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水無痕散文
在所有季節(jié)之中,我獨喜歡春水。春水無痕。
說不出太多的理由,就是喜歡。喜歡她的安靜,喜歡她的澄明,喜歡她的簡單,喜歡她的真實……
夏的渾濁,自不必說。就那一份不安分,就會讓你猝不及防。泥土、瓦礫、雜花、枯葉……一陣陣,一撥撥,一堆堆,隨時都有可能順風順雨翻卷而來,來得讓你措手不及,來得讓你亂了方寸。漲了池,漫了堤,淹了道,沒了禾……它的熱烈奔放,它的磅礴洶涌,它的爭強好勝,或許會讓你一個季節(jié)都心驚肉跳,都心驚膽戰(zhàn)。
秋水固然好,是經(jīng)過大浪之后的?此朴辛藥追殖恋,幾分安定,但仍不夠。它的那份浮躁,那份淺薄,那份貪念……還在。大是大非面前,它依然不能守得住本心,守得住矜持。它不僅接受了落葉的饋贈,敗草的誘惑,連它自身有時也不免要腐化墮落成泥漬。岸邊的蘆葦,池中的`蓮,還有菖蒲、菱角,曾經(jīng)開出過怎樣好看的花。它都不曾珍惜,只盼秋風一場場來。掃來落葉,掃來冷寂與孤單。秋風里,漣漪起伏,留下滿池塘的慌亂。那是一河怎樣的挫?一生秋涼,讓人徒生幾許慨嘆。
冬天的冷,不只是冷了季節(jié),更是冷了那一湖心意。雖然安靜了,卻不再有生機了。蟲鳴不再,草聲亦不再,河岸似乎不再有風景,只剩獵獵風聲。風聲里,你根本停不下腳步。河只是河,寒涼里早已冰封了過往,河因寂寞而死。當一個人連記憶都被塵封的時候,那是一種怎樣的絕望啊!那份冷,有時能直逼你的心,直刺你的脊梁,讓你在紅塵的郁悶深處不敢再生出半絲的企圖和浪漫。如果冬天一直呆著不走,我不知道那一池池溫柔該如何抒發(fā)?
也虧得有這樣一季冰封的簡靜,沉淀了浮躁,過濾了淺薄,收攏了凡心。才成就了這樣一池安靜著的春之美。虧得經(jīng)歷這樣的一番自省,以后若是遇到太多的鮮艷,太多的喧鬧,太多的奢華,它又將如何抵擋得了。我喜歡,春水的那一波藍,藍得讓人心曠神怡,藍得讓人寵辱不驚。這種藍,純凈得就像一面鏡子,不只是能照出人的影,更能照出人的靈魂。即便是夜晚,也能清晰地讓人清晰地看到水底的月,還有星星。她澄澈、純粹、安靜,所以我喜歡。
我最喜它的不戀紅塵,它的不爭。簡單的,只要一湖清淺和淡遠。
太陽出來了,鳥雀沿著河岸散著步子,像極一對對戀人,咕咕、嘰嘰,又嘰嘰、咕咕,好像有說不完的情話。蟲子也出來了,結(jié)伴地撒著歡,一個個興高采烈,聲音沿著河岸奔跑,跑成春天的詩意盎然。春江水暖鴨先知,那一河暖,一河靜,被幾只鴨子啄成一片片詩意。還有小草,還有小花,還有柳的芽,一個個都鼓著軟軟的苞,只等在某一個清晨綻放。見之,會讓你忽然想起韓愈寫給張籍的詩句:最是一年春好處,絕勝煙柳滿皇都。
春天有了自己的樣子,更有了自己的勃勃生機和理想。土是松軟的,空氣是清新的,一切都欣欣然。不只是生動,更多是真實。我喜歡真實的東西,她能讓你無論走多遠,都能找到原本的自己。
有女孩子走過來,走近池邊。小心地浣洗她的長發(fā),濯洗她的足。她的影,印在這一汪藍里,就像池里開出的花。春里,仿若一抹驚鴻。遠遠見之,不自覺便讓人心怦怦地跳。時有,小小魚兒游過來。兩眼澄明,看你在,扭頭便跑。一個猛子扎下去,濺起一路水花。然后一個回眸,給你一兩個壞壞的笑。蝌蚪水墨樣的,鋪滿一條條河流,見你去,并不慌張,也不慌亂,仿佛早就是朋友了,高高興興地搖著小尾巴,享受著春天給予的那一份寧靜安然。生命在這一刻,仿佛都要齊聚了似的,沿著春天的方向生長。
蘆葦剛冒出新芽,從疏松的土里鉆出來,像少女。
陽光最是好,不熾烈,也不清冷,只顧暖。空氣不干燥,也不濕潤,嘩嘩的明亮著。迎春花沿著河岸開,開成一條金色海岸。柳樹極是好看,一枝枝鵝黃色撲面而來,照著水。水很安靜,你站在河岸看她,她也深情地看你。陽光、柳花、迎春、鳥鳴……璀璨著一個個安靜著的黎明和傍晚。
此時,雖不見“無邊落木蕭蕭下,唯見長江天際流”的喧囂;也不見“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的熱鬧?煽粗陀X著喜歡。這種喜歡,仿佛是隔了塵世的。
春很短,卻短得讓人懷想,讓人生出眷戀。一年之計在于春,有的是功夫,有的是希望,我信了!
如果,人的一生能像這一池春水樣該多好!
人生簡靜,春水無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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