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舊事一石中抒情散文
并非南京人才可以有“金陵舊事”,就像一群在膠東半島飛走的天鵝,也有西伯利亞的故事。每個人可能都會成為“候鳥”,它的故事不一定發(fā)生在孵化它的鳥巢里,很多時候,鳥巢對鳥而言不再有什么故事了,就這樣。
常言道,一石可激千重浪。石小者,起碼可蕩起萬般蓮花般的漣漪;石大者,便可令那江水“卷起千堆雪”了。切莫說這河水灣水湖水江水海水是那么柔軟,不然何以成了“浪花”!也不要說那石頭太硬,碰到柔軟的就欺負,或者是輕易地就擦出了“浪花”萬朵,漣漪萬圈,堆壘千雪……其實,與那何地的水無關,揣摩了很久,才知是那石頭里藏著一個個的故事,每個故事都可以給你的心池蕩起一片皺波,甚至掀起巨瀾。
當年的蘇東坡就曾經踏足我的家鄉(xiāng),在那港西的文石灘上撿了幾塊文石,回去寫詩,道,我持此石歸,袖中有東海。你看,一面浩瀚的?梢栽谒腻\袖里,你說他的相思之遙之大,我們怎可小視了那塊不起眼的石頭!
我桌上的錦緞繡裹的小盒子里,就有數枚來自南京的小石頭,名曰“雨花石”,品了她的婉約石紋,生出幾番意象,找到了美感里的相似,突然覺得賞石之心應該到此為止,甚至想隨手相攜,順手而棄之,卻總又是牽絆難舍,再讀,卻讀出了多少暖心撞懷的故事……
那是個夏日,即使不是,南京的溫度足以讓人感到壓氣。羅君是我的老鄉(xiāng),南大的教授,與我情同手足,我至南京,他一定要請我吃南京的“特別小吃”,喝“小啤”降暑,他所言的“特別”讓我感到不理解,應該去。在莫愁湖,無需吃什么了,這名字就足以讓人似如來佛那樣開懷腆肚,解皺放笑了,古有“莫須有”,這里有“莫愁”,多了一份勸人的溫暖,比一人跟你促膝解頤來得順心。莫愁湖是六朝勝跡,有“江南第一名湖”的美譽。我們在徐家鴨子店莫愁新店里坐下。一只鴨子被切分得十分清晰,鴨頭鴨脖是烤制,鴨皮是烤后涼拌,鴨架做成鴨湯,滴水不漏,鴨身毫許不丟。
羅君問我怎么樣?我只能連聲說謝謝他的盛情。
他是個細心的人,也是從膠東半島走到這個都市的鄉(xiāng)人,自然明白吃南京板鴨的事情。我只好實情以告,說,想起我媽那時趕著鴨子去小河里,沒有想到鴨子可以吃。這是搪塞矯情的話。
口味是可以改變的,只要你不再被家鄉(xiāng)的情結鎖住,那你就變成了南京的本土人了。自然對板鴨不能詆毀,羅君說我們去看雨花石吧,因為雨花石是可以被人反復挑剔的。我知道羅君的話里含著微詞,相視一笑,因玩笑可以解悶。
因事不能耽擱時間,便就近選了攤位,羅君似乎知道我的戀鄉(xiāng)情懷,選中一塊遞與我。扁圓如鴨蛋,圈線細膩,淡黃鋪底,有點像那“五花肉”,就像清人王蘋寫的“肉好肪初截”,只是中間開一條河流狀,其中似乎有鴨群鳧水,雖不十分相像,但卻盯住了看仿佛可聞鴨聲呱呱,不拂他的美意,就這一塊!
二十幾年了吧,每年夏天在高考之后的半個月左右,他要回山東,年年相問,都是這塊雨花石提醒了,短信幾句——回老家,可不能三過而不入!幾乎年年見面,注滿了彼此相識的懷舊,二人坐于小飯店,幾樣家鄉(xiāng)小菜,談談各自的近況,時而想起,都因了那塊雨花石,有人報時選一座鬧鐘,我懷人離不開雨花石。
東南大學的.戴君也是我的朋友,與他結緣因于我對他學校的景觀設計專業(yè)的癡迷。平時我留意一些學生會一點素描的美術基礎,幾年也薦了幾個人才。戴君也是心細之人,看我喜歡,除了送幾本這個專業(yè)的書籍我讀,也快成了個半拉子景觀設計生了,他還時不時地邀我路經南京去他那做客。
每次都送我一點小禮物,以為交集之紀念,那次他送我書砧一方,內嵌數枚雨花石。一石居中,上有半月影像,周圍星星縈繞,點點閃白,光線不同,看時感覺不一樣,尤其夜里相看,最好。
有時舉石去看,似乎心中多了一份慰藉,若不是認識戴君,哪里還可薦舉學生專攻景觀?他們仿佛如特別建筑領域里的群星一般,令我多了一份睹石想育人的感慨。所謂“弟子三千”,忘記的居多,連考入東南大學的景觀設計專業(yè)的幾個學生姓甚名誰也忘記的差不多了,但你總不能老想著學生拜見老師,若老師去心念著他們,這也應該是一種時光里的互相照應了。
秦淮河啊,千年不涸的情河,映照著多少才子佳人的面容,羽扇撩撥的河水總是縱情,粉黛落滿了河水所經之處,秦淮河啊,沒有一滴水不含情,情如不斷的琴弦,奏著千年纏綿的曲。我從來沒有想在河水這面液體的鏡子里留一次影,卻在那年南大百年慶典,我與同學在一個并不特別的傍晚躲在了秦淮河邊的柱立河中的閣樓里,臨窗看河,但生怕那立柱經不起動情而搖撼,只能默默對坐,心念那一想就是婉約離情的歷史,就像一部無需翻看哪一頁的書,只要是個字,字字都是沾滿了粘稠的情。這河印著多少名人癡河踏紅的足跡,我哪敢探頭再去一睹秦淮河水,生怕那是一部液體的傻瓜相機,一不小心被攝住了影子,讓那些古今漫步紅岸,踏上朱雀橋的名流見笑。
朱雀橋上已經漫步駐足,不敢吟了“朱雀橋邊野草花, 烏衣巷口夕陽斜”來懷古;烏衣巷里也探頭一望,生出“烏衣巷在何人住,回首令人憶謝家”的滄桑哀婉,不知何人在看我們懷舊傷了自己的情;莫非那“媚香樓”就是我們座下的這座纏紅縈情的所在,若是,當不會有《后庭花》的哀曲飛入我們的耳鼓吧?江南貢院里的那些單間“雅座”是否標注著“ABCD”的座次號碼?你問若是當年我們走進這個考場會是怎樣的心悸,怕是一句像樣的話都寫不出了……
秦淮畫舫穿梭于河道,霓虹灼耀,畫舫熏醉,岸上的人兒何以清醒?
你是不是喜歡看電視連續(xù)劇?同學看著我問,這是一個很無聊的話題,就像老娘們出門見人就說“吃飯了么”一樣,如此的美妙時光怎么可以這樣來攪拌?但她不是在不經過思考而閑聊,我沉默有時,不敢正面應答,輕描淡寫地說,那時,我們求學沒有這個連續(xù)劇,說不清愛看不愛看的。
你看這千年秦淮,多么像一部永遠沒有尾聲的電視連續(xù)劇。她終于亮出底牌,但不甘我那樣敷衍地回答,說,有時候我喜歡多少年以后,洗印一張照片,然后張張并不連貫地對接,空隙的部分就讓我們去填充拼接……
這是對我們無約而逢的肯定?但愿那些照片在我們的心中繼續(xù)拼接,似斷還連,連接著人生故事的情節(jié),不是連貫,而是給人生一點可以暢想的詩意,哪怕是個片段。
臨別,她從背著的一手遞來一個盒子。我不接,也遞與她分別的紀念。我不敢貿然打開,她說,你給我的一定是石頭!
她揭開盒子,一方玻璃上下對接掩住的是三枚雨花石。輕聲道,三枚?
她對數字的敏感讓我悚然。沒有一盒裝下99枚的,三,是一個表達無限的數字,她的古典文學的底蘊無需我詳細地分解。她知道,我是帶著溫暖的意思做著調侃,因為從來就沒有“贈石”為盟的癡情。
也好,多少動人的紋絡都被堅硬的石頭裹住了。是否當初那些所謂的“山盟海誓”絕不是對山吶喊而山給了回音,而是如這雨花石般,將心意鑲嵌在石頭的細胞里,此為融于心化為血?
有時候很多東西只是一個寄托,不在于它本身的價值幾何,一掛項鏈就可以拴住一段情?一個金戒指可以玉指繞絲,牽指千年?未必啊。
我想起了我深藏著這些雨花石的理由,不是它的精美絕倫,也不是它可以收藏增殖,記得閻維文的演唱歌詞——精美的石頭會唱歌……其實不必會唱歌,說說話就好,有時人容易寂寞,別說寂寞最美,寂寞在普通人的心中確需排解,決斷力好的人,一甩了衣袖,那寂寞就會遁去,不再來襲;優(yōu)柔的人,將那些煩惱寂寞與說不清的思念把玩了多少遍也不走,尋了物件溫一下,如那石頭,沒有溫度了,你加上一點手心的些許溫度,不為排解,只為重溫,短暫的解排寂寞,有什么不好?
寫了石頭,應該不會使得金陵的雨花石頓時價格飛漲,如那房價,脫韁而為“野馬”,因為畢竟只是拿來“溫舊”的,你注入了故事,那石頭在你的心中才有了價值,正如我的題目所言——金陵舊事一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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