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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在沙漠的美好時光散文

        時間:2024-07-12 00:13:22 散文 我要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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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沙漠的美好時光散文

          周末早上,可以自由支配,可以放縱,甚至可以讓自己在單位乃至這個世界上消失兩天。在巴丹吉林沙漠這些年,我的大部分周末是清凈而懶散的。醒來時,躺在溫熱的被窩里,恍惚覺得,就像一個人不帶一絲雜念地,赤身裸體躺在深山的野草地上。

        在沙漠的美好時光散文

          妻子照例去拿回訂好的牛奶或者去買菜,總是起得很早,但聲音很小,她怕驚擾我的睡眠。從周一到周五,我算是緊張的,自己不屬于自己。有些事情是職責,非做不可;有些人情,不得不為。整個人就像弓弦,以生命為箭矢,引而發(fā),再連發(fā),但大都是在虛空中的動作,自覺呼嘯,細看卻無跡。

          只有到周末,忽然放松下來,像一只緊壓的彈簧終于回到了原位,負重的終于可以暫且放下了。妻子當然理解,每當周末,都會讓我多睡一會兒,哪怕睜著眼睛在床上看天花板,也想我多躺一會兒。剩下的事情她一個人攬過來。結(jié)婚幾年,我總是自覺地將自己和自己的日常生活乃至身心交付于她。我感到幸運,妻子,應(yīng)當是一個男人一生的精神支撐、同程行者。是一種賜予。

          通常,睜開眼睛,陽光已經(jīng)打在了窗簾上,再把那些繡嵌的花朵送到我身上來。傾耳一聽,屋里靜,沒有一絲聲音。我伸伸懶腰,心想:妻子一定是去取牛奶了,路程不是很遠,轉(zhuǎn)過幾座樓房,走過幾道窄街,送牛奶的女士很早就在服務(wù)中心的灰墻根下候著。到那里,妻子有時候會和那位“牛奶女士”說幾句話,有時候不說。有時候會去一邊的超市買些諸如油鹽醬醋的東西。

          然后回來,放下牛奶,看我醒來了,就說,你起來熱了喝,我去買菜。

          剩下的時光,我會看會兒書,或者看電視。我的床頭甚至地上放滿書籍,大部分是郵購或者出外時買的。我喜歡睡前閱讀,還有冥想。喜歡讀自己喜歡的那些書籍,它們是誠實的,有一種鋪展開來的優(yōu)雅與細致,光芒與氣味,讓我在閱讀之中覺得了這個世界的豐富和駁雜,喧嘩與躁動。

          電視上都是新聞,有些我厭倦,一看就換臺或關(guān)掉。有些我喜歡,它們是說實話報實情的,我總是能夠從中覺出一些似是而非的意味,關(guān)乎自己,他人,國家乃至世界和人類的,憤怒或者歡悅,沮喪或者無奈,情緒極其不穩(wěn)定。

          更多時候,我不打開電視。有段時間,特別喜歡讀《參考消息》,報紙是從單位拿回來的,躺在床上閱讀,感覺真好。而且,我還發(fā)現(xiàn),《參考消息》當中也總是有些隱隱約約的訊息,雖不甚明朗但可以使自己胸中有所知覺,而且是關(guān)乎大方向、大現(xiàn)狀的和大思維的。

          還有些周末早上,我就那么躺著,假寐,或者假寐想心事。過往的、煩心的、自己的和他人的,當然還有隱秘的甚至說不得的。想一會兒,我會再次伸懶腰,再次躺好,放松心情和身體,盡可能地拖延睡眠時間,不去關(guān)心時間,甚至把手頭一些緊要的事情也丟在一邊,潛意識里要將五天來的勞累和煩擾打磨殆盡。

          太陽越升越高,要是夏天,可以明顯地覺得溫度的上升(沙漠晝夜溫差大,夏天也是如此)。我總是想到這樣一幅景象:太陽從沙漠平坦無際的地平線,像個莽撞的少女,一抬頭,就把人間的黑暗窺破了,黑夜的顆粒沙子一樣飛散,霎時間,天地澄明。就連戈壁上黑色的沙礫和卵石,沙漠深處的蘆葦和倒斃的胡楊樹殘骸,也都漸次清晰,充滿細碎或斑駁光澤。緊接著,陽光驅(qū)散樓房及其他建筑的陰影,最終落在青草和敗葉上,也灑在早起的人們身上。

          這是新的一天,我也知道,很多的同事也像我這樣,在周末的床上安躺或者在自己的房間里做些什么。

          他們也會像我這樣,長時間地依賴于被窩的溫暖和芳香,那是一種肉體的芳香,叫人沉迷。很小的時候,我也以為肉體是不潔的!可多年之后,我發(fā)現(xiàn),人在世上,唯有肉體是可靠,并且屬于自己的,任何物質(zhì)不可替代、凌駕,更不可模仿。肉體是精美的,是靈魂的可靠巢穴,承載著快樂、庸俗、智慧、創(chuàng)造和發(fā)現(xiàn)。

          躺得久了,胡思亂想一頓,有時候會再不知覺地睡去。通常無夢,要是做夢的話,睜開眼睛后,就是一邊回憶夢境的具體細節(jié),一邊想著夢境的蘊意。有時候自感吃驚,有時間一笑而已?纯纯偸遣痪o不慢的鐘表,指針已經(jīng)越過十點,還在踏踏向前奔行。我想我該起床了。時間真是一個殺手,它的走動是一種消失,也是一種逼迫。

          門開了,妻子提著蔬菜和肉類,帶著一身熱汗或者一身冷氣進門。我起來的話,會接過來,沒起來的話,就趕緊起床。去衛(wèi)生間,這是一個繁瑣甚至有點無奈的身體事件。在很多年前,我就開始討厭并且懷疑身體的某種代謝行為,也常常想:人要是不需要食物和水該有多好!

          妻子的動作很輕,將蔬菜和其他吃食放進冰箱,就又開始了一天的清掃,這里掃、那里擦,然后涮了拖把,地板上泛濫水滴。這時候,她的腳步依然是輕微的,碎步挪動,聽來特別悅耳。

          妻子的忙碌使我不安。這應(yīng)當是兩個人的。美好需要恰如其分,縮短或者漫長都將使之失去意義。給予也是相互的。特別是在巴丹吉林沙漠,我們可以揮霍黃沙,揮霍生命中的腐朽部分,但不可以揮霍少之又少的水、綠葉及家庭的溫暖。這些總是在消失,一去不復返。這令人悲哀。

          收拾完畢,妻子走進廚房,鍋碗瓢盆碰撞,水聲四濺,然后是食油與食物俘虜和被俘虜?shù)穆曇簦秋埐说南阄丁?/p>

          周末真好,我們自己的時間,雖有點短暫,可相對于消泯個性,壓抑甚至令人麻木的集體運作,自由再短暫也可貴。

          吃過不早的早飯,時間顯得緩慢。通常,我會和妻子一起,到外面轉(zhuǎn)轉(zhuǎn),有時候一起去假山和人工湖邊,這些人造的自然,總是在心里有點尷尬意味;氐郊依,通常我洗衣服,妻子準備做午飯,菜刀和案板的響聲,干脆且有些殘酷意味。嘩嘩的水在洗衣機里翻江倒海,使勁兒甩著衣服,灰塵、汗堿和油污從水和洗衣粉中一再被分離出來。

          正午時分,陽光熱烈,我將衣服掛在院里的鐵絲上,不多的水分迅速逃竄。我還想到,衣服上的水一定會變做雨滴,少待時日,它們還會落在巴丹吉林沙漠上面。

          我這樣想,是不是太幼稚了,太陽和風的運作誰可以看見?看起來冠冕堂皇和必然的東西,總懷有驚人的黑暗。

          陽光穿過屋頂厚厚的水泥,使得整個房間變得悶熱異常。我會汗流浹背,有些年用風扇,呼呼地吹,但炎熱還是不肯走散。窗外幸好有幾棵楊樹,青葉茂盛。不知疲倦的知了爬在樹上使勁鳴叫。

          經(jīng)常有電話來,為了逃避領(lǐng)導和公差,電話請妻子接。但通常朋友的電話居多。在我的意識中,周末就是我和妻子,還有和朋友們的專屬時間。朋友打電話來,或者我打電話去。我會說,到我這里來,吃頓飯,重要的是說說話。朋友大都會來。除非他們和其他朋友早有約定。朋友也會要我去他們那里去,可他們大都住在單身宿舍,沒有地方炒菜做飯。沒有酒的聚會一定會少點什么。

          好朋友叫人心安。我參加工作十多年了,在巴丹吉林沙漠度過了最美好的時光。經(jīng)過的事成千上萬,邂逅的人也有數(shù)千,可以稱作朋友的很多?蓹z點內(nèi)心,真正朋友卻總屈指可數(shù)。我總是暗自想:朋友也有點流水的意味,一個時期、一種境遇,會遭遇到一些朋友,而這些被時間和世俗置換之后,也會帶來一些朋友。朋友輪換,其實也是時間和人事的一種自然規(guī)律。

          早十年前,在巴丹吉林沙漠,我最要好的有三位朋友,都是多年積攢和檢驗出來的那種,彼此的交往已經(jīng)深入心靈,相互之間的聆聽、訴說、理解和影響讓我倍感榮耀而溫暖。常常,即使我不打電話給他們,妻子也會提醒說,叫龐、裴和楊來吃飯,喝酒說話吧。

          妻子的理解讓我感動。在生命當中,一顆水珠,太陽的照耀,讓靈魂充實而柔綿。

          朋友來了,我起身,請他們坐下。啤酒或是白酒已經(jīng)買好,放在顯眼的位置,像是在列隊歡迎。朋友們不說什么,酒就是喝的。我們已經(jīng)形成了共識:喝酒不是目的,是手段,是媒介。其中,手段一詞蘊意豐富,指向一目了然。媒介則是清淺的,溫馨的,目的不明,或者干脆得就只剩下一種心情。

          妻子炒菜的速度極快,紅燒的肉塊,青綠的蔬菜,香氣四溢的湯,接二連三地落在飯桌,誘人的味道打斷我們的談話。朋友說,吃飯真是一種享受,沒有了飯,活著的意義就會大打折扣。

          學者裴總是在思想,就連飯從哪里來的,都要牽連出農(nóng)民、教育、政體、個人權(quán)利等話題。龐和楊也會就著話題,說出自己對問題的主張和觀點。我也不沉默,思想、發(fā)現(xiàn)和表達是個人的基本權(quán)利,連上帝都不能夠統(tǒng)一。所有紛紜的思想,都應(yīng)當有自己試驗和生長的土壤。

          妻子吃完,我們還在吃,話比酒還長。偶爾會冒出一個自以為新穎的思想,就放聲大笑,惹得鄰居不滿地敲墻壁,趕緊收住笑聲。往往,妻子會去向鄰居道歉,鄰居也就不再說什么。

          我們的話題繼續(xù)著。我們之所以成為朋友,維系的是彼此之間的信任、誠實,天性中的悲憫、懷疑、善良,以及熱愛書籍、令人沉醉的思想和交談。這對身居沙漠,目前尚還年輕的我們來說至關(guān)重要。我一直認為,一個人,沒有了懷疑、思想、發(fā)現(xiàn)和表達,簡單得只剩下日常生活,那將是非常不幸的一件事。

          那些年,我和他們?nèi)齻是最活躍的,也是最緊密的。裴早就有了家室,兒子在讀初中了,他的家、辦公室里堆滿了書籍,也常借給我看一些前沿學科的專著,每每給我推薦一些他以為好的書;龐還是單身,有幾個女孩子喜歡,追得甚緊;楊和我同在一個單位,做新聞時常牢騷,單身至三十多歲,方才在北京找到一個相當?shù)呐印?/p>

          吃了喝了,說了,有時候會意見不一,爭吵起來,鬧到面紅耳赤,第二天見到,又是一臉微笑。若是其中一個休假一段時間,會念想不止,時常電話催著趕緊回來,說:我們都想你了!

          朋友走了之后,堆在面前的是殘羹剩肴,還有腦子里的他們的聲音和思想。之后,幫助妻子洗刷,坐下來,捧起書。至今,還有兩個人的話我牢記不忘。

          西蒙娜·薇依說:“人以三種方式活著:思考、冥想和行動。”

          奧森漢姆說:“每個人面前都敞開著/多條道路……而每個人決定/自己靈魂要走的道路!

          沙漠落日被唐代的王維狀寫過,“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一句足以千年。直到現(xiàn)在,巴丹吉林沙漠還保持了王維在世時的落日景象,除了沒有“孤煙”、弱水河河水逐年減少之外,其他完好無缺。吃過晚飯,我和妻子鎖門,下樓,出門洞,迎面是夕陽,大規(guī)模地傾瀉在院子里,樓體上,還有遠近的楊樹、沙棗樹和紅柳樹叢上。

          夏天的孩子們在外奔跑,三五成群,相互追趕、嬉鬧,大人們則穿著單薄的衣裳,露著胳膊和大腿以下部分,在樹蔭的馬路和休閑廣場散步、倚坐、說話。

          沿著馬路行走,漸涼的風穿過身體,連毛孔都是清爽的。

          楊樹葉子嘩嘩作響,溝渠里的流水推擁著青草,蝴蝶在低處,鳥雀在高處,飛翔有時候沒有高低之分,只有優(yōu)美與否,獨特與否。

          我們走著說話,說到這些那些,自己的和他人的,熟悉的和陌生的。每一次也都會想起在家鄉(xiāng)的父母,他們是農(nóng)民。我說:這時候,爹娘肯定還在地里干活。然后是喟嘆。妻子說,他們要來這里多好!我沉吟一下,說,即使他們來這里,也不會和我們一起這么悠閑的。妻子說,散步不應(yīng)當是某些人的權(quán)利。還說了一句《圣經(jīng)》上的話:“你叫他比神明、比上帝微小一點,又以榮耀與尊貴為他的冠冕!

          我莫名感動,雖然我不信仰,但是這句話是很準確且富有平等與憐憫意識的。

          太陽向西,它紅紅的臉膛逐漸黯淡。余光懶散地披在綠樹上面,巴丹吉林沙漠極少的鳥兒聚集在紅柳樹叢,唧唧喳喳,不;沃X袋,警惕的眼睛一閃一閃,時刻提防著可能的危險。

          在巴丹吉林沙漠,鳥們的敵人不是很多,除了彈弓、石塊和鷹隼外,最難預(yù)防的恐怕就是人了。

          路過的花池水流潺潺,菖蒲、月季、臭金蓮朵朵鮮艷,就連花下的短草,也棵棵頭頂水珠,在時光中靜靜拔高。

          迎面而來的人們,大都神態(tài)悠閑。他們在說著什么,聲音大或者小,走近,聲音突然在他們的口腔消失,走過一段路,就又冒了出來。碰見熟人,招呼是要打的,盡管不大情愿,畢竟都在一個單位工作,雖然隸屬不同,但總有打交道的時候。尤其是領(lǐng)導,不管現(xiàn)在是否歸屬人家“麾下”,總要駐足說句話的,而且你要先開口,擠出一臉的笑。

          往往,走過后,妻子就說我,你剛才的笑很勉強,擠出來的一樣。我笑笑,她看了看說,這會兒很自然。

          多年來,不善于和領(lǐng)導相處,在單位,是一個大的缺點,我曾努力改正過多次,但收效甚微。盡管有同事說,這至關(guān)重要。

          人工的湖泊耀著金子的光芒,枯樹和假山之間,散步的人也多,看起來人人都心安理得,且神色悠閑。我和妻子向著僻靜地處,走過長長的水泥路面,踏上粗石和碎土的鄉(xiāng)間小道,風吹著頭發(fā)和臉,感覺愈加舒暢。清新的空氣,似乎在幫我整理腦海里紛繁一天的混亂。身體也舒適極了,像是透明的一般。

          我和妻子也總要說些什么,嵥榧页!⒕o張壓抑的工作和難纏的人際關(guān)系。我一直想拋開,把它們當石頭踩在腳下?善拮訒f,這是生存環(huán)境問題,關(guān)系到個人的前途。所謂的前途也就是領(lǐng)導意志和個人好惡。

          有段時間,我覺得身邊的每一個人都在努力,不是做事,而是向上,坐在某一個顯要位置上,才是大家認同的成功。我覺得這很可憐。人總要做些什么,而某個位置,對誰而言都是適合的,不是能否干好,而是一種應(yīng)付。

          直到現(xiàn)在,在單位,我仍舊沒有太多的想法,我只是一個半道出家,硬撐著有一份較滿意工作的人。我已經(jīng)滿足了,我想要的,不過是有一個安靜的生活,向著某種方向履行自己的職責,更多的時間讀書,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有人理解和同行就足夠了。

          可是,事實不那么簡單。我們讀小學三年級的兒子突然說:“爸爸,人一生都是被強迫的!”我吃驚,才八歲的孩子,如何能說出如此沉重而富有哲學意味的話語呢?這使我想起艾略特的一句話:“持久的誘惑是最大的背叛,為了正確的事情需要錯誤的理由!边@是一個強詞奪理的,且充滿悖論的事實真理。鄧恩也說:“沒有一個人是完全自立的孤島……”

          不知不覺,我和妻子接近村莊,傍晚的炊煙從黃土房屋頂上滾滾而出,向著樹冠和天空,傳遞著人間的生活氣息。馬路兩旁遍植楊樹,茂密的樹葉遮蓋了整個村莊。寬闊的溝渠里流淌著來自祁連山的雪水,在眾多的田地邊緣兵分數(shù)路,沖進玉米、麥子、棉花和西瓜的腳下,在流動中滲透,在滲透中蔓延。

          看到上了年歲的人,就會想起自己的父母,他們在遙遠鄉(xiāng)村的生活,充滿艱辛,莊稼是一粒粒地種植,用手掌和汗水收獲回來的,一點點的金錢是沒日沒夜地給別人打工掙回來的。他們的辛苦我曾經(jīng)體驗過,他們經(jīng)年的憂郁心情至今我還有著。我們一家五代都是以土地為生的農(nóng)民,就我而言,盡管十多年時間過去了,除了生活較為輕松,活的體面一些和遠離土地之外,我本質(zhì)上還是一個農(nóng)民。

          “我們相信人類在上帝面前是平等,這是顯而易見的真理”(馬丁·路德·金《我有一個夢想》)。

          夜色完全降臨時,我們回到小區(qū),街燈先后亮起。但還有許多的人,在晝夜交替之處散步或者倚坐。風有些涼了,我和妻子快步回返,先前路過的花池和楊樹有些灰暗,但風吹樹葉的聲音,清水流動的聲音,在漸趨冷靜的小區(qū)黃昏,卻愈加響亮了。

          在沙漠之外生活的人一定意想不到,這里的夜晚寂靜,落寞,一個人也沒有。要是沒有風,所有的聲音都是你自己的。腳下的粗砂發(fā)光,一粒一粒,向著你的眼睛和身體。一個人的腳步在空蕩蕩的戈壁上敲響,鞋底的石頭幾乎接觸到骨頭,我能夠聽見它們碰撞或親熱的聲音。

          在戈壁深處,我時常這樣,忘卻模棱兩可的俗世聲色,安靜下來。連房門都不鎖,從幽深的宿舍出來,越過樓房和楊樹,到水泥路面的盡頭,圍墻過后,就是一色的鐵青色戈壁了。因為靠近生活區(qū),很多的垃圾堆在那里,有風時,各色的塑料紙飛起來,連同破舊了的褲頭、小孩的內(nèi)衣,風箏一樣,在旋風中,被飛行的沙礫裹挾,盤旋上升,一直到看不到的蒼色天空深處。

          一個人的時候,晚上有月亮,我總是要到戈壁深處走走,很多時候一個人。我不需要任何人在身邊聒噪。我總是覺得,月夜戈壁是安靜的,像一個巨大的疆場,沉寂而彌散著悲劇的蒼涼味道。我一直覺得它的下面有很多靈魂:無奈的、自愿的、戰(zhàn)死的和被風沙掩埋的。他們的尸骨早已鈣化成灰,我很多次在漆黑的午夜看見快速奔行的磷火,我想那就是所謂的靈魂了吧!一些人走了,剩下的骨頭是唯一的證實,F(xiàn)在,我們來了,又是一群人,我們不可以預(yù)知自己的未來,就像戈壁本身沒有辦法說出自己的心事一樣。

          月光省略路燈,除了窗欞里面的,四周空曠,黃色的光亮在建筑和樹木上安靜,它的樣子像是想象中的女子,她等待、過往、消失,無論我們怎樣,她都沒有表情。她溫柔得有些過份,讓我沒有非分之想。其實,我仍舊是一個世俗的人,喜歡聲色,也曾經(jīng)有過燈紅酒綠醉死夢生的生活,但回過頭來,世界依舊,生活照常。而在戈壁月光下,我是安靜的,純潔的,全身潔凈透明。

          通常,還沒有吃過晚飯,日光仍頑強停留,面帶黑絲的月亮就掛了起來。抬頭看見它,溫和和柔情迅速充溢,我又可以到戈壁上散步了,一個人,除了自己什么都不攜帶。

          我總是覺得,這樣的夜晚,兩個人一同到戈壁上散步還行,要是眾多的人一起,唧唧喳喳,腳步沓沓,肯定是不美妙的。這樣的想法或許太過自私、偏激和霸道,但誰也沒有權(quán)利干涉。傍晚,我換了輕松的布鞋,不告訴任何人——他們在各自的房間游戲或者說笑,我不驚擾他們。就像不要他們驚擾我一樣。戈壁上的人跡早已被風磨平,風過的痕跡皺紋般明顯。太陽的溫度仍在,溫熱的黃沙和石子是對我的一種安撫。身邊的駱駝草身子虛腫,尖利的枝葉上掛滿塵土,它們稀疏的葉子被月光照成暗黑色。我路過,它們的手指拉扯著我的褲腿。

          是不是要我停下來呢?

          遠處沙丘低縱連綿,黑色的輪廓看起來溫柔恬靜,隆圓的天空隱藏在它們之后,太多的星星隱匿了,剩下的那些,光亮黯淡,面色憔悴,似乎剛剛經(jīng)歷了一場病痛。近處有物在動,兩只駝峰載著整個戈壁,嘴巴嚼動,在月光下緩慢行走。起初,它們把我狠狠嚇了一跳,轉(zhuǎn)身回跑。氣喘吁吁地停下回頭,它們并沒有追上來。我驀然想到那是駱駝,有人放牧和管理的沙漠的獨特的生命,荒漠的王和孤獨英雄。到現(xiàn)在,我再也不會那樣驚恐了,駱駝和我同樣沒有惡意。我們兩種生命,在戈壁的月光下面,實質(zhì)上是一種美妙的陪伴和邂逅。

          盡管這樣,我一個人還是不敢和不能夠走得太遠,戈壁太大,哪里才是它的盡頭?我只是看到它的荒涼、沉穩(wěn)和焦躁的一面,而忽略了它原本強大的內(nèi)心——多少年了,在這片戈壁上,在我之前之后,又有多少人來到、消失和走開呢?我一個人的漫步,與它身上的任何一顆滾動過的沙礫沒有區(qū)別。只是形體稍微大一些罷了。除此之外,我再沒有什么可以炫耀的了。

          偌大的戈壁,它能夠容納多少像我一樣的生命和肉體?

          有時我也想,應(yīng)當還有一個人的——進我想到一些人,一一閃過的形象,叫我安慰和憂郁,即使那些糟糕的同類,在此時我也沒有一點怨恨心理。只有在這時候,我才是寬容的。在戈壁中,我通常會遇見蹲在沙棚里的沙雞、野兔、出其不意的蜥蜴和沙鼠,它們被我看見或者踩著身體,它們驚呼,我大駭。之后是相安無事。十多年來,我先后在月光的戈壁撿回一些形狀奇異的石頭和漂亮的斷羽,放著放著,好多都不見了,幾次搬房間,發(fā)現(xiàn)一些在老鼠的洞口,有的被撕碎了,有的雖然完整,但覆上了厚厚的灰塵。

          返回時,遠望的營區(qū)燈光大都熄滅了,戈壁上只剩下單純的月光,只有顏色,沒有聲音,我在其中。公路上沒有一輛車行馳,圍墻靜默不動,樓房和樹木跟隨人的鼾聲進入夢境。上了水泥路面,使勁兒跺掉鞋上的灰塵,入營區(qū)。一個人的腳步拍打著附近的磚泥墻壁,月光?吭谔炜照,黑絲的臉頰洋溢著笑容,它的光亮向下,從我的頭頂,貫穿形體,連地上的影子都好像是透明的。偶爾會有幾只黃了的葉子,穿過細密的枝條,在我身后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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