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賀鬼詩及其意蘊
李賀一生中創(chuàng)作了31首鬼詩,這些鬼詩里的的鬼妖形象是多元的,按詩人的情感態(tài)度可以分為四類。
他的鬼妖觀也是矛盾的,他既不信鬼又對鬼感情深厚,既畏鬼又不懼鬼。這種現(xiàn)象主要有先天的中唐社會的戰(zhàn)亂和崇道因素有關;也與李賀后天學習和被鬼文化熏陶因素有關;還與李賀個人多病體質(zhì)和仕途不順的坎坷經(jīng)歷,從而產(chǎn)生的時光生命的憂慮感有關,而鬼詩能很好地宣泄這種憂慮感。更進一步講,李賀矛盾的鬼妖觀是他對于生死的思考,由此李賀的鬼詩也上升到了哲學的層面,有了更加豐富和深刻的意蘊內(nèi)涵。
中唐詩人李賀,在其27歲的短暫生命中創(chuàng)作出了200多首詩篇。其中,關于鬼魂、精怪描寫的詩篇格外引人注目。它們構思大膽奇特,給人一種幽冷、奇譎的感官沖擊;而在情感上,這些詩篇又有一種直擊人心的悲慟感。唐代的杜牧就評價道:“鯨吸鰲擲,牛鬼蛇神,不足為奇虛荒誕幻也。”[1]這種帶著強烈鬼氣的詩篇在文學史上一般叫做“鬼詩”,于是李賀也被后代文人譽為“詩鬼”、“鬼仙”,與詩仙李白并稱,在唐代詩壇自成一家。
綜觀歷來對李賀鬼詩的研究,大多數(shù)學者都把李賀的鬼詩同李賀描寫神仙仙境的詩篇合在一起研究,并把他們稱作神鬼詩或鬼神詩。如果李賀對神仙仙境的描寫表達的是對美好、幸福生活的渴求,而那些寫鬼的詩篇,其闡釋卻更多元,意蘊更豐富。把鬼詩單獨挑出研究,能更深刻地體會到李賀奇譎的鬼詩風格和他充滿矛盾、憂戚的內(nèi)心沖突。
關于鬼詩的界定,本文認為,所謂鬼詩,就是在詩篇中直接出現(xiàn)的關于鬼妖描寫的詩篇,這些鬼怪包括人死去的魂魄,生物變成的妖怪等。另外還有詩中出現(xiàn)墳塋、鬼火等具有幽森的死亡氣息的詩篇,均可稱作“鬼詩”。在李賀200多首詩中,本文一共統(tǒng)計出31首這樣的鬼詩。雖然鬼詩在數(shù)目上不占優(yōu)勢,但是它們卻是李賀詩歌中最精彩并且奠定李賀詩歌風格的重要作品。
一.多元的鬼妖形象
在多數(shù)人的思維定式里,鬼妖是丑陋可怖,晦氣邪惡的,但是在李賀31首鬼詩里的鬼妖形象,卻豐富多姿、形態(tài)各異,按詩人對這些鬼怪的情感態(tài)度,本文把這些鬼詩歸為4類:
(一)表現(xiàn)詩人對鬼魂的同情或憐愛
在這一類詩篇的里的妖鬼形象,多是文士死后的魂魄,或者是早逝的美麗女子的魂魄,他們都有幽怨哀傷的情感特征。這類詩篇最具代表的就是《蘇小小墓》,此詩描繪了錢塘名妓蘇小小墳墓的幽冷氣氛和她的美麗魂魄,通過蘇小小魂魄對愛情的苦苦追尋,表現(xiàn)出一種深深的幽怨和悵惘之情。詩里對蘇小小的魂魄的描寫,是“幽蘭露,如啼眼”,“風為裳,水為佩”,蘇小小不但沒有鬼的兇惡,反而如同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精靈,含淚的雙眸,輕盈的身姿,讓人不禁產(chǎn)生一絲憐憫,加上對愛情的求而不得和執(zhí)著,讓人同情和感慨。一句“無物結(jié)同心,煙花不堪剪”就恰當?shù)乇憩F(xiàn)出詩人這樣的感嘆。其它的篇目如《李夫人》《湘妃》也是描寫了美麗早逝的李夫人和湘妃的魂魄,表現(xiàn)出類似的憐愛、同情之情。此外還有《秋來》“思牽今夜腸應直,雨冷香魂吊書客。秋墳鬼唱鮑家詩,恨血千年土中碧”里的書生之魂,《老夫采玉歌》“藍溪之水厭生人,生死千年恨溪水”里采玉老夫的冤魂,這些魂魄在生前郁郁不得志或受人壓迫,死后都有滿腔的怨憤和冤屈,都非常讓人同情。
(二)表現(xiàn)出一種時光飛逝的感嘆和歷史的蒼涼感
這類鬼詩里的鬼妖,多是一些歷史人物的魂魄,此外還有對他們的`墳墓的刻畫。詩人借此傳達出的是一種時光飛逝的感慨和歷史的蒼涼感。比如《苦晝短》“劉徹茂陵多滯骨,嬴政梓棺費鮑魚”,《昆侖使者》“茂陵煙樹生愁色”里對秦始皇嬴政和漢武帝劉徹魂魄和墳墓的描寫。昔日秦皇漢武叱咤風云,風光無限,而現(xiàn)在他們的尸骨已經(jīng)腐爛發(fā)臭,他們的墳墓也一片蕭條。借此,詩人心底生出一種時光飛逝,滄桑巨變的歷史蒼涼感,和由此產(chǎn)生了光陰似箭的苦悶!锻�墓下作》“墳科馬鬣封”,《長平箭頭歌》“左魂右魄啼肌瘦”里對將軍王�和長平之戰(zhàn)里戰(zhàn)死的戰(zhàn)士之魂的憑吊,充分表現(xiàn)這種觀古傷今的情懷!躲~駝悲》“北山饒古人”,“北山”即北鄺山,是著名的殯葬之地,墳墓極多,詩人在辭官東歸時創(chuàng)作了這首詩,看著這漫山的墳墓,生人已亡,冷寂凄涼。世事無常,時光的冷漠是多么叫人倍感悲涼憂傷啊。這些鬼詩的場景描寫,基調(diào)幾乎都是蕭索、荒涼的,再加上具有歷史時間感的人物,歷史的蒼涼感被充分地顯現(xiàn)出來。
(三)對惡鬼的極端厭惡和恐懼
在這一類鬼詩中,詩人對鬼妖的態(tài)度是極端的厭惡和憎恨的,沒有絲毫的同情和感慨。詩中的鬼妖也是十分的猙獰恐怖,讓人感到毛骨悚然!豆珶o出門》是其中的代表:
天迷迷,地密密。
熊虺食人魂,雪霜斷人骨。
嗾犬狺狺相索索,舐掌偏宜佩蘭客。
……
這首詩中,“熊虺”是食人魂魄的九頭毒蛇,“嗾犬”是壞人唆使的惡狗,是巨大的毒蛇,“狻猊”是兇惡的獅子,是一種吃人的怪獸,光聽這些鬼怪的名字,都會讓人不寒而栗。并且在“天迷迷,地密密”這樣昏暗的景色中,這些妖怪長著血盆大口,流著饞涎要食人魂魄,可謂猙獰恐怖至極。對于這樣的鬼怪,詩人當然沒有了同情憐愛之心,有的只是恐懼、厭惡和憤怒。
(四)詩的主體基調(diào)不是寫鬼,但詩人自然而然地表現(xiàn)出一種“鬼氣”的審美傾向。
詩人寫鬼,有時是刻意為之,借此來表現(xiàn)出他的某種情感思想。有時寫鬼,是詩人不自覺的有一種審美偏好,有時甚至是一些歡快的場景的描寫,都要加一兩句“鬼語”。這些詩篇是占李賀鬼詩里數(shù)量最多的。比如《春坊正字劍子歌》里本來是贊美寶劍,但是詩人卻用“嗷嗷鬼母秋郊哭”自然聯(lián)想到了這把寶劍的劍光會讓鬼母驚嘆而哭泣!赌仙教镏行小肥菍懱飯@景色,李賀不寫田園的寧靜閑適,卻寫出了田園的衰敗、荒�。“石脈水流泉滴沙,鬼燈如漆點松花”,田野空曠寂靜,在聽得見水滴聲,夜幕下,瑩綠的鬼火飄忽不定,整個景象都給人一種死寂的氛圍!秾⑦M酒》寫的是春日里歌舞歡娛的宴飲場景,可詩人在末尾卻說“酒不到劉伶墳上土”,讓詩篇的歡娛氣氛增添了良辰美景易逝的隱憂。
二.矛盾的鬼妖觀
李賀鬼詩里的鬼妖形象是多元的,與之對應,李賀的鬼妖觀也是矛盾的。具體表現(xiàn)為兩重矛盾:
(一)不信鬼又對鬼感情深厚
李賀以鬼詩聞名于世,對鬼妖的刻畫也是形象生動,見解獨到,把幽暗的冥界寫得細膩動人。李賀雖然善于寫鬼,但是他是不信鬼的,在他的一些詩句中就可以窺見他不信鬼的態(tài)度。比如《神弦》一詩中有“終南日色低平灣,神兮長在有無間。神嗔神喜師更顏,送神萬騎還青山”來揭露女巫祭祀的裝神弄鬼,從李賀對巫祭之事的冷靜態(tài)度來看,李賀應該是不信鬼的。但是李賀又對鬼妖傾注了強烈的情感,他喜寫鬼,愛用鬼語,似用一雙“鬼眼”來看待世事。難怪南宋嚴羽在《滄浪詩話》感嘆道:“長吉鬼仙之詞耳。”[2]
(二)既畏鬼又不懼鬼
李賀懼鬼,《公無出門》里面對兇惡之鬼的描述中可以清楚的看見李賀對于鬼妖的畏懼。然而同時,他又表現(xiàn)出不懼鬼的態(tài)度。“石脈水流泉滴沙,鬼燈如漆點松花”(《南山田中行》),“南山何其悲,鬼雨灑空草……漆具迎舊人,幽壙螢擾擾”(《感諷五首》其三),“白狐向月號山風”(《晚溪�》),從這些詩句中我們可以看到,能夠如此直面陰森的景觀,做出如此細致的刻畫的人,應該是不懼鬼的。胡曉明曾說:“能欣賞寒荒幽寂的人,先具有一種特殊的素質(zhì):這個詩人必定有頑強的生命活力,必定有一種兀傲不馴的人格力量。”[3]由此可見,李賀是不懼鬼的。畏鬼和懼鬼構成李賀鬼妖觀的又一矛盾。
李賀的鬼詩里有如此多元的鬼妖形象和如此矛盾的鬼妖觀,這種現(xiàn)象的成因是值得探究的。
三.李賀鬼詩的形象之源
李賀喜愛寫鬼,愛用鬼語,那么他的認知里首先要有鬼妖的概念和形象,這是他“用鬼”的基礎。這種鬼妖的形象來源于多個方面。
從社會歷史背景來說,李賀生活于安史之亂后的中唐社會,戰(zhàn)亂、民生凋敝等現(xiàn)實的痛苦,使人們更多把希望寄托于虛幻的鬼神世界,于是中唐社會信鬼崇佛的風氣非常興盛。時局的動蕩也影響了中唐文風的變異。唐詩經(jīng)過了盛唐時的極度繁榮,從浪漫、大氣的盛世氣度般的審美轉(zhuǎn)向了對于險怪事物的崇尚和欣賞,這些都為李賀的鬼詩創(chuàng)作營造了有利的氛圍。
從李賀的出生背景來說,李賀出生于河南宜陽縣的昌谷,地處交通要沖,是軍事必爭之地,戰(zhàn)亂頻繁,死傷無數(shù)。于是該地常常白骨露野,荒墳眾多,夜里常能聽到鬼哭,見到鬼火。這也是為什么李賀對曠野荒墳的描寫能夠把那種陰森恐怖的氣氛渲染到極致的原因。此外,昌谷是一個佛道氣氛非常濃厚的地方。昌谷西南面的女幾山,充滿了神話色彩,山上還有蘭香神女廟,李賀的詩作《蘭香神女廟》對此有過細致的描繪。這些幼年的經(jīng)歷,為李賀的鬼詩寫作提供了寶貴的經(jīng)驗和素材。“恒從小奚奴,騎距驢,背一古破錦囊,遇有所得,即書投囊中”[4]便是李賀搜集素材的生動寫照。
社會和出生背景是一個人無法選擇和更改的,李賀在先天就大量接觸到了鬼妖的概念和意識,而在后天,李賀更是和這種概念和意識密切接觸。在李賀的詩歌創(chuàng)作道路上,曾有意識地去學習楚辭,從楚辭中汲取靈感。“楞伽堆案前,楚辭系肘后”(《贈陳商》),“咽咽學楚吟”(《傷心行》),“斫取青光學楚辭”(《昌谷北園新筍》其一),從這些詩句都可以體會到李賀詩歌創(chuàng)作上對楚辭的借鑒和喜愛。而楚辭具有濃厚的巫風和鬼神色彩,“山魅食時人森寒”(《神弦》),“筠竹千年老不死,常伴神娥蓋湘水”(《湘妃》)里的“山魅”、“湘妃”等鬼妖意象,都有明顯的楚辭痕跡。
在李賀短暫的生命經(jīng)歷中,曾當過一段時間的奉禮郎,奉禮郎的主要負責皇家的祭祀工作。這個職業(yè)特點,也使得李賀常常和鬼神觀念打交道,李賀雖然不信鬼,但是不可否認奉禮郎這個職業(yè)對于他鬼妖概念的潛移默化的影響。
先天和后天,社會和個人經(jīng)歷都給李賀寫鬼提供了大量生動的經(jīng)驗和素材,由此李賀寫鬼,用鬼語,已經(jīng)是水到渠成了。
四.多元的鬼妖形象形成之因
上面已經(jīng)提到,李賀的鬼詩里的鬼妖形象是多元的,詩人對待這些鬼妖的情感態(tài)度也不相同,這種不同的情感態(tài)度與詩人的個人人生經(jīng)歷密不可分。
從李賀的傳記和他的詩歌里,李賀都給人一種體弱多病的印象,“蟲響燈光薄,宵寒藥氣濃”(《昌谷讀書示巴童》)“日夕著書罷,驚霜落素絲”(《詠懷二首》其二),“壯年抱羈恨,夢泣生白頭”(《崇義里滯雨》),這是李賀自己描述病痛時的情景。“長吉細瘦,通眉,長指爪”[5]李商隱在為李賀寫傳記時也敘述了病痛對于李賀外貌的摧殘,也形象被描繪出李賀瘦弱多病的體質(zhì)特征。李賀只活到27歲便夭亡了,這種多病,終將早逝的體質(zhì),帶給了李賀很多憂慮和痛苦,所以李賀在面對同樣的早逝的對象時,難免會有一種“同命相連”之感,從而引起共鳴,同情對方。這就是為什么李賀會把蘇小小、李夫人、湘妃這些早逝的女子魂魄描繪得美麗多情,帶著淡淡的哀怨氣息。
身體上李賀受著病痛的折磨,在仕途上,李賀也走的頗為坎坷,郁郁不得志。李賀很小就表現(xiàn)出驚人的才華,本想通過應試之路實現(xiàn)自己的理想抱負,怎料李賀父親的名字“晉肅”與“進士”犯了“嫌名”,盡管韓愈寫了《諱辯》為李賀極力辯護,但是李賀的科舉之路還是被阻斷。盡管李賀后來擔任奉禮郎一職,但只不過是小官閑官而已,自己的抱負根本無法實現(xiàn),《秋來》里的書生魂魄滿腹幽怨,《王墓下作》里王死后被人遺忘的凄涼,不正是李賀借他人之事,來傾吐自己懷才不遇的憤懣之情嗎?
病痛的折磨,生命的短暫,抱負的落空,使李賀急切地想抓住時間,建立一番功業(yè)。“飛關飛光,勸爾一杯酒。吾不識青天高、黃地厚,唯見月寒日暖,來煎人壽。”《苦晝短》里對光陰急速地流逝,人的迅速衰老,李賀顯得十分焦慮。這種感覺,在李賀看見那些古代英雄、歷史遺跡發(fā)生滄桑巨變時,體會得更加深刻,時光流逝,歷史的蒼涼感油然而生。《長平箭頭歌》《銅駝悲》正是包含著這樣的體驗。
上面所說的鬼妖,或多或少令人同情,而《公無出門》里極端兇殘、恐怖的惡鬼,是令李賀十分厭惡、恐懼、憤怒的。身處戰(zhàn)亂的中唐社會,社會的黑暗讓很多人都吃盡苦頭,李賀應該也不例外。黑暗的社會就像那吃人的惡鬼,吞噬著李賀的希望、抱負、幸福。同時病魔也如同惡鬼,吞噬著李賀的健康、壽命。對此李賀當然是極端地厭惡、恐懼和憤怒,于是那些兇殘、恐怖的惡鬼形象就被李賀塑造了出來。
此外李賀長期寫鬼,可見他已經(jīng)熟諳了這種寫作程式,偏愛與這樣一種“鬼氣”的審美易趣。所以在一些本來主旨與鬼妖、悲傷無關的詩歌中,也常見李賀的鬼語,由此李賀的詩歌也形成了詭譎的獨特藝術風格,這種風格可謂是李詩的標志了。
五.矛盾的鬼妖觀形成之因
李賀的詩歌中流露出李賀不信鬼的態(tài)度,從另一角度來看,李賀擔任過奉禮郎,管理祭祀,對于鬼神的了解一定更深于他人,對過于熟悉的事物,人們反而沒有了神秘感,從而產(chǎn)生懷疑,這也說明李賀不信鬼。但是鬼妖又是李賀抒發(fā)自己情懷的最佳意象。朱光潛曾說:“痛苦在悲劇中被感覺到并得到表現(xiàn),與此同時,他那郁積的能量就得到宣泄而緩和,這種郁積能量的緩和不僅意味著消除高強度的緊張,而且也是喚起一種生命力感,于是這就引起快感。”[6]在鬼魅的世界里,李賀多病、仕途不順、對動蕩社會不滿的壓抑、痛苦情緒可以通過鬼神等意象盡情地釋放出來,獲得一種解脫和自由,從而得到一種快感。這種快感是舒緩李賀抑郁精神的良好渠道。所以李賀愛寫鬼,用鬼語,對鬼妖抱有深厚的感情。以至于“每當看到陰冷可怕事物的時候,就興致勃勃、才情爆發(fā)”。
至于李賀懼怕鬼,也是可以理解的。李賀對鬼妖的矛盾心態(tài),從實質(zhì)上講,是對生死的不斷思考和追問。李賀畏鬼,是因為鬼即意味著死亡,死亡是李賀所畏懼的,縱觀李賀27歲的人生,他的大部分時光都與病痛相伴,所以詩人對于消磨他生命的病痛來說,他是非?释嫦聛淼。同時,在李賀病弱的外表下,仍舊有一顆實現(xiàn)理想抱負的進取之心。“少年心事當云,誰念幽寒坐嗚呃”(《致酒行》),“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南園十三首》其五),自己的理想抱負沒有實現(xiàn),功業(yè)還未建立,怎么能如此罷休,奔赴死亡?于是李賀是畏鬼的,是戀生的。然而如果面對死亡,他也是不懼的,“社會和個人的原因,使李賀對城市生活感到空虛和幻滅……他不指望生命能夠長存……所以,當死亡的預感來臨的時候,詩人沒有像大多數(shù)人那樣消極地加以回避”,而是以他的感受力“對死亡世界進行了一番游歷,企圖在死亡世界里獲得在塵世中所不能得到的生命的慰藉與快樂。”[8]能夠以理性的思維直視死亡,在死亡的世界里去探索,可見李賀是不懼死亡的,是不懼鬼的。能在生與死之間不斷探索,思考,這也讓李賀的鬼詩上升到了一種思考人類普遍問題的高度,從而有了哲學意義。李世熊很好地評價了李賀的這種態(tài)度:“生而死矣……生死非賀所欣戚。”[9]李賀的鬼詩能超出一己之悲,進行生死間的思考,也成為詩歌打動人心的一股強大力量。
李賀寫鬼、用鬼語,他的鬼詩不是在故意堆砌險怪字句,也不是僅僅停留在感官刺激這個前線層面。它包含了詩人自身苦痛經(jīng)歷所發(fā)出憂戚之情,還在生死這個哲學層面做了一次探尋和思考。這些鬼詩蘊含的豐富意蘊,足以讓它們在中國古代詩壇占有一席之地,李賀被稱為“鬼仙”無過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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