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迅與胡適,他們穿越到民國的黛玉與寶釵
引導語:黛玉與寶釵是《紅樓夢》中的人物,那么魯迅與胡適是如何穿越到民國成為黛玉與寶釵的呢?我們通過下文來了解。
《紅樓夢》這部上至宗法哲學,下至飲食男女的未完成之作,幾百年來以其博大精深、撲朔迷離引無數(shù)英雄競折腰。包羅萬象的迷霧下的這個 “三角戀”故事里,曹公用筆下精神氣質(zhì)截然不同的兩位女主角,表達了他內(nèi)心中也許最矛盾復雜又難以言說的人生感悟:一個心在世內(nèi)的人,難免不去羨慕世外的無拘無束,一個心在世外的人,卻也不得不被入世的功名和成就所吸引。他面對著中國知識分子永恒的難題:一個人的一生是要效仿魏晉名士獨善其身,保持率真奔放的個性,反抗黑暗的現(xiàn)實,不與污濁同流合污;還是歸依主流、既追求自我價值的實現(xiàn)又兼濟天下,在適應社會中希求改變社會。
有趣的是,幾百年后,在“亂哄哄你方唱罷(http://www.crossfitfinalpush.com/wenxue/)我登場”的民國大背景下,魯迅和胡適仿佛林黛玉和薛寶釵從書中走出,在當時珠圍翠繞、爭奇斗艷的文壇大觀園里,作為絕對的主角,帶領著各自背后的思想陣營,形象生動再現(xiàn)了千百年來中國知識分子迥異的氣質(zhì)、選擇的困惑和殊途同歸的理想。
魯迅VS林黛玉:蔑視傳統(tǒng)的叛逆者
魯迅有著和林黛玉一樣渾然天成,驚艷四座的文采天賦,且他們的作品都不是緣于苦功和沉淀,而是來自閃光一現(xiàn)的靈氣。黛玉不用像香菱一樣廢寢忘食苦吟,信手拈來就是絕句,而魯迅當了多年的小公務員,三十八歲出山一作便一鳴驚人,他們有著異于常人的獨特的視角和敏銳的洞察力。這種獨特和敏銳,讓他們難于人云亦云,隨波逐流,在蕓蕓眾生當中的始終保有那份疏離、獨立和清醒:他們都對世俗社會的平庸不屑一顧,對固有的社會規(guī)則和價值產(chǎn)生質(zhì)疑,對禮教對人的束縛發(fā)起挑戰(zhàn)。制度的腐朽落后、國人的麻木不仁和底層的困苦艱難深深刺激著魯迅,他無法像一些文人一樣蠅營狗茍作壁上觀,而是發(fā)出來了千百年剖析和批判國民性的最強音,至今余音裊裊,刺痛人心。黛玉孤高自許,目下無塵,在保守和禁錮的時代,她鄙視沽名釣譽的文人,蔑視傳統(tǒng)的仕途經(jīng)濟、功名利祿,追求禮教所不容的自由戀愛。他們都是不折不扣的叛逆者。
同時,魯迅也和黛玉有著一樣的多愁善感和浪漫氣質(zhì)。魯迅在紹興會館里認認真真地描魏碑和黛玉葬花何其相似,而魯迅幻想中“秋天薄暮,吐半口血,兩個侍兒扶著,懨懨的到階前去看秋海棠”幾乎是黛玉的日常功課。他們都對審美有著天生的敏感,對弱小無辜有著人文關懷,與其說逝去和無用的東西上的柔弱和詩意讓他們動容,不如說生命本質(zhì)的探求和感悟讓他們真正沉迷。對生命無常的悲憫,對個體尊嚴的堅持,對純潔美好的向往,對自然萬物的深情,使得林黛玉成為了中國文學史上最優(yōu)美動人的形象。然而,對生命本質(zhì)的思索和探求繞不開生命的脆弱和悲劇性,不可避免的讓人對死亡——生命的最必然階段有種天然親近,因此徹骨的悲觀和絕望幾乎貫穿了黛玉一生,也是魯迅的真正底色。
魯迅最真實的自我,也許不在搖旗吶喊的革命口號中,不在匕首投槍的“雞
屁股文章”里,而是《在酒樓上》的無聊和頹廢、《孤獨者》的孤寂和失意,《野草》的陰暗和詭譎里。他不是天生的戰(zhàn)士,深知中國復雜的問題并不是筆頭可以解決,也早就看清了所有激情和夢想后的倦怠和彷徨。他本想躲在自己營造的精神世界里,時代卻容不下一張安靜的書桌,他的才能和一腔熱忱讓他不可避免的走向前臺。他的最偉大之處不是永不屈服的戰(zhàn)斗,而是在洞悉了世界的黑暗和丑陋,經(jīng)歷了心靈的掙扎、虛無和絕望后,沒有陷入沉淪和犬儒,仍然在層層灰燼下面找回自己內(nèi)心最初的火焰,靠著那光熱照亮黑暗,溫暖前行趕路的年輕人,向理想中的光明一點點的靠近。正如羅曼?羅蘭所說:“世界上只有一種真正的英雄主義,就是認清了生活的真相后還依然熱愛它”。
當然人無完人,魯迅和黛玉經(jīng)常被詬病的是他們的心胸狹隘,甚至小題大做。黛玉因周瑞家的分送宮花最后輪到她就使小性子,而魯迅也給人睚眥必報的印象,比如娶自家表妹的豪門公子邵洵美只因一件小事開罪,便以“有闊太太,用陪嫁錢”出現(xiàn)在魯迅筆下,雖是才華出眾的謙謙君子,從此也不免冤枉地成為教科書里的負面人物。含著金勺的世家子如何理解“從小康人家而墜入困頓”看盡世人臉色的浙東少年心靈創(chuàng)傷,正如大觀園的金枝玉葉也沒幾個能明白父母雙亡,寄人籬下的黛玉的不安全感。這童年心理陰影既造就了他們的敏感細膩的心思,也讓他們爭強好勝,恐為人下,無時無刻不進行自我保護,甚至不免有爭名奪利之嫌?扇绻心托娜ペA得他們的信任,退去層層的盔甲,在冷漠、高傲和易被誤解的外表下,藏著一個再也沒有的柔軟、炙熱、純粹的美好靈魂,和可托付的善良、赤誠和真性情。魯迅就是用這樣一個靈魂的對待親人、朋友和素不相識的進步青年,一生不攀權貴,不畏艱險的仗義執(zhí)言;寶玉或許也是看到了這樣一個靈魂,才始終深愛著有性格缺陷的黛玉。在大觀園里,還有另外一個人愿意等待與那個靈魂相遇,那就是薛寶釵。
胡適VS薛寶釵:循規(guī)蹈距的道德楷模
人們常常腹誹寶釵努力與黛玉金蘭交好是她收買人心之舉,在慣常的左右逢源之外,也許她更希望的是和才智相當?shù)母呤诌^招。如果薛寶釵當真僅僅是一個表里不一、爭權奪利的人物,她就不配以“戕寶釵之仙姿,灰黛玉之靈竅”與黛玉始終并駕齊驅(qū),形影不離的'出現(xiàn)在紅樓夢全書,甚至共享一個判詞,寶黛釵“鐵三角”的通篇布局更是無從談起。作為曹公筆下的“山中高士”,她甚至是個更有層次和深度的人物。
薛寶釵出身皇商,德才兼?zhèn)洌x入宮秀女;胡適也出身富庶官宦之家,才華早已顯露,被家人賦予重望,一路最過硬的學歷傍身。沒有經(jīng)歷過太多童年的波折,他們的成長和心態(tài)十分健康,因此都有“好風憑借力,送我上青云”的決心和信心。比起魯迅在新文化運動中扭扭捏捏、顧慮再三的出場姿態(tài),剛留學歸國的胡適是早就摩拳擦掌準備大干一場的,并迅速成為運動領袖和靈魂人物。如同寶釵的通古博今、無所不知,胡適也涉獵廣博、興趣廣泛,在哲學、史學、考據(jù)學、教育學、倫理學等諸多研究領域都有建樹,著作頗豐。唯在文學創(chuàng)作上作品寥寥,無法和魯迅比肩,僅有的一部新詩集也公認具有理論意義而缺乏詩的意境。胡適對中國近代文化的貢獻更多是學術建設方面,正如寶釵也更專注于學問的積累。
他們也都是符合社會規(guī)則的人物。寶釵是端莊大方,循規(guī)蹈距的大家閨秀典型;胡適雖為新思想貢獻終生,卻也是舊道德的楷模,和包辦的舊式發(fā)妻走完一生,在拋妻棄子為常態(tài),追求自由戀愛成風尚的民國實屬不易。寶釵和胡適都是性格溫和謙讓、慷慨大度的和事佬,以樂善好施著稱,寶釵偷偷資助邢岫煙,胡適也贊助過林語堂美國留學的學費,隨手寄給還是窮學生的李敖就是一千元支票。他們有著好人緣和人品的廣泛認可。
同時,他們秉持的理念也十分相似,胡適留學于注重經(jīng)驗的歐美,師從實用主義的杜邦,主張研究具體的現(xiàn)實的問題,這基本類似于寶釵提倡的經(jīng)世致用。他們雖然有著適應社會的現(xiàn)實主義,榮華富貴和名利雙收卻不是他們的真正追求。 表面上,寶釵藏愚守拙、安分守己,可她奪魁的螃蟹詠卻是憤世嫉俗的,她針砭時弊、批判起貪官污吏毫不留情,比黛玉有之過無不及,和其一貫的現(xiàn)實主義不符,可見,她內(nèi)心是有著改造社會的情結(jié)的,這和胡適一直提倡的制度改良,好人政府和開明專制不謀而合,這也是 “以天下為己任”的儒家傳統(tǒng)知識分子思想的必然;更與寶釵豪門準少奶形象十分矛盾的是,她不施粉黛,住得像“雪洞”,對死生輕描淡寫,寶玉最早的參禪也是她引的。她身上那種極其強烈的老莊道家出世思想,時隱時現(xiàn)在她的正統(tǒng)的儒家入世的行為中。“任是無情也動人”,她并非天生無情,她的超然靠的是“冷香丸”。
最早讀紅樓夢時,看到那長篇累牘的描寫冷香丸材料制作過程“春天開的白牡丹花蕊十二兩,夏天開的白荷花蕊十二兩…”不勝其煩,以為是贅筆,現(xiàn)在才理解,這表明一個人要擺脫“娘胎里的熱毒”,要真正修煉平和的品性所要付出的努力和磨練。當魯迅經(jīng)常夜不能寐、獨自躺在冰冷的陽臺水泥地上連許廣平都無法理解的時候,他大概也想一蹴而就地擺脫那“熱毒”,那也許是兒女情長,也許是國恨家仇,對它的執(zhí)著使人生斗志昂揚、充滿激情,卻也讓人陷入極端和自我折磨的窠臼,終生難以平靜,魯迅因此痛苦,黛玉則(http://www.crossfitfinalpush.com/wenxue/)走向了滅亡。而寶釵的平衡克制和自我修養(yǎng)讓她擺脫了這種世俗的熱情,一切以中庸理性為準則行事,不帶個人色彩,所以她可以從容的讓自己活在某種秩序的框架里面,進取現(xiàn)世的種種。想必一向?qū)锨f推崇備至的胡適也是將把他文字里掩藏不住的拳拳之情換做了終生對社會進步腳踏實地、不問收獲的耕耘?梢哉f,胡適和薛寶釵具有中國傳統(tǒng)知識分子外儒內(nèi)道的完美人格。
完美總讓人生疑,就像他們都難免被人懷疑是虛偽和城府。黛玉最初懷疑寶釵忠里藏奸,魯迅雖說“最敬陳胡”,也說胡適“像個關著門的房間,門上寫著內(nèi)無武器,有時總不免要側(cè)著頭想一想”。的確,在適應這個世界的煉獄中,他們拋棄了人性弱點,卻也犧牲了本有的部分真實和自由?梢粋人如果能在風云變幻中不賣友求榮,不落井下石,始終保持高尚的品格,是否虛偽也許已不再重要。無論是五四開端還是身處臺灣,無論政治事態(tài)如何發(fā)展,胡適對魯迅始終欣賞和贊揚,從未有過微詞甚至阻止其他人的誹謗和詆毀,那是一份高山流水的英雄相惜,更是因為坦蕩磊落的寬廣胸懷。所以看到高鶚續(xù)書里寶釵加害黛玉,總覺得如果曹公在世,必不會讓心愛的另一女一號如此不堪。
“悲涼之霧,遍被華林,然呼吸而領會之者,獨寶玉而已。”魯迅這句話是深深理解了寶玉的。在對“悲涼”的感悟,對“華林”的反叛,黛玉是無疑寶玉的知己;但那之后的“領會”參透而超然,寶玉卻與寶釵一拍即合。經(jīng)歷了家破人亡、顛沛流離的生活之后,寶玉或許不再年少輕狂、內(nèi)心贊同了寶釵的入世。可如同那句“到底意難平”的判詞,寶玉盡管欽佩寶釵大隱隱于市的智慧,也曾剎時迷戀過她豐腴的嫵媚,他的愛情卻“只取一瓢飲”地留給了黛玉。正如娶了理想妻子薛寶釵,最后的精神寄托還是在林黛玉的身上,即使他真走了經(jīng)世致用的路,應該還是難于忍受,會回歸隱于野的灑脫自由。
和寶玉一樣,我們也許年少時血氣方剛、嫉惡如仇,大多傾向于摧枯拉朽、破大于立的魯迅;而經(jīng)歷了人生百味,不免更加理解和支持胡適的中庸、忍耐與改良。即使如此,對胡適始終是一份高山仰止的敬意,對魯迅仍更為親近和熱愛。或許我們和寶玉一樣知道,那些個小心眼和壞脾氣,那些軟弱、傷感和不安,更像那個同樣不完美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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