨意馳騁的方寸之地，如今甚是遙遠。我，無奈著，絕望了。

　　老了老了，一日三餐也淪為了粗糙乏味的殘羹冷炙，甚至不足以填飽我的胃。我不得不外出覓食，我雙眼敏銳地洞悉著周圍的一切，一盆上等的新鮮魚醬拌飯就在這時出現(xiàn)在我面前。饑腸轆轆讓我沒時間來考慮這盆食物的安全性，我大口嚼著，就算是蠟我也不會拒絕，何況是份佳肴。我?guī)缀跻酝萄实乃俣瓤焖賿吖�，回味無窮。

　　我不再忍受挨餓的痛苦了，享受了這么一頓大餐，死已足矣，我砸吧著嘴，心想。哪料沒走幾步，忽然腿腳一軟，身體竟不由自主地塌了下去，喉嚨里隨即涌出一口口白沫，倒下去的瞬間，我仿佛瞥見一個不懷好意的笑臉......

　　我明白自己中毒了。致命的毒。人在死亡線上掙扎時最想做的事莫過于回家，貓也如此，畢竟那里才是我的歸宿。我強忍著站起，拖著兩條無力的腿，一邊垂著幾乎讓人窒息的白沫一邊喘著粗氣，向家的方向緩緩邁過去。每跨一步，幾乎要吞噬我半條命。歷經(jīng)千辛萬苦終于跋涉到了門口，可是腿再也邁不動了。一軟，整個身子又一次倒了下去。這次，可能真的要離開這里的一切——這片帶給我無數(shù)的歡樂卻又讓我壓抑和悲慟的地方。常言道，貓有九條命，于我而言再也信不過。

　　陽光透過篩子般的葉片縫隙落到地上，一閃一閃的。霎那間，我仿佛看見了昔日的同伴站在那兒對我咧嘴笑，兄弟姐妹，花貓，男孩......我也笑，我也只是笑。

　　猛地驚起，幸是一場夢，可我卻仿佛過完了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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