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嚴經(jīng)》的數(shù)量、時間和長度
《華嚴經(jīng)》在數(shù)量、時間和長度方面有獨特表達,極大地豐富了通常的觀念與思路,顯現(xiàn)了華藏世界在數(shù)量上永恒無限、無邊無際,在時間上長短伸縮、雙向流動,在度量上廣闊難測、等同法界,突出了華藏世界莊嚴無比,難可知量、不可言說的絕待境界。
《華嚴經(jīng)》號稱經(jīng)中之王,是諸佛之密藏,如來之性海,也是中國華嚴宗所依根本經(jīng)典之一,經(jīng)典對宇宙的描述浩瀚無垠、華麗多姿、神秘莫測、層疊無窮,以此可窺出佛陀最初悟道三七日所揭示的“圓融無礙,重重?zé)o盡”宇宙現(xiàn)象,此宇宙萬法并由一真心統(tǒng)攝,雖統(tǒng)攝而不礙萬法的緣生性起;最終所達到的事事無礙境地,打破了事物間敵對觀念,消解你我隔裂,有效地貫穿此岸與彼岸,使得煩惱即菩提,生死即涅盤,凈穢相融,凡圣無別,迷惑執(zhí)著便作眾生,覺悟放下即是佛;于是,縮短眾生修行成佛的距離,即世而出世,居塵而不染塵,不離世而覺悟,立足現(xiàn)實世界而凈化人生,莊嚴國土。此文以實叉難陀所譯《華嚴經(jīng)》為主要切人點,適當(dāng)結(jié)合其他經(jīng)論,從數(shù)量、時間、長度來探究經(jīng)典中的變化與特色,以表達經(jīng)文所要詮釋的華藏世界莊嚴無比,永恒無限,不可思議的絕待境界以及諸法相即相人、和諧圓融的極妙境界。
一、數(shù)量上的新概念
《華嚴經(jīng)》中大量出現(xiàn)“十”的數(shù)字,而且對“十”這個數(shù)字進行了創(chuàng)造性運用,將“十”作為一種變數(shù),是表示圓滿、完美、和諧的象征。在經(jīng)的品目上就有“十住”、“十行”、“十五盡藏”、“十回向”、“十地”、“十明”、“十忍”等等,除《人法界品》外,其它各品的內(nèi)容都通過“十”的分類加以演示,《佛不思議法品》由三十個“十種法”組成;《離世間品》由二百多個“十種法”組成。這種以十個方面加以陳述的方法,突顯了圓滿與和諧,而非單單是數(shù)字學(xué)上的十進位制的“十”了。這樣,《華嚴經(jīng)》強調(diào)宇宙萬物在無限差別的同時,又具圓滿的統(tǒng)一性。
其次,一般佛典經(jīng)論中以“阿僧只”表示無限多數(shù)量,具無數(shù)、無央數(shù)之義,如《俱舍論》卷十二載:“一十為十,十十為百,十百為千,十千為萬,十萬為洛叉,十洛叉為度洛叉,十度洛叉為俱胝,十俱胝為末陀,十末陀為阿庾多……十大跋邏攙為阿僧只耶”[1]。據(jù)此算知,“洛叉”=105,俱胝=107,阿庾多=俱胝2,那由他=俱胝4,阿僧只:俱胝206。這里以“十”作為遞進的數(shù)字,已是相當(dāng)碩大無比了,然《華嚴經(jīng)》則認為這個詞已不足以表達“無限”,故于《阿僧只品》列舉了平方進位的數(shù)字單位系列,集中展現(xiàn)出《華嚴經(jīng)》在數(shù)量概念方面獨到的想象能力:“一百洛叉為一俱胝;俱胝俱胝為一阿庾多;阿庾多阿庾多為一那由他……不可量轉(zhuǎn)不可量轉(zhuǎn)為一不可說;不可說不可說為一不可說轉(zhuǎn);不可說轉(zhuǎn)不可說轉(zhuǎn)為一不可說不可說;此又不可說不可說為一不可說不可說轉(zhuǎn)”[2];倘若以為這種平方遞增的手法來比擬數(shù)量之龐大壯闊還不夠明顯的話,那么,在《人法界品》更以“百千”來補充:“我亦了知菩薩算數(shù)之法,所謂百千為一羅叉,百千羅叉為一拘利,百千拘利為一那由他,廣說如阿僧只品”[3]。在這組以“百千”數(shù)量作為起點,如此次第遞進,到最后的“不可說轉(zhuǎn)轉(zhuǎn)”,總共具有122項,這里所表達無限數(shù)量概念的“阿僧只”只排在第104項,把“阿僧只”作為通向“不可說轉(zhuǎn)”數(shù)列的一個中間數(shù),阿僧只2=1阿僧只轉(zhuǎn),阿僧只轉(zhuǎn)2=1無量,以此類推,還有“五分齊”、“無周遍”、“無邊”、“不可數(shù)”、“不可稱”、“不可思”、“不可量”、“不可說”、“不可說轉(zhuǎn)”等都成了無限大于“阿僧只”的計量單位,最后是“不可說不可說為一不可說不可說轉(zhuǎn)”。至此,經(jīng)過不斷反復(fù)、不厭其煩的十、百千、平方等遞增手法,給出了這些龐大數(shù)字的想象空間,這是超乎常人思維推理的,如此卻將這些龐大數(shù)字用以描述事物之間存在的時間或距離空間,其背后目的無外乎為了反映佛教廣大的時空觀,提示宇宙是無邊無垠、無極無限的概念,使眾生的`心境也能像整個宇宙般地含納太虛,用以破除眾生粘連已久的分別執(zhí)著,對破敵對雙方的隔閡,消解你我矛盾的分歧。
顯然,這種極大數(shù)字單位到最后都是強調(diào)“不可說”,有“眾生虛妄不可說”、“佛剎成敗不可說”、“成就三昧不可說”、“般若波羅蜜不可說”等三四百項。這些數(shù)量的不可說和數(shù)字的壯闊性,正好表達了華藏世界的永恒無限性,佛法的無邊無量、修行的浩翰無際和佛力的廣博難測,達到了言語道斷,心行處滅的無可企及的境界。然而,無可表達的華藏世界中,就整體上分析,又是秩序宛然,互不雜亂,取部分上觀察,也是不受束縛,各自所表。像《盧舍那佛晶》中有“法界不可壞,蓮華世界海,離垢廣莊嚴,安住于虛空。此世界海中,剎性難思議,善住不雜亂,各各悉自在”[4]。無論是整體還是部分,抑或宏觀還是微觀,都由盧舍那佛法身統(tǒng)一起來,事實上,華藏世界就是清凈法身盧舍那佛的全然顯現(xiàn),雖具無限差別,又相互含攝統(tǒng)一,雖是整齊劃一,卻又各自紛繁四現(xiàn)。,
另一方面,在比喻無限多的觀念以及數(shù)字、數(shù)量新單位的創(chuàng)用方面,《華嚴經(jīng)》相對普通經(jīng)典以“恒河沙”譬喻“無限多”概念有別的是,采用了“須彌山微塵數(shù)”、“佛世界微塵數(shù)”等概念來譬喻,如:“各令如須彌山微塵數(shù)眾生墮惡道者永離其苦,各令如須彌山微塵數(shù)眾生住邪定者A.t定聚,各令如須彌山微塵數(shù)眾生隨其所樂生于天上……各令如須彌山微塵數(shù)眾生安住諸力諸愿,海中以無盡智而為方便凈諸佛國,各令如須彌山微塵數(shù)眾生皆得安住毗盧遮那廣大愿海,生如來家”[5];另外,“佛世界微塵數(shù)”也極大篇幅出現(xiàn):“十佛世界微生數(shù)菩薩摩訶薩所共圍……有十佛世界微塵數(shù),此諸菩薩,往昔皆與毗盧遮那如來共集善根、修菩薩行……復(fù)有佛世界微塵數(shù)執(zhí)金剛神……有佛世界微塵數(shù),皆于往昔無量劫中,恒發(fā)大愿,愿常親近供養(yǎng)諸佛……復(fù)有佛世界微塵數(shù)道場神……復(fù)有佛世界微塵數(shù)主地神”[6]。其中的“須彌山”又稱妙高山,由金、銀、琉璃、水晶四寶所成,高有八萬四千由旬,闊有八萬四千由旬,諸山不能與之相比,為諸山之王,也是一小世界的中心所在。而將這磨成微塵的數(shù)量又會如何呢?是否已經(jīng)難以揣測了?不僅如此,須彌山僅是一小世界的中央,而“佛世界”就是“一佛剎”,一佛所教化的整個三千大干世界范圍,一千個一世界稱“一小千世界”,一千個小千世界稱“一中千世界”,一千個中千世界為“一大干世界”,合小千、中干、大干總稱“三千大干世界”,顯然,將三千大干世界碎為微塵的數(shù)量是其他任何以往所用諸如恒河沙數(shù)要多得龐大無比和難以計數(shù)了,理所當(dāng)然,也比“須彌山微塵數(shù)”要強大得無法計算和思量了。由此看來,《華嚴經(jīng)》所表達的計量方式,大大豐富了通常數(shù)量觀念,以此說明宇宙世界在時間上的無限性和在空間上的廣闊性,從而反映華藏世界不僅博大精深與圓融無礙,而且也是無與倫比和魅力四射的。
二、時間上的新思路
佛經(jīng)通常在表達時間方面有長、短之別。短時間上用“剎那”、“一彈指頃”來敘述,據(jù)《俱舍論頌釋》云:“對法諸師,作如是說:由如壯士一度彈指頃,六十五剎那,如是為一剎那量……剎那界中,時間會相對地變慢,在《十定品》就有:“人此三昧,或剎那人,或須臾人,或相續(xù)人,或日初分寸入……或百千那由他億年人……或不可思劫人,或不可量劫人,或不可說劫人,或不可說不可說劫人”[7];這里涉及眾生心念的差異問題,心念的純凈與否至關(guān)重要,起先是可感知的時間,接著就加大到難可覺知的“百千那由他億年”、“無數(shù)劫”、“無量劫”、“無邊劫”等時間,隨著心念的變化,最后達到“不可思”、“不可量”、“不可說不可說”的境界,時間會因此而變得可長可短,可伸可縮,具有雙向性傾向,從而也彰顯了華藏世界難可知量、難可測知、無限永恒的觀念。
三、長度上的嶄新運用
佛經(jīng)通常以“極微”和“由旬”(蝓繕那)來表示長度單位。如《俱舍論》就有:“極微微金水,兔羊牛隙塵,蟣虱麥指節(jié),后后增七倍,二十四指肘,四肘為弓量,五百俱廬舍,此八蝓繕那”[8]。這里從“極微”起,依次以七倍增加而成“微”、“金塵”、“水塵”、“兔毛塵”、“羊毛塵”、“牛毛塵”、“隙塵”、“蟣”、“虱”、“獷麥”、“指節(jié)”的長度。“指”=3指節(jié),“肘”=24橫排指,“弓”=4肘,“俱廬舍”=500弓,“蝓繕那”=8俱廬舍(蝓繕那=由旬窩33.3華里[9])。如果假設(shè)一指節(jié)=2.5cm,指寬:5/3cm,便可推算長度單位是:極微=0.05A(埃);俱廬舍二800公尺;蝓繕那=6.4公里;地球半徑=1000蝓繕那;極微=原子大小[10]。
在《華嚴經(jīng)》則把這些表示長度的單位取之而作為體現(xiàn)華藏世界的浩瀚無際,或具體事相的精微難知或恢弘難測。在表述微細難知方面,譬如《世界成就品》有:“世界海……或以極微細寶為體,或以一切寶焰為體”[11];《十回向品》:“愿一切眾生得清凈光,照見世間極微細色”;《入法界品》:“摩喉羅伽王以不思議極微細衣,于虛空中周回布設(shè),心生歡喜以為供養(yǎng)”[12];在表述恢弘難測方面,就有《十定品》:“作瑠璃色一一河口,廣一由旬……周圍廣大五十由旬,眾寶妙沙,遍布其底,,[13];《人法界品》也有:“彼諸如來,于種種眾會……或處一由旬量道場,或處十由旬量道場,或處不可說不可說佛剎微塵數(shù)由旬量道場”[14];這里就加入了“不可說佛剎微塵數(shù)”的定語,顯得難以度量其廣大壯闊;在《人法界品》更有:“善男子,我以此菩薩算法,算無量由旬廣大沙聚,悉知其內(nèi)顆粒多少,亦能算知東方所有一切世界種種差別,次第安住……我唯知此一切工巧大神通智光明法門,如諸菩薩摩訶薩能知一切諸眾生數(shù)、能知一切諸法品類數(shù)、能知一切諸法差別數(shù)、能知一切三世數(shù)、能知一切眾生名數(shù)、能知一切諸法名數(shù)、能知一切諸如來數(shù)、能知一切諸佛名數(shù)、能知一切諸菩薩數(shù)、能知一切菩薩名數(shù)”[15]。這樣就顯示出華藏世界的莊嚴無比,以及諸佛剎無可測度和諸佛神通的無量無邊,也映襯出菩薩算法精深微妙,連無量由旬沙聚都能悉知其顆粒的多少,簡直令人望而興嘆,在驚嘆之余,無疑更突顯諸大菩薩所知法界一切諸法的莫大能力,從而也引發(fā)眾生廣大希求之信心。
另外《華嚴經(jīng)》中還用肘、俱盧舍和由旬等作為佛身的度量單位,以表達諸佛的差別和難可度量,如《十定品》中:“或見佛身其量七肘……一千肘量,或見佛身一俱盧舍量,或見佛身半由旬量……或見佛身閻浮提量,或見佛身四天下量……或見佛身大干界量……或見佛身無邊大干世界量,或見佛身無等大干世界量……或見佛身不可說不可說大干世界量……見諸如來無量色相、無量形狀、無量示現(xiàn)、無量光明、無量光明網(wǎng),其光分量等于法界,于法界中無所不照”[16];這里先是從可度量的長度開始,然后逐漸演化成無窮大,到“百千億那由他大干世界量”,這樣就夠讓人瞠目結(jié)舌的,接著又是“無數(shù)”、“無量”、“無邊”、“無等”,最后達到“不可思”、“不可量”、“不可說不可說”的境界,這充分表白了諸佛的無量色相、形狀和光明等,而這些又等同于法界,突出了華藏世界無量無邊、不可思議、且不可言說的絕待境界。
四、結(jié)語
《華嚴經(jīng)》中利用數(shù)量、時間、長度等方面來描述諸佛所證的宇宙人生境界,既有宏觀也有微觀的成分駕馭,宏觀上無限廣闊,乃至宇宙萬物完全被包融含攝,無所不容納;微觀上細密五分,無可言表,以此打破色心間區(qū)分,物質(zhì)與精神互為融通,最后契人不可稱量、無所可得之境地。
這種境地可認識為重重?zé)o盡、圓融無礙的華藏世界,也是毗盧遮那佛因地修菩薩行而召感的宇宙世界,或其所居和教化的整個世界,數(shù)量上無限難測,時間上無始無終,空間上無邊無際,度量上等同法界,在無限差別中又蘊含完整的統(tǒng)一性,且包羅萬象,秩序井然,無所不有。這種包攝一切、圓融無礙思想在建構(gòu)和諧完美的社會環(huán)境以及消除事相間差別,此岸與彼岸、生死及涅盤、輪回和解脫等方面有一定優(yōu)勢,并在調(diào)和矛盾雙方對立方面具一定理論價值和兼容色彩。
華藏世界的存在形式千差萬別,時空上無邊無際的觀念,導(dǎo)致諸佛國土及六趣的時間間距也是相對的,長短伸縮無有定數(shù),都是理體如來藏自性清凈心的作用與全體展現(xiàn)。譬如經(jīng)中“芥子納須彌”、因陀羅網(wǎng)“影相攝人”等境界以及所表達的“圓融無礙,重重?zé)o盡”思想,根本上也是理體真心的固有作用或映現(xiàn)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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