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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文性理論視角下《黃帝內(nèi)經(jīng)》的英譯
互文性理論作為當代重要的文本理論,重點強調(diào)文本與文化之間的關聯(lián)性,與翻譯在很大程度上達到了契合。
作為中醫(yī)學術的淵藪,《黃帝內(nèi)經(jīng)》是中國中醫(yī)理論體系的奠基之作。隨著中國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對外傳播的日益發(fā)展,其英譯工作逐漸成為各界關注的焦點,為順應時代的需要,臻于完美的英譯譯本亟待問世。本文以互文性理論為視角,以中外兩種文化背景下、不同時期兩位譯者的《黃帝內(nèi)經(jīng)・素問》譯本為分析文本,通過對比分析,旨在認知其翻譯過程,即閱讀―闡釋―改寫,并在此基礎上提出譯者不僅要做到語言層面對原文的互文,還要注重文化層面的互文翻譯策略。以互文性的角度來剖析《黃帝內(nèi)經(jīng)》譯文及其指導作用,在國內(nèi)的研究少之又少,因此,筆者大膽嘗試,以期另辟蹊徑。
一、互文性理論與翻譯
法國符號學家克里斯蒂娃(Julia Kristeva)于1969年在其作品《符號學》中最先提出“互文性”(lntertexuality)[1]這一概念。她指出:“任何一篇文本的寫成都如同一副語錄彩圖的拼成,任何一篇文本都吸收和轉(zhuǎn)換了別的文本。”[2]經(jīng)過不斷的衍化,學術界又把互文性分為廣義互文性和狹義互文性。廣義互文性以朱莉婭・克里斯蒂娃和巴特(Roland Barthes)為代表,指任何文本與賦予該文本意義的知識、代碼和表意實踐之總和的關系。[3]狹義互文性以熱奈特(Gerard Genette)為代表,即“作者創(chuàng)作出來供讀者閱讀的具體語言性或符號性物品”,[4]他認為每個文本都是將已存的或同時期文本中的內(nèi)容如馬賽克般鑲嵌、拼貼并吸收、轉(zhuǎn)化而來,這些文本處于相互參照、相互引用的關系中。
互文性理論引入到中國后,在文化研究領域引起了廣大學者的重視,尤其是在以文本的解構與建構為研究對象的翻譯領域,[5]使譯界不僅擺脫了結構主義單純從語言層面上研究翻譯的束縛,而且把作者、譯者、讀者及其社會歷史文化背景,融入到翻譯過程中,進行著跨越時空的對話和交流,形成一個選擇與吸收、創(chuàng)造與變異的互動過程。[6]譯者作為這一活動的主體,將翻譯分為三個環(huán)節(jié):1.譯者對原文的閱讀。此階段中,譯者扮演讀者的角色。2.譯者對原文的闡釋。“文本的闡釋決定于主體匯集各種互文本并將它們同給定文本相聯(lián)系的能力”。[3]作為闡釋者,應全面理解原文中蘊涵著的社會、文化等含義,運用互文性知識對原文本進行深層次挖掘,包括說出作者未盡之意,將暗示明示化以及具體細節(jié)中抽象出普遍意義和原則。3.譯者對原文的改寫。直譯無法傳遞原文的社會、文化等內(nèi)涵時,譯者須對原文進行結構調(diào)整或意群重組,采取異化、歸化或二者結合的方法對原文改寫,將原文中的深層內(nèi)涵在譯文中表達出來,這是譯者進行再創(chuàng)造的過程。
筆者認為,無論是廣義互文性還是狹義互文性,均強調(diào)文本的不確定性,也即意義的流動性;無論哪一種互文,在翻譯過程中,都要做到與原文本語言及文化內(nèi)涵的互文。
二、《黃帝內(nèi)經(jīng)》及英譯本對比
(一)《黃帝內(nèi)經(jīng)》文本特點!饵S帝內(nèi)經(jīng)》(以下簡稱《內(nèi)經(jīng)》)內(nèi)容博大精深,包括臟象、經(jīng)絡、針灸、天文、氣象等等;語言精辟凝練、奧雅艱深,文本具有模糊性、隱喻性、偏義性、一詞多義等特征,而且句式多變、結構復雜、內(nèi)容層次較多及意合突出。
(二)《內(nèi)經(jīng)》的英譯本對比。自1925至今,《黃帝內(nèi)經(jīng)》的英譯本在國內(nèi)外正式出版的已有12種。作為《內(nèi)經(jīng)》的首部英譯本,伊爾扎・威斯女士(Ilza Veith)于1945-1946年翻譯的The Yellow Emperor’s Classic of Internal Medicine,在中醫(yī)經(jīng)典的翻譯歷史上具有里程碑意義;譯者李照國所譯《黃帝內(nèi)經(jīng)》是我國第一部大陸全譯本,Yellow Emperor’s Canon of Medicine Plain Conversation于2005年出版并入選《大中華文庫》。下面將從語言與文化兩個層面對兩個版本的譯文進行論述。
就語言層面來看,威本以直譯為主,注重形合,具有較好的回譯性,且語言豐富多變,語境充實生動;李本對基本概念的翻譯則以音譯為主、釋譯為輔,篇章翻譯以直譯為主、意譯為輔,語言概括簡練。如《四氣調(diào)神大論篇・第二》中“早臥早起,與雞俱興”一句,威本譯為“people should retire early at night and rise early (in the morning) with the crowing of the rooster”。[10]李本為“sleep early in the night and get up early in the morning just like ji(hens and roosters)”。[11]
文化層面來看,威本因缺少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及中醫(yī)的深入了解,而出現(xiàn)了多處牽強的譯作與有悖醫(yī)理的地方;李本深諳中國傳統(tǒng)文化,遵循“譯古如古,不加修飾”的翻譯原則,準確地譯出了原文的醫(yī)學價值。如威本將《素問・平人氣象論》的“胃而有石曰冬病,石甚曰今病”一句譯為“when the stomach contains stones a disease will make its appearance in Winter. When the stones are large the disease will break out present1y”;[10]李本“[if the pulse has] Stomach-Qi but [appears] very Sunken (or deep), [it indicates] diseases in winter;[if the pulse] is extremely sunken (or deep), [it indicates occurrence of] diseases this summer”。[11]這里講的是脈氣、脈象與胃氣的關系,而威本望文生義,出現(xiàn)了誤譯。
因此,筆者認為對于類似《黃帝內(nèi)經(jīng)》等中醫(yī)典籍的翻譯,不僅僅要傳達其科學性,而且還要展現(xiàn)其科學根植的肥沃的土壤文化及博雅語言。
三、互文性理論視角下的翻譯――以《黃帝內(nèi)經(jīng)・素問》譯本為例
例1:今時之人不然也,以酒為漿,以妄為常,醉以入房,以欲竭其精,以耗散其真。(《素問・上古天真論篇第一》)
釋義:現(xiàn)在的人就不是這樣了,把酒當作水漿那樣貪飲,習慣于好逸惡勞,酒醉了,還肆行房事,縱情色欲,因而竭盡了精氣,散失了真元。[12]
譯文1:Nowadays people are not like this; they use wine as beverage and they adopt recklessness as usual behaviour. They enter the chamber (of love) in an intoxicated condition; their passions exhaust their vital forces; their cravings dissipate their true (essence). [10] (威斯 本)
譯文2:People nowadays, on the contrary, just behave oppositely. [They] drink wine as thin rice gruel, regard wrong as right, and seek sexual pleasure after drinking. [As a result,] their Jingqi (Essence-Qi) is exhausted and Zhenqi (Genuine-Qi) is wasted. [11](李照國 本)
分析:從原文語言層面來看,“以欲竭其精,以耗散其真”為對偶句。其中,“欲”對“耗”,“竭”對“散”,“精”對“真”,對偶非常工整。“耗”字為通假字,通“好”,是嗜好的意思。
從原文文化層面來看,“精”,見于《管子》,《管子・內(nèi)業(yè)》把精視為最細微的氣,說“精也者氣之精者也”,即精氣是生命的來源;與其相對應,“真”指“真元”,即腎所藏之元氣,由父母之精所化生。
從譯文語言層面來看,兩者均使用“對仗”,譯文工整整齊,如威斯以“their passions”對“their cravings”,以“exhaust”對“dissipate”,以“their vital forces”對“their true (essence)”;李以“their Jingqi (Essence-Qi)”對“Zhenqi (Genuine-Qi)”,以“exhausted”對“wasted”,分別在語言層面上完成了對原文的互文。
從譯文文化層面來看,威本采取直譯和夾注,將“欲”理解為“passion”,“耗”理解為“cravings”,出現(xiàn)了語內(nèi)翻譯的錯誤,因而造成語際翻譯中互文信息的丟失。李本使用意譯加音譯,既傳達出了中醫(yī)特定詞的內(nèi)涵,又保留了中醫(yī)文化中特有的負載詞,從而有利于中醫(yī)特定術語的傳播和英譯標準化。
基于此,筆者認為,對于中醫(yī)典籍的翻譯,單進行語言層面的轉(zhuǎn)換是無法滿足文化傳播要求的,我們還要深層次挖掘文字積淀的文化價值,將文本中互文性文化內(nèi)涵準確而恰當?shù)貍鬟_出來。
例2:美其食,任其服,樂其俗。(《素問・上古天真論篇第一》)
釋義:每人都能順心所欲并感到滿意;吃什么都覺得香甜,穿什么都感到舒服,隨遇而安。[12]
譯文1:Any kind of food was beautiful (to them) and any kind of clothes were satisfactory. They felt happy under any condition.[10](威斯 本)
譯文2:[They all felt] satisfied with their life and enjoyed their tasty food, natural clothes and naive customs.[11](李照國 本)
分析:從原文語言層面來看,原文是以三字短句構成的排比,結構規(guī)整,層層推進,讀來瑯瑯上口;其中,“美”、“任”、“樂”均以形容詞作動詞。
從原文文化層面來看,原文用排比來抒情,節(jié)奏和諧,顯得感情洋溢。“美”、“任”、“樂”將圣賢之士淳厚樸實的特點與清心寡欲、知足常樂、淡然灑脫的情懷描寫得淋漓盡致,突出了他們怡然自得、天人合一的心境,生動地傳達了其隱含的互文信息――古之圣賢對養(yǎng)生之道的重視。
從譯文語言層面來看,威本采用“歸化”,將原文分為兩個層次來闡釋,先分析,后總結,完全吻合了英語分析型語言的特點,層次分明;且連用三個“any”,更加恰到好處地再現(xiàn)了原文的語言神韻。李本則采用“直譯”,字對字的將原文再現(xiàn),其層次感不如威本,氣勢也不如威本強烈。
從譯文文化層面來看,威本采用“beautiful”,“satisfactory”和“happy”恰切地傳達出了原文主體“美”、“任”、“樂”的內(nèi)涵,巧妙地表達出“享美食”,“穿著舒適的衣服”和“隨遇而安”的主體情感,挖掘出了原文中的互文蹤跡。而李本雖重構了原文語境,也完整地表達了原文內(nèi)涵,但缺乏層次感,整體感覺平淡無奇,原文中的主體情感被削弱,且未能傳達原文主體自在悠然的心境。
由此可見,即使是深植于中國文化土壤的譯者尚難發(fā)現(xiàn)或傳達出文字背后的互文現(xiàn)象,更何況脫離中國文化背景的外國讀者和譯者。以此類推,中國讀者和譯者之于外國文本亦是如此。所以,對于《黃帝內(nèi)經(jīng)》等中醫(yī)典籍的翻譯,應以互文性理論作為指導,盡可能避免這種因互文缺失而導致的闡述缺陷。
四、結語
“這些譯本產(chǎn)生于不同的歷史時期,由不同背景的譯者翻譯,譯本之間差異巨大,反映了中醫(yī)古籍英譯事業(yè)的發(fā)展進程”。[13]但《黃帝內(nèi)經(jīng)》的英譯本眾多,年代跨度較大,目前尚沒有一個統(tǒng)一的理論標準來指導其翻譯。本文將互文性理論引入《內(nèi)經(jīng)》的翻譯,將譯者置于中國與西方、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知識的縱橫捭闔中,字斟句酌的在語言層面和文化層面使原文信息最大化。由于《內(nèi)經(jīng)》中蘊涵著博大精深的中國文化,只有打通相關學科領域并融會貫通,全方位、多層次、準確地解讀原文信息,附之夯實的雙語語言能力,才能使中醫(yī)典籍的翻譯踏上宏放、步入縱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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