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民詩歌在路上》范文欣賞
(一)
試圖對一個社團100多首詩歌做出一個整體性的判斷和評述是很困難的,因為每一首詩歌本身不具備重現(xiàn)性。因此一篇所謂綜述也只能從某個方向和觀點對詩歌作出闡述。壽州樊子兄在《詩歌:語言之馬》中以大量雄厚的理論知識和獨到見解為平民詩社的詩歌綜述開創(chuàng)了局面。而事實上,幾個月過去之后,平民匯聚的 詩人越來越多,詩歌也象生長著的青草一樣越來越茂盛,因此每月的詩歌綜述顯得非常必要。
對于現(xiàn)代詩歌,從上世紀九十年代開始進入了低谷,無人讀詩和詩歌看不懂的現(xiàn)象日益突出。繼舒婷、北島、顧城等一批著名詩人離開詩歌寫作之后,現(xiàn)代詩歌中已經(jīng)沒有頗具影響力和大家風范的人物。現(xiàn)代詩歌基本上遠離了人們的視線和日常生活,為新詩的發(fā)展作出重要貢獻的謝冕先生也曾經(jīng)十分悲觀地說;“新詩正在離我們遠去!痹斐蛇@種現(xiàn)象不得不說是漢語詩歌的一種悲哀。
而值得我們欣慰的是近年來,在漢語詩歌經(jīng)歷了幾次重大突圍之后,(即抒情詩、朦朧詩、口語化以及現(xiàn)在強調詩歌的敘事性),詩歌呈現(xiàn)出了不同的意識形態(tài)和寫作形態(tài),詩人們正在通過自身的努力漸漸推動著現(xiàn)代詩歌的發(fā)展。一些詩人自覺地抗起詩歌理論的旗幟,在積極地為現(xiàn)代詩歌尋求出路,如以于堅先生為代表強調詩歌的口語化和個性化和李少君強調詩歌的“草根性”即詩歌的本土化和傳統(tǒng)性。平民詩社成立在這樣一個對詩歌探索和思考的時代,應該說是一種值得慶幸的事情。
(二)
詩歌所描繪的對象主觀地存在于詩人寫作意識里,而閱讀者則會主觀地接受一首詩歌,當他的閱讀受到阻礙時,他會放棄對于詩歌更深入的理解。在現(xiàn)代詩歌的寫作中,大多數(shù)詩歌借助“意向”來抵達讀者的內心。“意向”就像一爺小舟,詩人通過它跨過河流,到達他所要想達到的境界。劉勰《文心雕龍。神思》中這樣闡述:
“故思理為妙,神與物游,神居胸臆,而志氣統(tǒng)其關鍵;物沿耳目,而辭令管其樞機。樞機方通,物無隱貌;關鍵將塞,則神有遁心!缓笫剐庵,循聲律而定墨;獨照之匠,窺意向而運斤:此蓋馭文之首術,謀篇之大端!
這里也就說“意向”是寫作之首選。所謂意象,在一定意義上可理解為文化語義的可感受形式,即意義與物象的有機交合體。意向使用得好的詩歌會達到非常高的境界。而在西方詩歌中也主要借助于意向來作為敘事和抒情手段。
“一滴雨在奔跑/跟著就是一群暗藏的火跑起來/跟著就是破敗的生活加快速度/夕陽忍住傷痛”。摘自《一滴雨在奔跑》--松林灣。這里的雨是選擇得非常好的一個意向,它越跑越快,暗藏的火和破敗的生活也在跑,事實上是為生活疲于奔命的人在跑,為詩歌不顧一切的人在跑,最終跑到哪里呢?一滴雨是匯入江河還是在空中揮發(fā)?這滴雨作為詩的載體,留給讀者的想象空間是很充足的。
在我非常喜歡的一篇詩歌理論《一個解構主義批評的文本》里有這樣一段話:“大地(ground)是史蒂文斯的詩中常見的字眼。跟著它在他的詩中倘佯,就能觀察到其用法的變化;從日常指稱的我們站立的土地,到作為人物出現(xiàn)的背景的大地,直到這個詞更為抽象的用法,指“基礎”、“根基”、“心智”,或“意識”、“理智”、“尺度”。意識“是整個的居所/它的力量和尺度”,“事物的力量、心智”。簡而言之,一個殘丘。大地和意識顯然不同,因為一種大地的治療是我們去除巖石所必需的,盡管在這一點上,大地與巖石之間的區(qū)別是什么,仍然是某種有待置疑的問題。然而,這種疑問的方法,看來將會是一種熟悉的方法,即循著這些詞與其他詞在逐漸織成一個單一的、宏大的互文性系統(tǒng)時的互相影響。”這段話很具體地闡述了“大地”作為一個意向,能夠承載的意義。
水能載舟,也能覆舟。但在現(xiàn)代詩歌的寫作中,有些詩人大量密集的使用意向,這就像把許多飛鳥關進一個籠子,只能取得適得其反的作用。這樣的詩歌技巧上很出色,但是寫出來的作品基本上就是“工藝品”,算不上是藝術。所以我們強調詩歌語言的純粹性,一首詩要盡量消解它的技術含量,以意取勝,直入人心。在平民詩社七月的詩歌作品中,詩人們基本上保持著自己一貫的水平,但是有一部分詩歌是值得稱道和慢慢回味的。
平民的80后詩人涂靈在詩歌中這樣寫:“在一本線裝書上/部分外露的傷口逐漸縫合/插圖的三分之一處/光明重新被吸/陌生人、舊蘋果、/同樣被吸納/////它們不幸被組裝在一起/構成如今殘破的人生”人生就是一本書,有傷口,但是會縫合。但是人生更多的是吸納光明,在這里:傷口,光明,陌生人,蘋果,構成一個獨特而完整的詩性世界,簡單的句子里包含了很深層的寓意。這首詩歌線條粗礪,語言和結構都比較簡單,但詩歌以意擊人,值得回味的東西很多。
(三)
在網(wǎng)絡上寫作的絕大部分詩人都是憑著感性在寫詩歌,大多數(shù)的詩歌只是一種自我言說。70后和80后的詩人們對于詩歌所傳承的文化使命和時代使命并沒有作過深刻的思考。出身于這個時代的詩人們在一定程度上解放了詩人的自我,然而詩歌的生命力和影響力受到了削減,在第三代詩人看來,這種對詩的現(xiàn)實政治感、歷史感和文化感的強化,都是妄圖使詩變?yōu)槌橄罄硇缘妮d體,這種非詩的因素,正是使詩長期徘徊在詩之外的主要障礙。所以現(xiàn)代詩歌中出現(xiàn)了大量“非文化”的因素。
“有關大雁塔/我們又能知道些什么/我們爬上去/看看四周的風景/然后再下來!--韓東《有關大雁塔》。這首詩歌是一種典型的“非”文化詩歌,在詩歌中只作呈現(xiàn),不作解構:事物只能是事物自身,而不是別的什么。它不負載任何其它的意義,任何文化的價值評判對它都不起絲毫的作用。準確地說這種詩歌是以破壞閱讀者對詩歌的朦朧美感來取勝的,它與“意向詩歌”最大的差別在于停止閱讀上的釋義活動。讓讀詩歌的人不造成閱讀上的壓力或者歧義。
"最好我是一只西瓜/一刀下去 /流的不再是血 /屠夫變成了瓜農 //最好我是一只西瓜 /夏天是我的新娘子/自從嫁給了我 /她越來越綠 越來越綠 ///最好我是一只西瓜/有人抱著我說她懷孕了/咚咚咚 咚咚咚 /聽聲音是個女孩 /大概會在后天夜里成熟 "__ yu_mi《最好我是一只西瓜》。這首詩歌出現(xiàn)在平民詩社引起了一些詩人的關注,這樣的詩歌極具靈感,一般來說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沒有詩歌中“寫”的痕跡。這首詩歌的成功在于:詩歌的“破壞性”在此詩中發(fā)揮得非常好。切西瓜的人--聯(lián)想到屠夫。西瓜的'綠--聯(lián)想到,詩歌中運用了反向思維,有一種出奇的效果。詩始終處于張力之中,不斷走向事物的反面。因為詩歌中強勢地破壞和轉換,斷開了大多數(shù)人的閱讀習慣,造成了閱讀上的快-感。
“種一匹馬在心里,讓我奔跑如飛/種一片海在心里,讓我春暖花開”--丁巴達克《幸!!拔也粫I死,也不會客死他鄉(xiāng)/我的眼神憂郁,但不是隨時就活不下去的/詩人。我堅強、勇敢,富有詩情/但我不是你的鴨子” --江南一只豬《夏天,送你十只鴨子》。這兩段詩歌有異曲同工之妙。都也以詩歌意義的直接呈現(xiàn)取勝,不作拐彎抹角的歧義闡述。在詩人海子的“神性寫作”和“以詩為馬”最后因對詩歌的極度熱愛而死的驚世之舉之后,現(xiàn)實主義的詩人更為注重內心的幸福和追求平凡的生活態(tài)度,追求內心世界的平凡體驗。這也許才是詩人更為廣袤的生存基礎。來源于生活而經(jīng)過提煉的詩歌是最真實的和受人歡迎的。這樣的詩歌是屬于平民的詩歌。
(四)
在詩歌創(chuàng)作最高的境界里,內容和形式是像光和熱般不能分辨的。如聲音之于音樂,顏色線條之于繪畫,土和石之于雕刻。優(yōu)秀的詩歌除了內涵深刻以外,還要具備聲色和立體美感。詩歌不只是表現(xiàn)情意的工具,也是作者品質再現(xiàn)和修養(yǎng)的體現(xiàn)。題材或內容,修養(yǎng),鍛煉,選擇和結構也就形成作者詩歌風格的重要原素。
作為詩人一定要對語言敏感,緊緊抓住語言內在的結構,摒棄詩歌中多余的不相關的事物的抒情,還原詩歌本來的純粹性,讓詩既呈現(xiàn)沉重的力量感,也要有輕松的感覺。這樣才構成完美的東西。
“月亮有過多的淤泥,月光瘦下去/看見淤泥里的蠔/月亮里還有個洞穴,狹長、悠遠。今夜/月亮像條可自縊的繩子”--壽州樊子《月亮》。聯(lián)想到詩人樊子的血性:多次為民請愿,自殺未遂,現(xiàn)在又遠走他鄉(xiāng)。我真的有點忍不住淚如雨下,最近讀他的隨筆《山之沉》,我想很多人都會被詩人純正的情懷深深感動!霸铝料駰l可自縊的繩子”,只有對生命和世界有著深度擔憂的詩人才會寫出這樣的字句。在樊子兄的身上,看到的是一種很純粹的詩人性格。
“喊我生病的母親,她堅韌無淚/再每一個黎明生起灶火,淘米/燒飯,炒大碗的青菜/喊我童年的,幾近缺失的生活/它們在我的夢里死去活來/苦苦掙扎。喊天,喊地/喊觀音廟。對著故鄉(xiāng)喊故鄉(xiāng)/親人,我彎著腰/接近泥土,喊父親的名字”--且歌且騷《對著故鄉(xiāng)喊故鄉(xiāng)》。且歌的詩一直都是非常值得推崇的,他的詩歌秉承著時代,歷史和現(xiàn)實的言說使命,而且以獨特的氣勢表達了一種大愛和悲憫。在這首詩歌里,有一種詩歌的草根性:即詩歌的本土化和傳統(tǒng)化。“喊”字重復的運用,就讓瓦片、燕巢、山洪、初戀的少女、生病的母親都在詩人的夢里“死去活來”,引起讀者內心的共鳴,把讀者拉到詩歌所表達的氛圍之中。這首詩歌中意向和語言密集,但由于詩人看似無痕的排比手法,反而使得詩歌有雷霆的氣勢。
“就這樣感恩吧,讓你潔白的裙子/再沾染一絲高貴、智慧、美麗和憂傷/正如我們的祈禱,鞋子也是新的,姐姐/我們住進樂聲里,四周都是流動的。甚至布滿折皺的小情緒,我們魚一樣擊水/打更,輕聲說出/天亮了--” --邊緣紫蝶《讓我們感恩吧》。這首詩歌實在具備閱讀美感。詩人是需要回歸的,因為詩人是來自泥土和糧食,所以對萬物抱有感恩的心。在這首詩中,詩人用細膩而噴發(fā)的情感,把河流、村莊、羊群和姐姐潔白的裙子聯(lián)系在一起,大聲地說出了:天亮了。讀者不自覺地被帶入了詩歌的氛圍中,和作者一起感恩。這首詩歌除了情感的把握很到位之外,詩人細膩的詩歌處理手法也是值得推崇的。
“金色的光線下,豹子緩緩地跺著/方步/我在它挑釁的目光里/站著,站著就是一種姿勢” --蜀歌《站著》。我個人認為這首詩歌收尾非常好,表達了一種生活的態(tài)度和方式:面對的是豹子那么強大的困難或者其他東西,我還能站著,以樹的姿態(tài)。這也可以理解成寫詩歌的姿勢。
(五)
美國最新的桂冠詩人斯坦利.庫尼茲說,“寫詩一點兒不是一項精英主義活動,詩歌來自人類各個層次的普遍需要和愿望。詩歌是你自己生命意義的體現(xiàn)”。我覺得詩人當保持對美的事物的神秘;對生命的熱愛和激情,對事物透徹的認識和批判。
詩來源于詩人對世界的觸覺和現(xiàn)實在詩人內心形成的反饋,然后以具象表達出來。最近看到詩人陳先發(fā)說:“個人反對詩歌陷入抒情的泥淖,在一種無形式突破的尋常抒情模式中掙扎。”但是在當下許多寫詩的人基本上是沒有脫離掉這種詩歌模式的,很多寫詩的人每首詩歌沒有本質上的區(qū)別。他們把語言變來變去,詩歌繁殖的速度相當驚人,事實上讀他的幾首詩歌和幾十首或者幾百首詩歌幾乎是一個模子里復制出來的,對于熱衷于網(wǎng)絡寫作的詩人們,這也是一個警示。
寫詩有何意義?我們追溯到歷史上唐朝時代李白和杜甫兩位杰出的大詩人。李白的詩歌要以文化的美感尺度來衡量,而杜甫則要用歷史學和社會學的尺子來量度其詩學標本。
詩歌本身是附有強烈的歷史使命和時代使命的,詩歌在整體上應該是呈現(xiàn)千姿百態(tài)的多樣性。但是詩歌分解到個人時,要顯現(xiàn)出強烈的個人特征和個性風格,要體現(xiàn)出人類豐富深邃的情感世界和思想的深度。當這個問題擺在詩人們前面時,我們只能說:前面的路還很長,詩人們任重而道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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