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老家的白鵝散文
昨日下午，同事回老家給我?guī)Щ匾恢换铢Z，這只鵝被裝在尼龍絲袋子里，“嘎嘎嘎”地叫個不停，樓里沒辦法擱它，愛人便讓我把它拿到新都市場旁邊的家禽宰殺店里宰殺后再拿回家。
我拎著裝著鵝的袋子匆匆走向那家禽宰殺店，這只鵝一直叫個不停，叫聲充滿了凄慘哀婉，似乎在祈求我放生。我生怕驚擾了小區(qū)里的住戶，腳步走得更快了。
到了那地，我把鵝輕輕放在地上，今天人不多，我前面只有一位老太太送來的一只肥碩的大白鵝。我問了價格，交好錢便站到一邊，看那屠戶母子倆宰殺鵝的全過程。年輕的男子負(fù)責(zé)宰殺，年老的母親負(fù)責(zé)褪毛，母子倆配合默契手法嫻熟。年輕男子把鵝頭朝上拽住，然后用鋒利的尖刀刺向鵝的頸部，剎那間鮮血飛濺出來，然后他把鵝扔在了地上，可伶的鵝兒撲騰幾下，便一命嗚呼了。
看著鵝被宰殺的全過程，我的心忽然“咯噔”一下，自己是不是有點太殘忍了，毫無悲天憫鵝之心。外面的天氣異常寒冷，我渾身也開始哆嗦起來，不禁連連打起了寒顫。我望著那只被拔毛的鵝，不覺陷入了沉思，記憶的閘門也被打開了，我想起了自己老家曾經(jīng)飼養(yǎng)的那群朝夕相處的白鵝……
小時候，我家里飼養(yǎng)了很多雞鴨鵝，但在家禽中我最喜歡的、最親近的、最愛放牧的就是鵝了。因為在我心中，雞缺乏靈性，一點兒也不懂人性，它們也和主人絲毫沒有感情，而且雞太愛沾沾自喜得意忘形；鴨子太臟，一點兒也不講衛(wèi)生，形態(tài)也有些猥瑣，而且它還吃葷食，甚至連癩蛤蟆都吃，下蛋也不守規(guī)矩，隨處亂下，蛋易丟失；鵝則是家禽中的佼佼者，儀表堂堂，而且神態(tài)高雅、舉止端莊、步履悠閑，叫聲清脆響亮，鵝還愛干凈，羽毛一塵不染；鵝喜歡吃清淡的素食，吃相也好，一邊吃食，一邊漱口，從容大方；鵝在溪水中棲息，就像一朵綻放的蓮花，非常靚麗；鵝還是一個通人性的精靈，它能分辨出熟人和陌生人的腳步聲，和主人特別親昵。我特別喜歡鵝家族中的白鵝，因為白鵝羽毛雪白潔凈，像天鵝一樣有一股仙氣；鵝下蛋的方式也很特別，它在下蛋前要用稻草、枯葉等搭建一個舒適安穩(wěn)的窩，待它產(chǎn)完蛋后還要將鵝蛋嚴(yán)嚴(yán)實實蓋好，可見鵝的心思縝密、頭腦聰慧，它是一個可愛的精靈。
鵝也是詩人的寵物，難怪駱賓王也喜歡鵝，“鵝，鵝，鵝，曲項向天歌，白毛拂綠水，紅掌撥青波。”他寫的這首《詠鵝》，家喻戶曉，膾炙人口。其實不僅少年才俊喜歡鵝，而且普通百姓也都喜歡鵝。我們整個村莊200來戶人家，家家戶戶都飼養(yǎng)一大群鵝。春夏秋的季節(jié)里，村外的池塘、溝渠、溪水里到處都是成群的.白鵝、雁鵝在浮水，水中有鵝，美景如畫，也是鄉(xiāng)村一道獨具特色的亮麗風(fēng)景。
我家每年都飼養(yǎng)幾十只白鵝，童年的我不僅是鵝的小主人，也是和鵝天天接觸的最親密的小伙伴。
記得剛剛孵化出來的雛鵝，渾身絨毛都是黃色，焦黃焦黃的，嘴角、腳掌也都是橘黃色。漂亮的雛鵝很養(yǎng)眼、很乖巧，特別討人喜愛。母親把剜來的苦荬菜洗干凈后，切成碎菜沫，并均勻地攪拌一些玉米面，作為雛鵝的主要飼料。雛鵝生命力極強(qiáng)，孵化出來不到半天就開始覓食了。我們兄弟姐妹總是站在一邊看著這些可愛的小精靈津津有味地吃著美味佳肴，也親眼見證著它們一天天地長大。
每天放學(xué)之后，我們兄弟姐妹便開始了分工，有的拎著菜筐去剜菜，有的拿著柳條去放鵝，樂此不疲。
開春的時候，天氣開始轉(zhuǎn)暖了，冰雪開始消融了。這時候，母鵝便開始踩窩了，隨后不到一周，鵝們便開始在自己建造的溫馨的窩里產(chǎn)蛋了。它們下完蛋走遠(yuǎn)了，我才小心翼翼地走到那鵝窩處取出還熱乎乎的大鵝蛋，把它交到了母親手里。我家的鵝蛋主要有兩個用途，一是作為種蛋留著孵化雛鵝；二是放到罐里腌制成咸鵝蛋，腌好后母親再拿到礦區(qū)去賣掉，好換回我們兄弟姐妹幾人一個學(xué)期的學(xué)費。
鵝特別機(jī)敏，它能起到看家護(hù)院的作用。鵝的叫聲，與鴨的叫聲大體相似，都是“嘎嘎”的，但音調(diào)上大不相同。鴨的音調(diào)瑣碎，有小心翼翼的意味，而鵝的音調(diào)嚴(yán)肅鄭重，有似厲聲呵斥。晚上一旦有陌生人闖入了，公鵝便率領(lǐng)一群母鵝“嘎嘎嘎”地叫個不停，提醒著主人家里來了不速之客。
鵝潔凈成癖，即使在寒冷的冬天，它們也不怕嚴(yán)寒，竟然用白雪洗去粘在羽毛上的污垢。在寒冬的夜晚，皎潔的月光把大地照得跟白天一樣，一群白鵝靜靜地棲息在我家前院的菜窖上。那一幅潔美如畫的景象，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腦海里，至今揮之不去。
“見生不忍食，深情固在斯”，當(dāng)然飼養(yǎng)鵝也有悲傷的時候，每年冬天下大雪的時候，父親便把留好的公鵝給宰殺了，讓一家人吃上一年到頭來難得的一頓美餐。我既盼望吃上那香噴噴的燉鵝肉，又不忍心看到和我親密相處的小伙伴離我而去，畢竟我和它有著深厚的感情。在我幼小的心靈中，感覺吃鵝蛋天經(jīng)地義，而吃鵝肉卻是有些殘忍了，因此我是含著眼淚啃噬那香醇的鵝肉……
白鵝是我兒時最親密的朋友，我和白鵝結(jié)下了不解情緣，當(dāng)然這種情緣是自然的樸素的，是不加修飾的真情實感。
后來我大學(xué)畢業(yè)后，離開了老家，也遠(yuǎn)離了老家的那群白鵝。蝸居城里之后，腦海里的白鵝的影子，也逐漸開始模糊起來。
近幾年老家村子里鵝群數(shù)量日益減少了，我熟悉的池塘里、溝渠里、蜿蜒的溪水里，也不見了鴨鵝成群的生動景象，溪水開始安靜下來，整個村莊也開始寂寞下來，沒有了兒時的那種生氣了。
時光荏苒，一晃幾十年過去了，往事如煙，一切都成了回憶。今天在家禽屠宰店里，我突然良心發(fā)現(xiàn)，我又想起了老家的那群鵝，心中不免有些傷感和愧疚。
晚上，我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到了老家那群潔白如雪的白鵝，它們在引頸高歌，它們在用紅掌撥清波，它們在卿卿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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