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應(yīng)該信仰什么?他在走南闖北中找到了答案散文
以前,我篤定地認為生活是會自己抽芽開花結(jié)果的,只要不放棄,終有一天會絕處逢生。
就像四季的輪回,冬天會過去,春風(fēng)將再一次喚醒萬物。
可是,又好像忽略了重要的一點:一個人要靠什么來支撐自己走過生命中的嚴寒?為什么有人被冰雪掩埋了身體,有人卻等來了春暖花開?
那個尼西琴社的大男孩,曾經(jīng)闖蕩北京搖滾圈、騎行川藏線的倔強少年,告訴我說:是因為信仰。
只有彼岸在,才能照亮此岸。
01
尼西琴社,是海寧海州東路上的一個小門面,若非專程前往,怕是很容易擦身而過的。不過,有故事的人,似乎總是隱身于這小街小巷間,等待著有緣人尋上門來。
經(jīng)營這家琴行的,是一個長得有點異域風(fēng)情的小伙子,叫小偉。來之前看過他穿著藏族衣服的照片,感覺他就是那里土生土長的人。
一看見我,他便從屋里迎出來,有點黝黑的臉上蕩漾起笑靨,像這一天格外明媚的春光,讓人有一種親切感。
走進琴行,才發(fā)現(xiàn)這里“麻雀雖小”,卻是“五臟俱全”。墻壁兩邊,掛滿了大小不一的吉他。靠近門口處,是小書角。琴行的中央是喝咖啡的吧臺。再往前,沿樓梯往上走,便是一間樂隊排練房,兩間鋼琴教室。
在一面墻壁上,掛著一張照片:七八個小孩,或蹲或站,將一個彈著吉他盤腿而坐的青年圍在中間,背景是連綿的高山和遼闊的天際。
照片上方,寫著“當(dāng)愛傳遞了溫暖,流浪的心便靠了岸”。
就在我四處打量著這里的角角落落時,他已經(jīng)沖好了咖啡,送到了我面前,略帶歉意地說:“咖啡有點兒酸了,沒有磨出香味來!
“你還會做咖啡呢?”,我有些訝異。
“曾經(jīng)在廣西桂林打理驛站時,專職做過幾年,現(xiàn)在好久不弄,有點手生了。”他笑道。
我們在吧臺坐下,此時,陽光正透過玻璃,溫柔地灑在了沙發(fā)上、綠植上。
有咖啡,有陽光,有故事。難怪小偉說,一些人專門跑來和他聊天,倒忘了自已是來學(xué)琴的了。
而我也是憋了一肚子好奇來的,他是怎樣從北走到南,從東走到西,而今又停留在這里?
02
故事要從一把吉他講起。
7歲那年,他在鄰居家男主人的一堆遺物中,驚奇地發(fā)現(xiàn)了一樣自己從來沒見過的東西。
就在手指碰觸絲弦的剎那,這個東西發(fā)出的聲音,像是一塊石頭投入平靜的湖面,撥動了他幼小的心靈。
“特別的好聽,當(dāng)時就想偷回家算了”,小偉現(xiàn)在回憶起這段,依然興致盎然。后來他知道,原來這個會發(fā)出美妙聲音的,就叫吉他。
對于一個出生于河南普通家庭的'孩子來說,音樂相關(guān)的字眼,就像天上的星辰那般不切實際。只是,種子無論如何已經(jīng)埋下,早一點或是遲一點,總是要發(fā)芽的。
14歲跟隨父親去往甘肅蘭州的那個暑假,正發(fā)愁學(xué)點什么的他,突然想起小時候這事兒來,便央求父親給自己買一把吉他。
父親雖不情愿,但看在兒子苦苦求了自己一個月的份上,便買了一把市場上最便宜的吉他應(yīng)付他。
得了吉他的小偉,自然歡天喜地的。可是,他不久又困惑了:為什么自己的和弦老是摁不好?常常摁得手指生疼。
為此,他沒事就在床邊磨手指,以為磨出了血,結(jié)了繭子,就不會那么疼了。
“我以為吉他就是那樣的,直到有次去一家琴行,那里擺著一個很貴的吉他,一摁,哇……我知道原來不是我的問題,是吉他的問題!
他咧著嘴笑,笑自己當(dāng)初的傻樣兒。
“吉他,別看都是六根弦,但弦和板之間的距離是有講究的。品質(zhì)差的吉他,距離大,就需要你用特別大的勁兒去摁那根弦!毙ソ忉尩。
03
那個時候,音樂就是他的信仰,是黑暗中的光明,特別純潔,讓人想要一直追隨著它。
為著生命中這道光,他只身一人來到北京闖蕩,搞樂隊。那一年,他19歲,正是鮮衣怒馬少年時。
但年少時的意氣風(fēng)發(fā),很快在帝都的擁堵、忙亂以及圈子里的頹靡之氣中,一點點被消磨殆盡。在北京的四五年里,他漸漸發(fā)現(xiàn),自己渴望融入的搖滾圈子,遠不是自己當(dāng)初所想的那般美好。
“搖滾人的生存狀態(tài),很慘。你別看他們在舞臺上特歡騰地蹦跶,但是蹦跶到凌晨二三點,最后拿到的錢只有50塊,連打的回家都不夠!
眼前的他,留著板寸頭,上身一件灰白色的衛(wèi)衣,看起來就是個溫暖的鄰家大男孩。我無論如何想象不出,曾經(jīng)二十出頭的他,留著長發(fā),在舞臺上抱著吉他用撥片掃弦時的狂野模樣。
在一次演出結(jié)束的凌晨,小偉背著貝斯,走在北京的張自忠路上。四周空寂無人,一種強烈的孤獨感瞬間攫住了他的心。
“難道我以后的生活就要這樣嗎?每天折騰到半夜,掙著幾十塊錢,看著別人醉生夢死?”內(nèi)心好像有一種聲音在叩問著自己。
第二天,他便整理行囊,帶著無限惆悵,離開了這座曾給了他無限希望的城市。
也許每個初出茅廬的年輕人,在與現(xiàn)實世界相遇時,總要發(fā)生一場猛烈的碰撞——所珍視的東西,亦或是被我們視為偶像的人,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樣完美。
于是,出發(fā)時心里懷揣著的純潔理想,便碎了一地。
04
在這很長一段時間里,他不愿再接觸吉他。窩在家里,兩三天不出門,每天除了玩游戲,看電影,就是在床上躺尸。
小偉說:在人生的某個階段,人總會思考一些哲學(xué)性的問題,比如生命的意義,真理,道路。在抑郁的那段時間,他把死也看透了,覺得這樣活著,還不如死了的好。
幸而,像他說的,上帝沒有拋棄他,來接他回家了。
2011年,他開始信仰基督,也因為教會的需要,又重新開始彈吉他。但天生愛較真兒的他,對基督是否就是信仰、真理和生命,卻再度產(chǎn)生了懷疑。
恰巧這時候,有個北京的朋友想騎行川藏線,于是,兩人一拍即合。
正是在這次騎行中,上天給了他檢驗信仰的機會。
從成都到拉薩,路途艱險,騎行的人多結(jié)伴同行。小偉是團隊向?qū),負?zé)每天的行程規(guī)劃。
一次,他帶領(lǐng)團隊到達一個村莊后,當(dāng)?shù)匾粋村民告訴他說,這里距離下一個目標(biāo)地點很近,半天就可以到了。
他想都沒想,就信了這個村民的話,將第二天的出發(fā)時間調(diào)整到了中午。結(jié)果,到了下午4點,一行人依舊沒有抵達目的地。
要知道,天黑了滯留在高原荒野,是非常危險的。更何況,他們當(dāng)時身處海拔4000米的高原,一邊是陡而急的盤山公路,一邊是萬丈懸崖。
本已是身處險境,6點多鐘的時候,偏又下起了雨加冰雹,黑云如漩渦般在頭頂上盤旋呼嘯,山上不時有泥石俱下……繼續(xù)往前走還是待在原地?一時,團隊里的人都開始恐慌起來,有兩個大學(xué)生甚至已經(jīng)哭出聲來了。
“那種被籠罩在大自然恐懼之中的感覺,真的比死還可怕”,小偉說,"當(dāng)時,所有人都對著天空爆粗口:老天,你難道要讓我們死在這兒嗎?!”。
就在這時,他突然想到:不對啊,我是信基督的,我可以向神禱告啊。
他將自行車扔在路邊,跪下,向神祈求:“神,救我出這個困境,我將一生服侍你,堅信你到底!”
禱告完畢,他轉(zhuǎn)身對團隊的人說:“我們繼續(xù)往前走,請你們再相信我一次!”
也許是神真的聽到了他的禱告,當(dāng)一行人推著自行車往前走,二三分鐘內(nèi),便峰回路轉(zhuǎn),雨也慢慢小了。
終于,晚上九點多鐘時,在前方的一片漆黑中,出現(xiàn)了一點光亮。那是遠處的村莊。
“當(dāng)時,我就哭了。以前不理解燈塔的意義,看到光亮的那一刻卻突然明白了:燈塔是一束光,給那些迷途的人指明方向!
05
2014年,他從成都出發(fā),顛簸了二十多個小時,去到甘孜藏族自治州的一個孤兒院支教。因為他允諾了神,要將自己的生命奉獻于他。
五十多個孩子的孤兒院,最小的只有五六歲,但常年只有他一個支教老師。所以,他幾乎什么都教,語文、數(shù)學(xué)、音樂、體育……一個人包攬所有。
但他后來越來越發(fā)覺:自己其實不能幫助他們什么。
當(dāng)他唱基督教贊美歌給一個孩子聽,那個孩子在他面前哭得稀里嘩啦時,他突然覺得很緊張,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他。
“我也特別無助,我知道他的痛苦,因為有相似的經(jīng)歷,被父母拋棄……”。
那一刻,我突然有點明白他所說的無助。因為曾經(jīng)得到的愛太過稀薄,當(dāng)有人哪怕給予點滴溫柔時,便覺得已是天大的恩賜,無以承受。
“人一生下來,心便缺失了一樣?xùn)|西,任何人包括自己,都無法填補這個空洞,唯有信仰能解決這個問題”,小偉說。
我是無神論者,但這似乎并不妨礙我理解他對信仰的執(zhí)著。
這個信仰,不單是宗教,也指某種信念,或是愛。因為心中有了想要堅信和守護的東西,才能支撐自己熬過嚴寒,走到春暖花開的那天。
而他走南闖北,只不過是為了尋找今生篤定的信仰。
現(xiàn)在,我才能坐在這個叫做尼西琴行的地方,聽這個曾經(jīng)屢遭挫折的逐夢少年,將平生娓娓道來。
臨走時,再回看一眼店門口“尼西琴社”四個字,恍然明白了其中的意義。
“尼西”,取自圣經(jīng)的希伯來文,“神是我的幫助者”。他將自己找到的信仰——音樂、神、愛——都安放在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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