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親現(xiàn)代抒情散文
父親今年68歲了，清瘦的臉，白頭發(fā)比黑頭發(fā)還多。上次回家看到他刮胡子，猛然發(fā)現(xiàn)，父親的胡子也白了！
父親老了！
老了嗎？似乎覺不出來。走路的速度年輕人也比不上；吃榛子從來都用牙嗑；哼曲的嗓音從不喑啞�！笆ひ弧遍L假時(shí)回家?guī)透改甘涨铮惶煜聛碓缫蜒岜惩�。第二天醒來，不見父親。母親說，下地剝苞米了，四點(diǎn)鐘就下地了。我摸索著找到他時(shí)，已經(jīng)剝了好幾鋪了。我說：“下地這么早干嘛，反正不趕趟。”父親說，睡不著，年紀(jì)大的人都睡不著。我聽了有點(diǎn)心酸，覺得年歲竟然如噬菌，無情地啃咬著父親的活力和生命。能多睡覺，在他眼里也是一件奢侈和幸福的事！
父親的話不多。愁和樂都寫在他的眼角和腰板上。高興時(shí)，眼角上揚(yáng)，腰板筆挺；煩悶時(shí)，眼角便和腰板一樣傴僂著。只有在多喝點(diǎn)酒時(shí)例外，話多，聲音也高。激烈時(shí)，誰也勸不住，且文采飛揚(yáng)，辯證有力。我常常覺得，在這種意識狀態(tài)下的父親最本色。因?yàn)楦赣H讀過國高，很有些文化功底。
也有時(shí)候喝著喝著就哭起來，也是誰也勸不住，仿佛酒是勾愁引藥，非一吐為快不可。母親也因此極力主張戒酒。只是近幾年從沒有此種表現(xiàn)，母親才漸漸撒手開來。
聽母親說，父親從沒主動抱過我們姊妹五個(gè)親親。我覺得奇怪，問父親，父親只笑笑，沒回答。我覺得是生活的磨難使父親對我們冷漠，直到母親給我敘說了另外一件事，已到中年的我竟懊悔不已。
我生下來時(shí)就哮喘，很嚴(yán)重，幾乎天天咳嗽不已。稍有溫差變化或氣惱，便背氣過去。有一次，不知什么原因，我又喘不上氣，恰值傍晚，父親便背著我向山外走去。那時(shí)沒有電，也沒有其它交通工具。離最近的衛(wèi)生所也有十多里之遙。父親就背著我急走，顛簸了一會兒，我氣順醒了，就往回走。可到家不一會兒又憋昏過去，父親就又背著我急走。如此三四趟，天竟亮了。父親放下我，也沒顧上吃飯，匆匆勞動去了。
父親從沒提及此事。有一次喝酒，母親說出來，父親只望我，笑著。我心里一顫：這就是父親，這就是父愛。生活真如他眼前的那杯辛辣的白酒，父親獨(dú)自吞咽下去，而暈在臉上的，是他那燦爛的笑。
父親就這樣，拖著一條直腿（父親年輕時(shí)因勞累過度右腿曾做過臏骨摘除手術(shù)）支撐著七口之家。
前些日子回家，母親說起父親的.右腿老痛，我征詢?nèi)メt(yī)院看看，父親沒同意，說老毛病，休息休息就好了。
中午仍是喝酒，燦爛的笑仍是暈在他的臉上。只是眼眵多起來，喝點(diǎn)酒就上不來氣。我端著酒杯，停下來，看著父親花白的頭發(fā)，紅潤的臉，燦爛的笑，不禁哽堵。我想，我現(xiàn)在唯一能做的，便是讓他老人家的這種笑，長時(shí)間地掛在臉上。這是我應(yīng)該做到的，一定要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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