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深處那一隅天堂散文
我算不算懷舊的人,說實話不太清楚。離開老屋時我為自己插上了夢飛的翅膀,坐上車的一剎那只是一點的感傷,相信自己還會回來。
車子載著我游歷小興安嶺的各地風光,那時的我單純近乎傻氣,從來沒有想到這一離別與老屋已是最后的惜別。今天坐在秋陽的隧道里回味老屋那些童年舊事,原來是自己記憶中無法割舍的最快樂的時光。
老屋不大,只有48平方米,分設四個單元,南側(cè)里間是父母的臥室,外間是客廳;北側(cè)穿過廚房里間是我與小妹的閨房。地面鋪上均等寬的白松地板,然后涂上紅色油漆,再打上蠟,陽光下的地面閃著紅光映襯得房間格外亮堂。進得屋只要脫下鞋子隨意走動感覺愜意極了。夏季熱的時候地板又會充當床鋪納涼,那夢鄉(xiāng)里彌散著野花的清香,令人癡醉。
后來大弟弟漸漸長大,屋子似乎擁擠了一些,北方的冬天很冷,即為了避風寒,也為了給大弟單獨間隔出獨立的空間,在老屋的西側(cè)靠外門處新接了一間偏廈。十月一等我從外地上學回來,大弟已經(jīng)把自己的房間設計得溫馨而雅致。大弟是個愛干凈的人,他的屋子被他收拾得一塵不染。坐在他的書桌旁順手拿出一本唐宋詩詞翻閱著,想著大弟關起房門獨自享受那片刻的安寧,一絲笑意掛在面龐。
父母勤儉持家,操勞一生,他們喜歡孩子們整天唧唧喳喳的圍著他們轉(zhuǎn),有誰說他們觀念陳舊,生了這些孩子要付出很多汗水,他們絕不會高興,信心百倍的相信自己勤勞持家一定能撫養(yǎng)好自己的孩子。
正是這樣的信念,每天太陽剛剛升起父親已經(jīng)起來了,走進自己精心侍弄的小園,望著那些綠意蔥蘢的小生命,不免舒心地笑了。園子的四周父親求人鋸成均等的板子夾起來的,不僅結(jié)實也很好看,常常有不知名字的鳥兒飛落下來小憩,張望著這家的小菜園,也許有美食提供它的早餐,時而扎進菜叢中,一會又飛離了小園,唱著動聽的晨曲回到它的巢穴。
南窗前是母親的花房,每到五月份,母親都會拿把花鋤精心的把沙化的泥土翻得很細碎,然后打成細瘦的壟溝,把事先培育出來的花苗栽到土壤里。一些冬眠在地窖里的土豆花也被請出來,選擇好位置培植在花房里。然后母親又會拿出一些格;ǚN子撒種在靠近路邊的北側(cè)籬笆旁。
母親每天下班后第一件事就是拎上噴壺,給她的那些花寶寶澆水。澆完后一臉的慈祥站在那里念叨著:“快點出來吧,天也熱了你們不著急嗎?”
那些花也真聽母親的話,沒有幾天,果真頭頂著種子殼嬌嬌弱弱地出來了。我似乎聽到了它們的歡喜雀躍,感受這一家人的溫馨幸福的生活。
到了七月份那些花陸續(xù)地開放,黃的、紫的、粉的、白的。那些花爭香斗艷,時常招來蜜蜂、蝴蝶舞弄著妖嬈多姿的舞蹈,那情景猶如人間仙境般讓人陶醉。隨著時間的腳步走進秋天,一些花已經(jīng)凋謝,只有格;ㄒ廊话亮⒃诤L中宣泄著不敗的誓言,但隨著霜凍的來臨它也不得不辭別這一季的舞臺。
房檐下弟弟特意求人為鴿子做了幾個鴿籠懸掛著,一開始只有兩只,后來繁殖了許多只,它們時而成群結(jié)隊的展開翅膀翱翔在藍天下,瞬間與白云融為一體。正當你擔心它一去不返時,它已經(jīng)奇跡般的從云層里鉆出來,如翩翩公子飛了回來,落在你的身旁“咕咕”叫著討要糧食吃,血紅的`爪子輕踏在院子里很有紳士風度。因為它們的潔白,高貴典雅的身姿贏得了全家人的喜愛。
老屋的南面相距400米處,在繁茂的柳樹林心臟里流淌著一條河,那水是從山上傾瀉匯成的,冰涼清澈,不染一絲雜質(zhì)。雨季時它會飽滿成寬闊的河床近在眼前,少雨時它又會瘦成潺潺的溪流,奔涌著它的歡樂。水里的魚兒是我常戲耍的伙伴,悄悄地掀開一塊鵝卵石,它又匆匆地藏到別處去。這樣追逐著隨著跳起的浪花遠去,一切都像沒有發(fā)生過。
秋天一切植物泛著枯萎的味道,厚重的落葉飄落在泛著潮韻的泥土上,疼愛的覆蓋在蟄伏的小生命身上驅(qū)寒。等大雪真的來臨,又為這些滋生在北方的小生命們加了一層棉被,冬天就不怕那肆虐的寒風侵襲了。
秋天是父親的天堂,每到這個季節(jié)雨水很少,河水不會泛濫,安靜地流淌時,父親總會扛把鐵鍬尋覓一僻靜之地,先把河的兩岸淺水處用大小不均的石頭摞起來,再用稠粘的泥土堵住石頭的縫隙攔截,最后把他自己制作的篩網(wǎng)傾斜著橫跨在河中央,任水流歡暢地流過去,那些小魚就無法跳過去了,它們順著水流沖到篩網(wǎng)上方不得逃脫,最后便成了父親的俘虜。因為水是流動的,很少有水植物生長,那些魚兒是吃水里的蟲子長大的,做熟的魚味道格外鮮美。好客的父親總會請來親朋好友分享他的快樂,客人在贊美之余難免會問起魚的來路,這時的父親總會眉飛色舞地夸耀自己的杰作。這下好了,父親網(wǎng)上的魚時常會空,父親睿智知道魚的去路,經(jīng)過深思熟慮每到凌晨兩點多,當人們都沉浸在夢鄉(xiāng)之中時父親悄悄地起來到撒網(wǎng)處撿拾他的戰(zhàn)利品,這樣我們又有機會吃到味道鮮美的魚了。一次姨夫問父親最近怎么不見網(wǎng)里有魚,父親聽了忍住笑答道:“可能天冷魚不愛游動了。”這樣父親早起撿魚的事也就成了秘密。這是父親喜歡的游戲,在秋天的艷陽中播撒著生活的快樂。
當氣溫逐漸下降,雪花洋洋灑灑的自空中飛落,撲朔迷離的將北方粉飾成童話世界,一切像被神點化了一樣瞬間萬籟寂靜。候鳥蜷縮在光禿禿的枝椏上哀怨樹葉的無情,怎么就這樣離開,一點懷念都沒有?它凄厲的穿梭在叢林中呼喚著春風的到來。小弟弟不管這些,每當雪花漫舞時他總會找來籮筐在筐的邊沿系上一根繩索扯進屋子,虛掩上房門透過窗戶靜觀鳥兒的動向,只要它跳躍著移進籮筐的范圍,小弟立刻拽動繩索,籮筐落地鳥兒也就成了弟弟的俘虜。有時候小松鼠也會跳躍著甩動松軟的尾巴走進來,自然也會像小鳥一樣歸順了弟弟。
雖然北方的氣溫低,但是屋子溫暖如春,北方人聰明,每家都要在臥室的間隔處巧妙地壘起一道火墻,老屋除了有這道火墻之外,父親還安上了暖氣。屋子熱得有些受不了,但父親喜歡把屋子燒得暖烘烘的,這樣他的孩子們就可以不受凍了。等到清晨氣溫稍涼一些,父親已經(jīng)起來把鍋爐燒好,這樣的環(huán)境下我們的夢鄉(xiāng)延長到早晨六點多。此時的父親變得有些溫怒,大聲地喊道:“還不起來,上不上學了?”父親哪里知道我們的懶床都是他養(yǎng)成的。
老屋里冬夏充滿了鶯歌漫舞,父親喜歡音樂,時常的買一些他喜歡的磁帶來聽。古箏曲、廣東音樂、薩克斯等,還有他愛聽的甜歌。也是因為父親我熟悉了李玲玉、鄧麗君、高勝美、李谷一等的歌聲。父親高興時也會高歌一曲,這樣的耳濡目染熏陶得我們都很喜歡音樂,具有著浪漫情懷。
那一年對全家人來說是人生的轉(zhuǎn)折點,一向堅強的父親患了腦出血,送進醫(yī)院昏昏沉睡,任誰呼喚也不肯睜開那雙銳利無比的雙眸。兩位叔叔商談一旦父親醒不來孩子怎么辦?那一刻我轉(zhuǎn)身來到窗前遙望夜空祈求上蒼一定要父親挺過這一關。三天后父親醒了,當他望見一雙雙親人的期盼的目光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陳年舊事忘了,連他希望的退休后寫作也因為半身不遂不得不放棄了。
由于父親身體的原因,舉家遷居到醫(yī)療條件好一些的縣城。老屋留給親屬照看,后來有鄉(xiāng)人托人捎來信兒要購買老屋,父親告訴來的人,過幾年還要回去。我深知父親的心思,他舍不得賣掉它,那里承載著一家人的記憶。再后來四叔受四嬸姨夫的委托千里迢迢看望父親,說明了來意。父親沉默了,極不情愿地說:“難得他喜歡,那就賣給他吧!”
老屋徹底從我們的生活中消失,那里除了老屋,河邊的紅柳里還掩埋著小白、阿黃兒子的尸骨,北山抬頭可以望到老屋的地方掩埋著阿黃的尸骨。好在一年前阿黃老死在老屋的近處,它一直堅守著老屋,即使搬家隨著家人離開這里,三百多里的路不知道阿黃是怎樣尋找的,一個人悄悄地跑回到老屋。弟弟想它曾回來接它,回到新家它并不認可,又悄悄地逃回了老屋。家人知道它舍不得老屋,再沒有勉強它。
今天老屋換了新主人,但那里的記憶依然如昨天,童年的搖籃曲,童年的天空撒滿了有去路無回路的感嘆。那里我曾幾次路過,但沒有回到它的身邊觸摸舊時的容顏。老屋、故鄉(xiāng)的泥土,你深深地扎根在我的記憶里,任憑歲月的侵蝕,我都無法忘記你年輕的笑臉。隨著時間的老去,記憶里擠進無數(shù)個熟悉或是陌生的面孔,但都無法從我記憶深處驅(qū)走你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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