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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唐·李白《將進酒》賞析

        時間:2023-04-15 12:26:57 將進酒 我要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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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李白《將進酒》賞析

          李白《將進酒》賞(一)

        唐·李白《將進酒》賞析

          李白《將進酒》這首詩非常形象的表現(xiàn)了李白不馴的性格:一方面對自己充滿自信,孤高自傲;一方面在政治前途出現(xiàn)波折后,又流露出縱情享樂之情。在這首詩里,他演繹莊子的樂生哲學,表示對富貴、圣賢的藐視。而在豪飲行樂中,實則深含懷才不遇之情。全詩氣勢豪邁,感情奔放,語言流暢,具有很強的感染力,李白“借題發(fā)揮”借酒澆愁,抒發(fā)了自己的憤激情緒。

          時光流逝,如江河入海一去無回;人生苦短,看朝暮間青絲白雪;生命的渺小似乎是個無法挽救的悲劇,能夠解憂的惟有金樽美酒。這便是李白式的悲哀:悲而能壯,哀而不傷,極憤慨而又極豪放。表是在感嘆人生易老,里則在感嘆懷才不遇。詩篇開頭是兩組排比長句,如挾天風海雨向讀者迎面撲來,氣勢豪邁。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李白此時在潁陽山,距離黃河不遠,登高縱目,所以借黃河來起興。黃河源遠流長,落差極大,如從天而降,一瀉千里,東走大海。景象之壯闊,并不是肉眼可見,所以此情此景是李白幻想的,“自道所得”,言語中帶有夸張。上句寫大河之來,勢不可擋;下句寫大河之去,勢不可回。一漲一消,形成舒卷往復的詠嘆味,是短促的單句(如“黃河落天走東海”)所沒有的。

          緊接著,“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fā),朝如青絲暮成雪”,恰似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前二句為空間范疇的夸張,這二句則是時間范疇的夸張。悲嘆人生短促;而不直接說出自己感傷生命短暫而人一下就會變老,卻說“高堂明鏡悲白發(fā)”,顯現(xiàn)出一種對鏡自照手撫兩、卻無可奈何的情態(tài)。將人生由青春至衰老的全過程說成“朝”、“暮”之事,把本來短暫的說得更短暫,與前兩句把本來壯浪的說得更壯浪,是“反向”的夸張。于是,開篇的這組排比長句既有比意——以河水一去不返喻人生易逝,又有反襯作用;以黃河的偉大永恒形出生命的渺小脆弱。這個開端可謂悲感已極,卻不墮纖弱,可說是巨人式的感傷,具有驚心動魄的藝術力量,同時也是由長句排比開篇的氣勢感造成的。這種開篇的手法作者常用,他如“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1] (《宣城謝樓餞別校書叔云》),沈德潛說:“此種格調(diào),太白從心化出”,可見其頗具創(chuàng)造性。此詩兩作“君不見”的呼告(一般樂府詩只于篇首或篇末偶一用之),又使詩句感情色彩大大增強。詩有所謂大開大闔者,此可謂大開。

          “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也;光陰者,百代之過客也”(《春夜宴從弟桃李園序》),悲感雖然不免,但悲觀卻非李白性分之所近。在他看來,只要“人生得意”便無所遺憾,當縱情歡樂。五六兩句便是一個逆轉(zhuǎn),由“悲”而作“歡“”樂”。從此直到“杯莫停”,詩情漸趨狂放。“人生達命豈暇愁,且飲美酒登高樓”(《梁園吟》),行樂不可無酒,這就入題。但句中沒有直寫杯中之物,而用“金樽”、“對月”的形象語言來突出隱喻,更將飲酒詩意化了;未直寫應該痛飲狂歡,而以“莫使”、“空”的雙重否定句式代替直陳,語氣更為強調(diào)。“人生得意須盡歡”,這似乎是宣揚及時行樂的思想,然而只不過是現(xiàn)象而已。詩人此時郁郁不得志。“鳳凰初下紫泥詔,謁帝稱觴登御筵”(《玉壺吟》),奉詔進京、皇帝賜宴的時候似乎得意過,然而那不過是一場幻影。再到“彈劍作歌奏苦聲,曳王門不稱情”(《行路難·其二》),古時馮諼在孟嘗君門下作客,覺得孟嘗君對自己不夠禮遇,開始時經(jīng)常彈劍而歌,表示要回去。李白希望“平交王侯”的,而在長安,權(quán)貴們并不把他當一回事,李白借馮諼的典故比喻自己的處境。這時又似乎并沒有得意,有的是失望與憤慨。

          但并不就此消沉。詩人于是用樂觀好強的口吻肯定人生,肯定自我:“天生我材必有用”,這是一個令人擊節(jié)贊嘆的句子。“有用”而“必”,非常自信,簡直像是人的價值宣言,而這個人——“我”——是須大寫的。于此,從貌似消極的現(xiàn)象中露出了深藏其內(nèi)的一種懷才不遇而又渴望入世的積極的本質(zhì)內(nèi)容來。正是“長風破浪會有時”,實現(xiàn)自我理想的這一天總會來到的,應為這樣的未來痛飲高歌,破費又算得了什么。“千金散盡還復來!”這又是一個高度自信的驚人之句,能驅(qū)使金錢而不為金錢所使,真足令一切凡夫俗子們舌。詩如其人,想詩人“者(過去)游維揚,不逾一年(不到一年),散金三十余萬”(《上安州裴長史書》),是何等豪舉。故此句深蘊在骨子里的豪情,絕非裝腔作勢者可得其萬一。

          與此氣派相當,作者描繪了一場盛筵,那決不是“菜要一碟乎,兩碟乎?酒要一壺乎,兩壺乎?”而是整頭整頭地“烹羊宰牛”,不喝上“三百杯”決不甘休。筵宴中展示的痛快氣氛,詩句豪壯。至此,狂放之情趨于高潮,詩的旋律加快。詩人那眼花耳熱的醉態(tài)躍然紙上,恍然使人如聞其高聲勸酒:“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杯莫停!”幾個短句忽然加入,不但使詩歌節(jié)奏富于變化,而且寫來逼肖席上聲口。既是生逢知己,又是酒逢對手,不但“忘形到爾汝”,詩人甚而忘卻是在寫詩,筆下之詩似乎還原為生活,他還要“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以下八句就是詩中之歌了。這著想奇之又奇,純系神來之筆。

          “鐘鼓玉”意即富貴生活(富貴人家吃飯時鳴鐘列鼎,食物精美如玉),可詩人以為“不足貴”,并放言“但愿長醉不復醒”。詩情至此,便分明由狂放轉(zhuǎn)而為憤激。這里不僅是酒后吐狂言,而且是酒后吐真言了。以“我”天生有用之才,本當位至卿相,飛黃騰達,然而“大道如青天,我獨不得出”(《行路難》)。說富貴“不足貴”,乃出于憤慨。以下“古來圣賢皆寂寞”二句亦屬憤語。李白曾喟嘆“自言管葛竟誰許”,稱自己有管仲之才,諸葛亮之智卻沒人相信,所以說古人“寂寞”,同時表現(xiàn)出自己“寂寞”。因此才情愿醉生夢死長醉不醒了。這里,詩人已是用古人酒杯,澆自己塊壘了。

          說到“唯有飲者留其名”,便舉出“陳王”曹植作代表。并化用其《名都篇》“歸來宴平樂,美酒斗十千”之句。古來酒徒歷歷,而偏舉“陳王”,這與李白一向自命不凡分不開,他心目中樹為榜樣的是謝安之類高級人物,而這類人物中,“陳王”與酒聯(lián)系較多。這樣寫便有氣派,與前文極度自信的口吻一貫。三國詩人曹植在《名都篇》中描寫洛陽飲宴時說:“歸來宴平樂,美酒斗十千。[1] ”曹植被稱為才高八斗(謝靈運,晉朝文學家、史學家有云:“天下才有一石,曹子建獨占八斗,我得一斗,天下共分一斗。”),盡管身懷利器,抱負不凡,卻在政治上受到來自親哥哥魏武帝曹丕的打擊,郁郁不得志。“陳王”曹植于丕、睿兩朝備受猜忌,有志難展,亦激起詩人的同情。一提“古來圣賢”,二提“陳王”曹植,滿紙不平之氣。此詩開始似只涉人生感慨,而不染政治色彩,其實全篇飽含一種深廣的憂憤和對自我的信念。詩情所以悲而不傷,悲而能壯,即根源于此。

          剛露一點深衷,又回到說酒了,酒興更高。以下詩情再入狂放,而且愈來愈狂。“主人何為言少錢”,既照應“千金散盡”句,又故作跌,引出最后一番豪言壯語:即便千金散盡,也當不惜將出名貴寶物——“五花馬”(毛色作五花紋的良馬)、“千金裘”來換取美酒,圖個一醉方休。這結(jié)尾之妙,不僅在于“呼兒”、“與爾”,口氣甚大;而且具有一種作者一時可能覺察不到的將賓作主的任誕情態(tài)。須知詩人不過是被友招飲的客人,此刻他卻高踞一席,氣使頤指,提議典裘當馬,幾令人不知誰是“主人”。浪漫色彩極濃。快人快語,非不拘形跡的豪邁知交斷不能出此。詩情至此狂放至極,令人嗟嘆詠歌,直欲“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情猶未已,詩已告終,突然又迸出一句“與爾同銷萬古愁”,與開篇之“悲”關合,而“萬古愁”的含義更其深沉。這“白云從空,隨風變滅”的結(jié)尾,顯見詩人奔涌跌的感情激流。通觀全篇,真是大起大落,非如椽巨筆不辦。

          《將進酒》篇幅不算長,卻五音會,氣象不凡。它筆酣墨飽,情極悲憤而作狂放,語極豪縱而又沉著。詩篇具有震動古今的氣勢與力量,這誠然與夸張手法不無關系,比如詩中屢用巨額數(shù)目字(“千金”、“三百杯”、“斗酒十千”、“千金裘”、“萬古愁”等等)表現(xiàn)豪邁詩情,同時,又不給人空洞浮夸感,其根源就在于它那充實深厚的內(nèi)在感情,那潛在酒話底下如波濤洶涌的郁怒情緒。此外,全篇大起大落,詩情忽忽張,由悲轉(zhuǎn)樂、轉(zhuǎn)狂放、轉(zhuǎn)憤激、再轉(zhuǎn)狂放、最后結(jié)穴于“萬古愁”,回應篇首,如大河奔流,有氣勢,亦有曲折,縱橫闔,力能扛鼎。其歌中有歌的包孕寫法,又有鬼斧神工、“絕去筆墨畦徑”之妙,既不是刻意刻畫和雕鑿能學到的,也不是草率就可達到的境界。通篇以七言為主,而以三、五十言句“破”之,極參差錯綜之致;詩句以散行為主,又以短小的對仗語點染 (如“岑夫子,丹丘生”,“五花馬,千金裘”),節(jié)奏疾徐盡變,奔放而不流易。

          名家點評:

          《唐詩別裁》稱“讀李詩者于雄快之中,得其深遠逸之神,才是謫仙人面目”,此篇足以當之!短圃娊狻肪砩希“此懷才不遇,托于酒以自放也”!短圃姀V選》引楊升庵曰:“太白狂歌,實中玄理,非故為狂語者”。

          《而庵說唐詩》“太白此歌,最為豪放,才氣千古無雙”。施蟄存《唐詩百話·將進酒》云:“李白的詩,是第一流的浪漫主義作品,他在盛唐時期詩壇上的情況,正和雨果在法國、拜倫在英國一樣。游仙、飲酒、美人,是他的浪漫主義形式;崎、歷落、狂妄、傲岸,是他的浪漫主義精神。”

          李白《將進酒》賞(二)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韻一)

          奔流到海不復回。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fā),(韻二)

          朝如青絲暮成雪。

          人生得意須盡歡,

          莫使金樽空對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

          千金散盡還復來。(韻三)

          烹羊宰牛且為樂,

          會須一飲三百杯。

          岑夫子,丹邱生,(韻四)

          將進酒,君莫停。

          與君歌一曲,

          請君為我側(cè)耳聽:

          “鐘鼎玉帛豈足貴,

          但愿長醉不愿醒。

          古來圣賢皆寂寞,

          惟有飲者留其名。

          陳王昔時宴平樂,(韻五)

          斗酒十千恣歡謔。

          主人何為言少錢,

          徑須沽取對君酌。”

          五花馬,千金裘,(韻六)

          呼兒將出換美酒,

          與爾同銷萬古愁。

          現(xiàn)在再講一篇李白的古題樂府詩《將進酒》,也是漢代短簫歌之一。漢代樂府歌辭原文,因為聲辭雜寫,故不能了解其意義。只有第一句是“將進酒”,后世文人擬作,都是吟詠飲酒之事。李白此詩,也沿襲舊傳統(tǒng),以飲酒為題材。

          這首詩用三言、五言、七言句法錯雜結(jié)構(gòu)而成,一氣奔注,音節(jié)極其急促,表現(xiàn)了作者牢騷憤慨的情緒。文字通俗明白,沒有晦澀費解的句子,這是李白最自然流暢的作品。

          全詩轉(zhuǎn)換了六個韻。第一、二韻六句合為一段。此后每韻自成一個思想段落。開頭四句用兩個“君不見”引起你注意兩種現(xiàn)象:“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是比喻光陰一去不會重回,“高堂明鏡悲白發(fā),朝如青絲暮成雪”是說人生很快便會衰老。青春既不會回來,反而很容易馬上進入老年,所以人生在得意的時候,應當盡量飲酒作樂,不要使酒杯空對明月。這是第一段的內(nèi)容,它也象《蜀道難》一樣,一開頭就從題目正面落筆。“君不見”是漢代樂府里已經(jīng)出現(xiàn)的表現(xiàn)方法,意思是“你沒有看見嗎?”跟我們現(xiàn)在新詩里用“看啊”、“你瞧”一樣,是為了加強下文的語氣。李白詩中常用“君不見”,這三個字不是詩的正文,讀的時候應當快些。我們?nèi)绻褍蓚“君不見”都刪掉,也沒有關系,詩意并無殘缺。而且刪掉之后,這一段就是整整齊齊的六個七言句,更可以看出這兩個“君不見”是附加成分。在七言歌行中,這一類的附加成分,我們借用一個南北曲的名詞,稱之為“襯詞”,因為它們只起陪襯的作用,不是歌曲的正文,唱起來也不占節(jié)拍。但是,如果“君不見”三字不在七言句之外,那就不能算是襯詞。李白另一首詩云:“君不見梁王池上月,昔照梁王樽酒中。”(《攜妓登梁王山孟氏桃園中》)這又是一種用法。如果把這個“君不見”也作為襯詞,則第一句只有五字,而全詩卻都是七言句。如果把“君不見”認為詩的正文,則這一句有八言了。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只能說:全句仍是七言,多出來的一個字是襯字。“君不見”三字只抵二字用,應當讀得快,讓它們只占兩個字的音節(jié)。南北曲和彈詞里,這種襯詞很多,因此產(chǎn)生了這個名詞。唐代雖然還沒有這個名詞,但象“君不見”之類的附加成分,實在已是曲子里用襯詞的萌芽。此外,李白還有一首《答王十二寒夜獨酌有懷》,中有:

          君不見,李北海,

          英風豪氣今何在?

          君不見,裴尚書,

          土墳三尺蒿居。

          這是構(gòu)成了兩個三字句,也不能說是襯詞了。

          第二段四句,大意說:天既生我這個人材,一定會有用處。千金用完,也不必擔優(yōu),總會得再有的。眼前不妨暫且烹羊宰牛,快樂一下。應該放量飲酒,一飲就是三百杯。這一段詩,表面上非常豪放,其實反映著作者的牢騷與悲憤。言外之意是象我這樣的人材,不被重用,以致窮困得在江湖上流浪。

          第三段再對兩個酒友發(fā)泄自己的牢騷。岑夫子是岑勛,年齡較長,故稱為夫子。丹邱生是一個講究煉丹的道士元丹邱,李白跟他學道求仙,做了許多詩送他。這里,詩人勸他們盡管開懷暢飲,不要停下酒杯。我唱個飲酒歌給你們兩位聽:鐘鼎玉帛,這種富貴排場的享樂,我以為不值得重視,我只愿意永遠醉著不醒。自古以來,一切圣人、賢人都已經(jīng)寂寞無名,誰也不知道他們。只有喝酒的人,象劉伶、陶淵明這些人,倒是千古留名的。從前陳思王曹植有兩句詩道:“歸來宴平樂,美酒斗十千。”(《名都篇》)是說他打獵回來,在平樂觀里宴請朋友和從臣,飲萬錢一斗的美酒,大家盡情歡樂談笑,現(xiàn)在我們的主人為什么說沒有錢,舍不得打酒呢?應該立刻就去打取美酒,來請大家喝個痛快。這一段四韻八句就是“請君為我側(cè)耳聽”的一曲歌,是詩中的歌。“鐘鼎”是“鐘鳴鼎食”的簡用,“玉帛”是富貴人的服御。這四個字就代代富貴人的奢侈享受。詩人說,這些都不足貴重,只要有酒就成了。“主人”是諷刺他自己,也可以說是自嘲。上文說過“千金散盡還復來”,可見現(xiàn)在正是“少錢”的時候。錢少,也不要緊,酒總得要喝,于是引出了最后一段三句:好吧,現(xiàn)在手頭雖然沒有錢,家里還有一匹五花駿馬,還有一件價值千金的狐裘,立刻叫兒子拿出去換取美酒,和你們喝個痛快,把千秋萬古以來的愁緒一起銷解掉。

          李白的詩,以飲酒、游仙、美女為題材的最多,后代的文學批評家常以此為李白的缺點。例如王安石就說:“李白詩詞,迅快無疏脫處,然其識污下,十句九言婦人與酒耳。”所謂其識污下,就是世界觀庸俗。這種批評,雖則也有人為李白辯護,但在李白的詩歌里,高尚、深刻的世界觀確是沒有表現(xiàn)。他只是一個才氣過人的詩人,能擺脫傳統(tǒng)創(chuàng)作流利奔放的詩篇。至于對人生的態(tài)度,他和當時一般文人并沒有多大不同。早期的生活,就是飲酒作詩,到處旅游。后來跑到長安,認識了賀知章。賀知章極欣賞他的詩,把他推薦給玄宗。于是玄宗留他在宮里做一名翰林供奉。“翰林供奉”是所謂“文學侍從之臣”當明皇和楊貴妃賞花飲酒作樂的時候,找他來做幾首新詩譜入歌曲。這就是翰林供奉的職務。它并不是一個官。然而李白做了翰林供奉卻驕傲得很。他有好些詩自畫他當時的得意情況:“歸來入咸陽,談笑皆王公。”(《東武吟》)又云:“王公大人借顏色,金章紫綬來相趨。”(《駕去溫泉后贈楊山人》)這是說王公宰相都來和他交朋友了。“昔在長安醉花柳,五侯七貴同杯酒。”(《流夜郎贈辛判官》)是說當時和他飲宴的都是王公貴人。“當時笑我微賤者,卻來請謁為交歡。”(《贈從弟南平太守之遙二首》)是說從前瞧不起我的人,現(xiàn)在都來巴結(jié)我了。此外,他還有不少詩句,夸耀他的得意時候。大約正是這種驕傲自大態(tài)度,得罪了不少人,使玄宗左右那些李林甫,楊國忠之流對他不能容忍,在玄宗面前挑撥了幾句,他就被放逐出宮廷。他自己說當時是“騎虎不敢下,攀龍忽墮天”,可見他自己也早就覺察到已經(jīng)處于騎虎之勢,正在無法脫身,而被龍尾巴一掉,便從天上摔下來了。此后,他又恢復了飲酒浪漫的生活,把自己裝成一個飄飄然有仙風道骨的高人逸士,不時在詩里諷刺一下政治,好象朝廷不重用他,就失去了天下大治的機會。《鹽鐵論》里有一段大夫譏笑文學的話:“文學裒衣博帶,竊周公之服;鞠躬踖,竊仲尼之容;議論傳誦,竊商賜之辭;刺譏言治,過管晏之才;心卑卿相,志小萬乘。及授之政,昏亂不治。”這些話都切中文人之弊。他們平時高談闊論,目空一切,“心卑卿相”,人人自以為是伊、呂、管、晏。及至給他一個官做,也未見得能盡其職守。唐代進士初入仕途,往往從縣尉做起,可是詩人中也沒有出類拔萃的好縣尉,而他們常在詩中發(fā)牢騷,嫌位卑官小,屈辱了他這樣的人才。這種孤芳自賞的高傲情緒,從屈原以來,早就在我國文學中形成一個傳統(tǒng),而李白的表現(xiàn),特別發(fā)揚了這個傳統(tǒng)。我以為我們學習古典文學,對歷代作家這一種世界觀的過度的表現(xiàn),可以不必重視,更不宜依據(jù)他們的自我表揚,而肯定他們真是一個被壓制的人才。李白的詩,是第一流的浪漫主義作品,他在盛唐時期詩壇上的情況,正和雨果在法國,拜倫在英國一樣。游仙、飲酒、美人,是他的浪漫主義形式;崎、歷落①、狂妄、傲岸,是他的浪漫主義精神。但是他對政治社會的認識,還是消極因素多于積極因素。因此,我以為李白的詩,還不能說是一種積極的浪漫主義。就以飲酒為例,李白的飲酒和陶淵明的飲酒,顯然不同。陶淵明的飲酒是作為一個農(nóng)民,在勞作之后,飲幾杯酒,以養(yǎng)性全神。他的飲酒的態(tài)度是:“泛此忘憂物,遠我遺世情。”(《飲酒》之八)李白的態(tài)度是:“人生得意須盡歡。”陶淵明說人家“有酒不肯飲”是因為“但顧世間名”(《飲酒》之四),而李白卻說:“惟有飲者留其名。”陶淵明為逃名而自隱于酒,李白則為爭名而“一飲三百杯”。由此可知,陶淵明的飲酒,對人世社會好象是消極的,但他的人格卻是積極的。李白則相反,他對人世社會好象還積極,而其人格卻是消極的。我覺得李白的飲酒詩,只能比之為古代波斯詩人瑪·哈耶和哈菲茲②,而不能和陶淵明相提并論。

          “古來圣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這兩句詩曾引起過一些封建衛(wèi)道者的批評,以為李白過于狂妄,難道連先圣先賢如孔子、孟子者,都是默默無聞,只有酒鬼留名于后世嗎?編《唐文粹》的姚就把“圣賢”改為“賢達”,代李白糾正了失言。這種批評,其實是多馀的,讀文藝作品不能如此認真,如此老實。這兩句詩,僅是藝術上的夸張手法,不必看成思想的真實。宋代人講究詩的各種煉句方法,把這種格式的詩句稱為“尊題格”。在一個對比中,為了強調(diào)甲方而大大地壓低乙方,這叫作“強此弱彼”的句法。也就是“尊題”的意思。李白為了夸大飲者,而貶低了圣賢的后世之名。白居易的《琵琶行》云:“豈無山歌與村笛,嘔啞嘲難為聽。今夜聞君琵琶語,如聽仙樂耳暫明。”為了夸張商婦彈琵琶的美妙,就說得江州地方?jīng)]有中聽的音樂,有的只是很難聽的山歌與村笛。韓愈的《石鼓歌》云:“陋儒編詩不收入,二雅迫無委蛇。”為了夸大石鼓詩的典雅,甚至責怪孔子編《詩經(jīng)》為什么不把這首詩收進去。還說,《詩經(jīng)》中的大雅小雅兩部分的詩都是很“迫”而無曲折的。甚至還說孔子是一個“陋儒”。又為了夸大石鼓文的書法,而貶低王之的書法是庸俗的:“之俗書逞姿媚,數(shù)紙尚可博白鵝。”以上二例,也都是尊題手法,在唐詩中是常見的。

          一九七八年八月二日

         、倮畎鬃约赫f:“仆崎歷落可笑人也。”見其《上安州李長史書》。

         、瑪·哈耶的《魯拜集》,有郭沫若譯本。哈菲茲也是古代波斯(伊朗)詩人。

          李白《將進酒》賞(三)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fā),朝如青絲暮成雪。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

          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杯莫停。

          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

          鐘鼓玉不足貴,但愿長醉不復醒。

          古來圣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陳王昔時宴平樂,斗酒十千恣歡謔。

          主人何為言少錢,徑須沽取對君酌。

          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李白詠酒的詩篇極能表現(xiàn)他的個性,這類詩固然數(shù)長安放還以后所作思想內(nèi)容更為深沉,藝術表現(xiàn)更為成熟!秾⑦M酒》即其代表作。

          《將進酒》原是漢樂府短簫歌的曲調(diào),題目意繹即“勸酒歌”,故古詞有“將進酒,乘大白”云。作者這首“填之以申己意”(蕭士《分類補注李太白詩》)的名篇,約作于天寶十一載(752),他當時與友人岑勛在山另一好友元丹丘的潁陽山居為客,三人嘗登高飲宴(《酬岑勛見尋就元丹丘對酒相待以詩見招》:“不以千里遙,命駕來相招。中逢元丹丘,登嶺宴碧。對酒忽思我,長嘯臨清飆。”)。人生快事莫若置酒會友,作者又正值“抱用世之才而不遇合”(蕭士)之際,于是滿腔不合時宜借酒興詩情,來了一次淋漓盡致的發(fā)抒。

          詩篇發(fā)端就是兩組排比長句,如挾天風海雨向讀者迎面撲來。“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潁陽去黃河不遠,登高縱目,故借以起興。黃河源遠流長,落差極大,如從天而降,一瀉千里,東走大海。如此壯浪景象,定非肉眼可以窮極,作者是想落天外,“自道所得”,語帶夸張。上句寫大河之來,勢不可擋;下句寫大河之去,勢不可回。一漲一消,形成舒卷往復的詠嘆味,是短促的單句(如“黃河落天走東海”)所沒有的。緊接著,“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fā),朝如青絲暮成雪”,恰似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如果說前二句為空間范疇的夸張,這二句則是時間范疇的夸張。悲嘆人生短促,而不直言自傷老大,卻說“高堂明鏡悲白發(fā)”,一種搔首顧影、徒呼奈何的情態(tài)宛如畫出。將人生由青春至衰老的全過程說成“朝”“暮”間事,把本來短暫的說得更短暫,與前兩句把本來壯浪的說得更壯浪,是“反向”的夸張。于是,開篇的這組排比長句既有比意──以河水一去不返喻人生易逝,又有反襯作用──以黃河的偉大永恒形出生命的渺小脆弱。這個開端可謂悲感已極,卻不墮纖弱,可說是巨人式的感傷,具有驚心動魄的藝術力量,同時也是由長句排比開篇的氣勢感造成的。這種開篇的手法作者常用,他如“棄我去者,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宣城謝樓餞別校書叔云》),沈德潛說:“此種格調(diào),太白從心化出”,可見其頗具創(chuàng)造性。此詩兩作 “君不見”的呼告(一般樂府詩只于篇首或篇末偶一用之),又使詩句感情色彩大大增強。詩有所謂大開大闔者,此可謂大開。

          “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也;光陰者,百代之過客也”(《春夜宴從弟桃李園序》),悲感雖然不免,但悲觀卻非李白性分之所近。在他看來,只要“人生得意”便無所遺憾,當縱情歡樂。五六兩句便是一個逆轉(zhuǎn),由“悲”而作“歡”“樂”。從此直到“杯莫停”,詩情漸趨狂放。“人生達命豈暇愁,且飲美酒登高樓”(《梁園吟》),行樂不可無酒,這就入題。但句中未直寫杯中之物,而用“金樽”“對月”的形象語言出之,不特生動,更將飲酒詩意化了;未直寫應該痛飲狂歡,而以“莫使”“空”的雙重否定句式代替直陳,語氣更為強調(diào)。“人生得意須盡歡”,這似乎是宣揚及時行樂的思想,然而只不過是現(xiàn)象而已。詩人“得意” 過沒有?“鳳凰初下紫泥詔,謁帝稱觴登御筵”(《玉壺吟》)──似乎得意過;然而那不過是一場幻影,“彈劍作歌奏苦聲,曳王門不稱情”──又似乎并沒有得意,有的是失望與憤慨。但就此消沉么?否。詩人于是用樂觀好強的口吻肯定人生,肯定自我:“天生我材必有用”,這是一個令人擊節(jié)贊嘆的句子。“有用”而 “必”,一何自信!簡直象是人的價值宣言,而這個人──“我”──是須大寫的。于此,從貌似消極的現(xiàn)象中露出了深藏其內(nèi)的一種懷才不遇而又渴望用世的積極的本質(zhì)內(nèi)容來。正是“長風破浪會有時”,為什么不為這樣的未來痛飲高歌呢!破費又算得了什么──“千金散盡還復來!”這又是一個高度自信的驚人之句,能驅(qū)使金錢而不為金錢所使,真足令一切凡夫俗子們舌。詩如其人,想詩人“者游維揚,不逾一年,散金三十余萬”(《上安州裴長史書》),是何等豪舉。故此句深蘊在骨子里的豪情,絕非裝腔作勢者可得其萬一。與此氣派相當,作者描繪了一場盛筵,那決不是“菜要一碟乎,兩碟乎?酒要一壺乎,兩壺乎?”而是整頭整頭地“烹羊宰牛”,不喝上“三百杯”決不甘休。多痛快的筵宴,又是多么豪壯的詩句!

          至此,狂放之情趨于高潮,詩的旋律加快。詩人那眼花耳熱的醉態(tài)躍然紙上,恍然使人如聞其高聲勸酒:“岑夫了,丹丘生,將進酒,杯莫停!”幾個短句忽然加入,不但使詩歌節(jié)奏富于變化,而且寫來逼肖席上聲口。既是生逢知己,又是酒逢對手,不但“忘形到爾汝”,詩人甚而忘卻是在寫詩,筆下之詩似乎還原為生活,他還要“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以下八句就是詩中之歌了。這著想奇之又奇,純系神來之筆。

          “鐘鼓玉”意即富貴生活(富貴人家吃飯時鳴鐘列鼎,食物精美如玉),可詩人以為“不足貴”,并放言“但愿長醉不復醒”。詩情至此,便分明由狂放轉(zhuǎn)而為憤激。這里不僅是酒后吐狂言,而且是酒后吐真言了。以“我”天生有用之才,本當位至卿相,飛黃騰達,然而“大道如青天,我獨不得出”(《行路難》)。說富貴“不足貴”,乃出于憤慨。以下“古來圣賢皆寂寞”二句亦屬憤語。詩人曾喟嘆“自言管葛竟誰許”,所以說古人“寂寞”,也表現(xiàn)出自己“寂寞”。因此才愿長醉不醒了。這里,詩人已是用古人酒杯,澆自己塊壘了。說到“唯有飲者留其名”,便舉出“陳王”曹植作代表。并化用其《名都篇》“歸來宴平樂,美酒斗十千”之句。古來酒徒歷歷,何以偏舉“陳王”?這與李白一向自命不凡分不開,他心目中樹為榜樣的是謝安之類高級人物,而這類人物中,“陳王”與酒聯(lián)系較多。這樣寫便有氣派,與前文極度自信的口吻一貫。再者,“陳王”曹植于丕、兩朝備受猜忌,有志難展,亦激起詩人的同情。一提“古來圣賢”,二提“陳王”曹植,滿紙不平之氣。此詩開始似只涉人生感慨,而不染政治色彩,其實全篇飽含一種深廣的憂憤和對自我的信念。詩情所以悲而不傷,悲而能壯,即根源于此。

          剛露一點深衷,又回到說酒了,而且看起來酒興更高。以下詩情再入狂放,而且愈來愈狂。“主人何為言少錢”,既照應“千金散盡”句,又故作跌,引出最后一番豪言壯語:即便千金散盡,也當不惜將出名貴寶物──“五花馬”(毛色作五花紋的良馬)、“千金裘”來換取美酒,圖個一醉方休。這結(jié)尾之妙,不僅在于 “呼兒”“與爾”,口氣甚大;而且具有一種作者一時可能覺察不到的將賓作主的任誕情態(tài)。須知詩人不過是被友招飲的客人,此刻他卻高踞一席,氣使頤指,提議典裘當馬,幾令人不知誰是“主人”。浪漫色彩極濃?烊丝煺Z,非不拘形跡的豪邁知交斷不能出此。詩情至此狂放至極,令人嗟嘆詠歌,直欲“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情猶未已,詩已告終,突然又迸出一句“與爾同銷萬古愁”,與開篇之“悲”關合,而“萬古愁”的含義更其深沉。這“白云從空,隨風變滅”的結(jié)尾,顯見詩人奔涌跌的感情激流。通觀全篇,真是大起大落,非如椽巨筆不辦。

          《將進酒》篇幅不算長,卻五音會,氣象不凡。它筆酣墨飽,情極悲憤而作狂放,語極豪縱而又沉著。詩篇具有震動古今的氣勢與力量,這誠然與夸張手法不無關系,比如詩中屢用巨額數(shù)目字(“千金”、“三百杯”、“斗酒十千”、“千金裘”、“萬古愁”等等)表現(xiàn)豪邁詩情,同時,又不給人空洞浮夸感,其根源就在于它那充實深厚的內(nèi)在感情,那潛在酒話底下如波濤洶涌的郁怒情緒。此外,全篇大起大落,詩情忽忽張,由悲轉(zhuǎn)樂、轉(zhuǎn)狂放、轉(zhuǎn)憤激、再轉(zhuǎn)狂放、最后結(jié)穴于 “萬古愁”,回應篇首,如大河奔流,有氣勢,亦有曲折,縱橫闔,力能扛鼎。其歌中有歌的包孕寫法,又有鬼斧神工、“絕去筆墨畦徑”之妙,既非?刻能學,又非率爾可到。通篇以七言為主,而以三、五十言句“破”之,極參差錯綜之致;詩句以散行為主,又以短小的對仗語點染(如“岑夫子,丹丘生”,“五花馬,千金裘”),節(jié)奏疾徐盡變,奔放而不流易。《唐詩別裁》謂“讀李詩者于雄快之中,得其深遠逸之神,才是謫仙人面目”,此篇足以當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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