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老去,我們相依抒情散文

歲月老去,我們相依抒情散文

　　迎春花催醒歲月，把寒冰融化，布谷鳥驚動日子，掀開新的一頁。他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正瞇著眼蜷在被窩中，聆聽春天的消息。窗外有霧，早春的霜靄爬滿窗戶，迷醉一地歡樂。

　　他略帶滄桑的聲音把我從夢中拉回來。他說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想給我打電話，祝我情人節(jié)快樂。還說，想給我淘束花過來，想想又沒有，覺得不妥，說等我過生日的時候，一定給淘件禮物�！�

　　他的話有點墨跡，有點膩歪。我知道他言辭之外的顧忌。不由得笑了起來，沖著電話就兇：小樣，可長大了。

　　他高興地對我說，他在淘寶的生意越來越好了，今年的目標(biāo)要突破五位數(shù)。我一聽傻眼了，不相信的又確定一次。他羞澀地說，難道你不相信我的能力嗎？我連忙說，相信，當(dāng)然相信。

　　他如數(shù)家珍的給我匯報他的生意，聽得我目瞪口呆，又欣喜若狂。然后便開始起哄，說，生日禮物，一定要好的，要貴的，要時尚的……他憨厚地說，隨你選，你想要什么都行，要不，你自己去淘寶選好嗎？

　　他是我最早的網(wǎng)友，網(wǎng)絡(luò)時代，有幾個網(wǎng)友不算稀奇。尤其在這個物質(zhì)泛濫的年代，網(wǎng)友就像街上的蘿卜白菜一樣不值錢。我的微信，早已超過五百人。然，真正讓我掛心上的人卻寥寥無幾。

　　他是個殘疾人，患了“強直性脊柱炎”。盡管不能用病入膏肓這個詞，但是，也是相當(dāng)?shù)膰?yán)重，行走非常困難。曾經(jīng)，我傻里傻氣的去看過他，為此在網(wǎng)絡(luò)里引起很大爭議。

　　一度的喧囂在一陣鬧議之后塵埃落地，我和他各自在自己的軌道上生活。沒有人知道這其中的尷尬和酸楚。

　　用他的話說，認(rèn)識我，不是偶然。因為他一場轟轟烈烈的網(wǎng)戀在無奈中告終，一時走不出心靈的陰霾，為了排遣寂寞和孤獨，為了絕望的時候有個人陪，就隨便加號，可憐的我，成了他失戀之后的第一個出氣筒。

　　那時，對于初上網(wǎng)的'我來說，一切都是新鮮的，打字慢得出奇，能有人陪著聊天，那是相當(dāng)興奮的事情。所以，我并不責(zé)怪他徹夜和我聊天是為了解悶，換句話來說，我何嘗不是在利用他呢！

　　不知道他是殘疾人之前，我一直帶著調(diào)侃，用二十幾歲的純情小女生騙他，當(dāng)然也忽悠別的男孩子�？墒亲詮闹�道他身份之后，我的心也沉重起來，用極其真誠的態(tài)度向他道歉，以求得他的諒解。我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那么做，也許是良心不安。

　　盡管他身患疾病，可他卻是個完美主義的寵兒。我一直在想，如果他沒有病，那他的人生一定是輝煌的。最初他吸引我的地方，也是他寫的幾首詩歌。他喜歡《紅樓夢》，所以，他的詩稿中，也帶著殘余的紅樓味道。為此，我說他娘娘腔，他卻說，讓我多讀幾遍《紅樓夢》。

　　我很慚愧的和他說，這部大頭巨著，我還是在中學(xué)的時候讀過，也是囫圇的看了一遍，而后再沒有。他沒有過多的責(zé)我，卻是一遍一遍的審核我的文。那會兒，博客興盛，他很認(rèn)真的幫我開了網(wǎng)易博客。不管我寫什么，他都是第一個讀者，然后，幫我寫評。知道了什么叫人氣兒之后，心高氣傲的我文采大增，不厭其煩的碼字，不管質(zhì)量，數(shù)量上去了，博客一度非常旺盛。

　　2008年我看了他。網(wǎng)絡(luò)情緣終于得見天日。同年，騰訊十年征文，我很稚嫩的把這件事寫了出來，蒼天憐憫，一不留神得了大獎。沉浸在喜悅中的我，還沒來得及明白是怎么回事，卻引發(fā)了家庭危機(jī)。我不明白也鬧不清楚，更不懂犯了什么錯，可我的婚姻還是搖搖欲墜。

　　上帝作證，和他的友誼，純潔無暇。我在痛苦中關(guān)閉了博客，和外界隔絕聯(lián)系，他也逐漸從我的視線中消失，他想找我，看到的卻是黑灰的頭像。

　　有人說，時間是最好的療傷藥。經(jīng)過一翻死與活的斗爭，日子終于恢復(fù)正常。當(dāng)我再次靜坐電腦旁的時候，他卻不知道在哪里。

　　打開博客，翻開空間，到處都是他的影子，我想起他為了給我制作一個生日音畫，花費一個月時間學(xué)習(xí)PS，為了給我換一張博客背景，通宵達(dá)旦的在網(wǎng)上找圖片。為了替我保存各個空間的密碼，特地弄了一個資料庫……

　　他像個義工一樣，為我在網(wǎng)絡(luò)里忙碌，而我能做的，就是為他寫一篇文。我的心如磐石般沉重，很擔(dān)心這個和我弟弟同齡的殘疾網(wǎng)友，從此頹廢不堪，從此一蹶不振。

　　實在沒有法子的時候，我撥通了他的電話。一瞬間，我們都恍然若夢。他說，沒有換號碼，是想著我還會找他。我說為什么不找我，他說，怕影響我的生活。我還能說什么，還能做什么。

　　他說，我沒有上網(wǎng)的日子，他陷入低谷，上網(wǎng)沒有目的，生活沒有動力。他自嘲的說，他辦了低保，從此要吃社會主義糧了。他的聲音明顯帶著哭腔，帶著滄桑，帶著無奈，帶著苦澀……我打了一個激靈，心似乎被什么狠狠地戳了一下。

　　以我對他的了解，辦低保，比拿刀子殺他還殘忍，那年我寫出他的事情后，很多人要給他捐款，可他都拒絕了，他說他是男人。一句他是男人，封住了多少同情的話語，抵擋了多少匯款的手。也讓我刮目相看，更加的敬重他。雖然他有病，但是男人的尊嚴(yán)，不容褻瀆和窺視。

　　如今，他竟然去辦了低保。我知道這是他絕望之后的選擇，破罐子破摔，得過且過。我想嚎啕大哭一場，卻沒有一個合適的地點。

　　那一刻，我忽然變得強大起來。他的心靈是孤獨的，需要一個支撐靈魂的精神支柱。我既然心存仁厚，為什么那么怯懦，為什么不能掙脫世俗的偏見，做一對世間最坦誠的男女朋友。他視我為知己，我視他為弟弟，沒有齷齪的兒女私情，我究竟在懼怕什么。想開了，也就坦然了，我們又恢復(fù)了網(wǎng)絡(luò)上的聯(lián)系。

　　隨后，我在朋友的攢動下，整理文稿。他說幫不了我，只好去淘寶網(wǎng)轉(zhuǎn)悠。但是他會在適當(dāng)?shù)臅r間和我說話，我知道他是為了幫我排遣疲勞。我們一起到淘寶網(wǎng)秒殺，看著時間一分一秒的跳動，電腦兩端的心臟也起起伏伏。我雖然看不到他，但是分明感到他對生活的態(tài)度已經(jīng)有所好轉(zhuǎn)。

　　我們在淘寶上開了店，賣茶葉，兩個月賣了兩盒。他還幫我接了寫情書的活，印象中，我們就接了一單，我絞盡腦汁，憋出來八百字，掙了二十元�？粗�賬上的二十元，我們相對無語。想想，我和他兩個人的才華分別值十元。

　　后來，我感覺自己實在不適合做淘寶，就逃之夭夭，留下他一個人也轉(zhuǎn)行了。做生意，一嘴蜂糖一嘴屎。由于經(jīng)驗不足，他不是賠錢就是被人騙。俗話說：吃虧長智，經(jīng)過一年多的摸爬滾打，他終于找到做生意的竅門

　　春雷響起，驚醒我的惰性，他報給我的喜訊，足以嚇倒我脆弱的靈魂，我不相信的摸摸鼻子，居然還冒著熱氣。

　　此刻，滿樹的迎春花燦爛無比，金黃色的花兒在水珠的襯托下，晶瑩剔透。我的心瞬間開滿了花兒，甜甜蜜蜜。他終于撥開濃霧，守得云開見日出，生活為他敞開了一扇大門。

　　我數(shù)了數(shù)時間，這段網(wǎng)絡(luò)情緣，從春天到夏天，秋天到冬天，四季一輪回，翻轉(zhuǎn)了十一年。

　　我不知道我們的故事能延續(xù)多少年；也不知道今生有沒有機(jī)會再去看看他；更不知道，奇跡能不能發(fā)生在他身上，讓他能丟掉拐杖。

　　過了情人節(jié)，我的生日就要到了。他說，要送我一份禮物。這次，我爽快的答應(yīng)了，而且還橫豎的提要求，他都一一應(yīng)允。我眉心潮濕，眼淚不爭氣的又一次滑落，他沒有看到，我也沒有和他說，我寧愿這樣的水珠多一些。

　　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自強不息、身殘志堅、人定勝天……所有用來贊美人格骨氣的成語被我想一遍，都被我用在他身上。我雙拳緊握，在心里吶喊，他終于站起來了。

　　迎春花笑了，我也笑了，我想，哪怕歲月老去，我一定要在屏前陪著他，一直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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