淌過溪谷的海的散文
我還活著。睜開眼的那一刻，我告訴自已，我還活著。只是，我看著透過窗縵的陽光，忘記了，白天和黑夜的交替已是幾個輪回。
似乎，我的思想已離開風(fēng)清云淡的日子，亂如絲麻般纏繞著。有誰在我心上拿走過什么？還是，有誰有在我的記憶里留下了什么？為什么熟悉的一切，在我眼里，泛著輕蔑地嘲諷？我閉上眼晴，想再一次睡去，痛，還在我的身體里徘徊，我不想驚動它。然而，人，是有思想的動物，你不想制造痛苦，卻逃不脫痛苦的折磨。
我不知道如何度過的昨天，我只知道，昨天，我埋葬了一份情感。今天，我還有什么要埋葬的嗎？還是，我去哪里埋葬了自己……
我踏著漣漪的海沙，用光潔的腳指觸摸著海水的清涼。我想，就這樣走著，讓海水沒過我的腳掌，沒過我的漆頭，或者沒過我整個身體。沒有窒息的感覺，只會有那種終結(jié)的快樂。然而，海似乎在躲避著我，我每上前一步，它便后退一步。
就這樣，我跟隨著海，走向它的深處。然而，身后，無數(shù)個聲音像又一輪海潮向我襲來，又像無數(shù)只手，拉扯著我的身體，我在海風(fēng)中艱難前行。
終于，我站在那里，背著仲秋的晚霞，看著海潮漸漸離我遠(yuǎn)去，有一輪明月從海上升起。我知道，海的內(nèi)心是純粹的，是干凈的，我不會讓迷茫和世俗，去褻瀆它的純凈。
我也想做一個純粹的女子，然，我發(fā)現(xiàn)，我將那份情感埋在了心里，它的沉甸讓我寸步難行，而往事占據(jù)著我的腦海，我又無力將它們驅(qū)逐。
我真的沒辦法把這樣的自己交付給海，我一直在逃，逃離現(xiàn)實，認(rèn)定那里的一切都是欺騙與傷害，卻一直在回望，我要站在風(fēng)中祭奠逝去的情感，任那傷痛撕扯地鮮血淋漓，還是往事隨風(fēng)，一切只是過眼云煙。
曾經(jīng)，認(rèn)為眼淚是迷茫的宣泄，現(xiàn)在，我流不出一滴眼淚，但我依然沒有走出迷霧重現(xiàn)。是啊，世界之大，哪里才是自己真正的歸宿。天上，月華如水，水中，波光粼粼，我只是天地間一粒小小的塵埃，風(fēng)起飛揚，風(fēng)住飄落，我只追求淡如清水的生活，卻是如此的艱難。
手中，瑩光不停的閃耀，我不想去看虛偽的文字，也不想去聽虛假的語言。真誠是穿過歲月的一縷風(fēng)，它沒有為我停留，它卻吹亂了我的頭發(fā)，我只想在海潮離去中固守著我內(nèi)心的堅強，不要謊言讓它再次坍塌。
遠(yuǎn)處，有燈火掌起，那是徹夜垂釣的人為了不寂寞，才點燃了月華的清輝�；仡^，發(fā)現(xiàn)，來時的方向已朦朧，亦尋不回遺落的腳印。我止步向前，惟有踏著月影朦朧歸去嗎？我轉(zhuǎn)身離去，沒有走向來時的路，而是走向那簇?zé)艋稹?/p>
那一夜，我邂逅了一對垂釣的老人。如果說，他們只是普通的垂釣者，我也許會悄悄離去。然而，我走進(jìn)他們時，我有驚奇，也有震憾。
我似乎走進(jìn)了一個家，一個行走在大自然中的家。一個年逾六旬的老正在制作魚餌，他看見我驚嘆的目光，笑著對我說：我老伴喜歡海，所以我們將日子放在更廣闊的地方來過。
天上，月光在薄云里穿行，寧靜的月色下，只聞得遠(yuǎn)處海水在淺灘上走過的聲音。在老人熱情的招呼聲中，我坐在這個行走家中，第一次品嘗了有生以來海水清煮的魚，那個味道永遠(yuǎn)難忘。
老人的妻子安靜地坐在應(yīng)急燈下，默默地收拾著一個魚網(wǎng)。我聽見帳蓬后面有“咩咩”的羊叫傳來。老人沒等我問話，說那是女人為了保證每天早上喝上新鮮的羊奶，為他放養(yǎng)的兩只羊，白天，他釣魚，女人便去周邊草地放羊。老人說這話時，眼晴看著頭發(fā)斑白的女人，目光柔得一如天上月光。
我從沒想過日子可以這樣過，一輛皮卡車?yán)械纳�，行駛在老人心里想去的地方。不禁羨慕起老人的妻子，能與心愛的男人廝守終生，是人生最幸福的事了。
老人告訴我，年輕時，他為了事業(yè)，放棄了很多，家庭，孩子，尤其是愧對默默奉獻(xiàn)的女人。過上這樣的生活，是因為自己厭倦了城市，也因為一次對妻子深深地傷害，他承諾，余生，他不會離開她半步。
這是怎樣的一個承諾，我的眼里濕潤了。但老人的妻子卻責(zé)怪老人：說這些干啥，網(wǎng)破了補好就是，海也有漲潮退潮的時候，日子哪能那么平平順順。
老人的妻子耐心地補著她手中的網(wǎng)，往事仿佛只是夜里的海風(fēng)吹過，臉上的寧靜，像那輪海上的明月般安然。
網(wǎng)破了補好了就是。我的網(wǎng)已破爛不堪，然而，我把它扔在那個污濁的地方，任它去霉?fàn)�。
老人說：補網(wǎng)不需要技巧，只要用心。姑娘，我看你很久了，老太婆上我早早掛上這盞燈，說你看見了，也許會來。
是的，我來了，只想著這簇?zé)艋鹂赡軙屪约航褚共还聠�，沒想到，這里是如此的溫馨。
姑娘，沒有過不去的坎，別把事情想得過于復(fù)雜，生活很簡單，人也簡簡單單的，你才會得到你想要的。
坐在木凳上，我回味老人妻子的話，還有她意味深長的目光。是我不夠簡單，是我不夠純粹，才會如此折磨自己？
手中的熒光再次閃起，是朋友夢的信息：回來吧，我和你一起做你溪谷的水。
不，我是溪谷里的淺水，夢永遠(yuǎn)是海，強大無比的海。
夢是個純粹的女子，她的世界嘈雜的讓我無心靠近，但我懂得她冷漠外表下內(nèi)心的高傲。有人說，她是一朵帶刺的玫瑰，誰碰了，都會刺得遍體鱗傷。而在我眼里，她是一朵潔白的百合，夜深人靜時，綻放著幽香。
喜歡她吐著煙圈淡漠一切的樣子，在她面前，我永遠(yuǎn)是迷失在她煙霧中不能安靜的人。我心里的痛，眼淚里的傷，被她的煙圈一層層剖離，直到我又一次回歸寧靜。
我無數(shù)次看著她水盈的眼晴，對她說：你是一片海，隱忍和堅強是我想急切抓住的一葉風(fēng)帆。而我，是溪谷里淺淺的溪流，脆弱的只能承載落葉地飄零。
她笑了，意味深長地吐了一口煙圈，我沒看見她眼里瞬間的彷徨。
我離開那對老人，回到屬于我的世界。我坐在閃著微弱燈光的角落里，看著夢腥紅的嘴唇，輕抿著手中暗紅色的液體。
愛就愛，不愛就不愛，何苦為難自己。夢一如淡漠的口吻，目光里透著淡淡的憂傷。
我握住她的手，冰冷得如昨夜在海風(fēng)中浸泡的我。夢的手在顫抖，喝盡杯中的酒，那雙曾讓我無數(shù)次深陷的眼晴里蓄滿了淚水。
我手足無措的扯著紙巾去擦，夢從來沒在我面前流過淚，而是我，一次一次濕了她的衣衫。夢的淚水花了她臉上精致的裝容，有什么讓她無視最在意的形象。
我坐在那里，看著夢從小聲啜泣到嚎陶大哭，聽著她嘴里一遍一遍地說著：為什么會這樣，為什么會這樣。
我拿過她手中的`酒杯，拂開她臉上沾滿淚水的頭發(fā)。我終于明白，夢為何說她要和我一起做溪谷里的淺水�？傉J(rèn)為她內(nèi)心堅強的像海，其實不然，她堅強的外表下，脆弱的不能承載飄零的落葉。
為什么，就因為我們都是女人？離開那對老夫妻的時候，我不知道內(nèi)心將如何抉擇，面對夢的淚水，內(nèi)心仿佛瞬間變得堅強起來，而夢，此刻，一如遍體鱗傷曾經(jīng)脆弱的我。
我想起老人妻子的話：網(wǎng)破了補好就是。我們只是平凡的人，追求的只是簡單的生活，有坎坷，有挫折，我們還是要前行。擁著淚流滿面的夢，我向她講述了那對垂釣夫妻的故事。網(wǎng)破了，補吧。
夢搖搖頭，目光里的陰冷和絕望是我從沒見到過的陌生。她顫抖著手，點著一支煙，放在嘴里用力地吸著，她用近乎冰冷的語言告訴我，她不能原諒，她要的是無瑕疵的愛。
無瑕的愛，這世上有嗎？我指著她哭花的臉上，那顆讓她異常煩憂的小雀斑告訴她：我死了，又活了，就因為我相信這世上沒有十全十美。
那一夜，我和夢坐等到天明。天亮了，夢離開了這個城市，她說，網(wǎng)破了，補好了，也會有結(jié)的存在，這樣的結(jié)就像捆在心上一樣，她不能無視它們的存在。破了，就扔了吧，她寧愿用一生的時光再去找，也不愿將青春耗在修補上。
送走了夢，我回到了那個我曾經(jīng)想放火燒盡的屋子。繼續(xù)著我淡如白水的生活，心有痛嗎？有。心有恨嗎？沒有。
夜深時，我會細(xì)細(xì)的去補那張網(wǎng)，用心去補，我想，我臉上的表情，應(yīng)該如老人的妻子一樣的安然。偶爾，我還會去看海，一步一步，走在海的面前，向海岸慢慢退去。我會坐在垂釣人身邊，靜靜地看著時光流走，幻想著，能與那對老夫妻再次相遇。
夢離開我很久以后，告訴我，她遇到了新的情感，只是，她再也沒有像以前那樣投入，她說，她后悔丟了那張網(wǎng)，破了，補好了就是，丟了，就是一生的遺憾。
我不知如何安慰夢，但我慶幸她依然是我心目中那個能揚起風(fēng)帆的女人，夢，回來吧，我們一起去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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