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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喪經(jīng)典散文
天空灰蒙蒙的,零星飄著點雪花。
霧霾籠罩著天空,我的心情也布滿陰霾。我要回家鄉(xiāng)去了,這次是奔喪的。從來沒限號出行的小城有史以來因為霧霾限號了。我只得坐著火車,看著車窗外裸露的原野,曾經(jīng)一馬平川的麥田再也尋不見,偶見一小片,冬小麥的那一抹草綠也灰頭土臉的,懨懨的……
故鄉(xiāng)越來越近了,曾經(jīng)魂牽夢繞素有“人杰地靈”的小城高樓聳立,窄窄的小街?jǐn)D滿了各種私家車,我要去的地方是生養(yǎng)母親的地方,那是一個小鎮(zhèn),我小時候引以為豪的村落,因為一排整潔的涂著綠油漆的商店,夏天的時候,里面的吊扇從早吹到晚,商店的門口,商販們擠得水泄不通,有賣自家土雞蛋的,有賣各種蔬菜水果的,一個個看著垂涎欲滴,那時的村莊,因為有支柱產(chǎn)業(yè)----國營石膏礦和大型煤礦,鎮(zhèn)上的人們都很富裕,家家戶戶都修建了庭院,水磨石地面明光可鑒,大舅家就座落在這個叫做張家莊的村鎮(zhèn)里,兩孔窯洞還有一處平房收拾的很闊氣,灰磚砌成的院墻爬滿了豆莢的藤蔓,院子里開滿了鳳仙花,紅彤彤的,巍峨的山巒綠意蔥蘢,山下的小院炊煙裊裊,充滿人間味道。
前幾天,大舅卻去世了,享年只有71歲。
古老的小鎮(zhèn)村落灰蒙蒙的,稀稀疏疏的幾家人家悠悠地冒著一縷青煙。小鎮(zhèn)隕落了,石膏礦倒閉了,煤礦也關(guān)停了,年輕人都去了新村住進(jìn)了單元樓,舊日的庭院就只剩了些老人,大舅家的窯洞白灰墻掛滿了煤灰,屋子里生著一個火爐,家具陳舊的有些斑駁,院子里的石磚破損殘缺,大舅病了一年多了,五個月前,看望大舅的時候,精神還很矍鑠,一進(jìn)院門,就熱情的招呼我們吃新煮的玉米,大舅是個勤快人,也是國營煤礦的退休工人,種的一手好地,這些年,荒了的地不少,大舅就自己開墾種的玉米南瓜紅薯,每次到大舅家,大妗子就煮一大鍋玉米和紅薯,那味道,無比的馥郁。
外婆和外公壽數(shù)都很大,都是九十開外的耄耋年齡,多少年,大舅侍候外婆,是出了名的孝順兒。然而,大舅卻沒能挺得過這個冬天,早早的撒手人寰。
花圈擺了滿滿的一條街,哀樂在不停的響,嗩吶聲凄婉憂傷。小城文工團(tuán)擺了臺子,歌手們喑啞地喊著“我一無所有”,涂著油彩穿著戲服的劇團(tuán)人員徑自咿咿呀呀的唱著古老的“下河?xùn)|”。人們穿著醫(yī)院的白大褂,戴著一頂白帽子圍著一壟炭火說笑著,香案上蠟燭和香縈繞著,古老的家譜記錄著歷史滄桑,靈堂的幕布圖文并茂鐫刻著二十四孝那美妙的傳說。
一口柏木的棺材里躺著我年逾古稀的大舅,靈柩下,是哭成一團(tuán)的女眷。
靈柩前的臺岸上,一道一道的菜肴逐一呈上,做足了色彩,也有著考究的工藝。跪著的侄兒男女把祭祀的程序一道一道不厭其煩的進(jìn)行到底,直到跪的雙膝生疼,那嗩吶聲卻高潮迭起……
葬禮很隆重,也很熱鬧,這就是風(fēng)俗;盍艘惠呑,這樣謝幕,也夠排場的。
熙熙攘攘的人群,距離不遠(yuǎn)的飯店里,人聲鼎沸,陸續(xù)幾天,吃飯的人超過了一百多桌。大舅弟兄三個,有一個過繼給了人家,但一母同胞,血濃于水,二舅三舅滿眼含淚,二舅張羅了所有的一切,妥帖的把大舅安葬了。
出殯的日子,陽光很好,大舅一生開朗,做事干練,為人熱情,一如這放晴的天空。驅(qū)走了多日的霧霾?諝怆m然有些清冷,但人們心頭的一縷憂傷漸漸褪去……
村鎮(zhèn)里,本姓家族一大家,表弟媳婦剛生了二胎五六個月的光景,個子高挑為人善良的蓮想出去送大伯一程,但天氣氣溫驟降,五個月的嬰兒無人照看,哭的淚人似得,小村鎮(zhèn)沒了支柱產(chǎn)業(yè),經(jīng)濟(jì)拮據(jù),剛修建了兩間屋子,生活的窘迫,好在小表妹嫁了一個煤老板,多少有份營生,日子也勉強(qiáng)過的下去。
我忽然有些傷感起來,小時候放了暑假,就在外婆家里住,和一大群兄弟姐妹玩的不亦樂乎,當(dāng)院子里鳳仙花開的煞是熱鬧,我們就一起坐在院子里的石階上,你給我染,我給你染,把指甲染得紅彤彤的,中午的時候,大妗子會做茄子芫荽刀撥面,芫荽的味道充斥了整個童年,大舅喜歡吃辣子,他自己種的辣子,油汪汪的炒上一大碗,就這一碗面條或者雪白的饅頭,吃的那叫一個香!
記得大舅總是騎著一輛笨重的自行車去十幾里外的煤礦上班,大舅是遠(yuǎn)近聞名的廚師,沒考過什么證件,卻炒的一手好菜,人們家婚喪嫁娶,總是請大舅去掌勺,大舅方圓幾百里,變得了“王廚子”的名稱。
大舅在上世紀(jì)八十年代就修好了院落,當(dāng)時在村鎮(zhèn)上,是很闊綽的人家,我和表姐妹們?nèi)サV上的俱樂部看電影,一毛錢一張票,小表哥會撿人們丟棄的廢票拼接起來,那天是粉色的,那天是綠色的,我們就拿著拼湊的舊票蒙混過關(guān),省的一毛錢。
那時,我們還去數(shù)里外的木料場,那里火車皮特別多,運(yùn)送來好多樺木,我們就去那里剝樺木皮,拿一個鐵鏟子,順著樹的紋路把樺木皮剝下來,生火做飯,那火力勁甭提多旺了,煤礦上,運(yùn)送煤塊的火車皮不計其數(shù),和一群小伙伴去拔煤,一起在鐵路上瘋跑,數(shù)著一條一條的枕木,那一堆一堆的碎石,讓腳下總是一不留神,打個趔趄,摔個跟頭。
外婆那時就是六十來歲的年紀(jì),總是背著一個冰棍箱子在火車到站的時候,急匆匆的趕到站臺,沿著整列火車吆喝“冰棍來,一毛一根冰棍來”,賣不了的時候,就坐在村鎮(zhèn)的商鋪門前,我們姊妹幾個就沖到外婆面前,外婆總是偏愛我勝過她的幾個孫子們,沒誰的也不能沒我的。
一晃幾十年過去了,我們姊妹幾個也都步入中年了,時光易逝,往事悠悠,大舅也別了去了,不免添了無盡的憂傷。院落有些破舊了。前后簇?fù)淼娜思乙仓皇A藥讘,舊日名操一時的楊家院落廳堂樓閣只有那蒙塵的鏤空雕刻默默訴說這曾經(jīng)的繁華。大舅后院的楊家也沒了生氣,柴扉緊扣,大妗一個老嫗,也會在不久住進(jìn)新村的樓里去,那個留著我們童年記憶的院落,將會變成什么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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