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菜地優(yōu)美散文
在我年少時，母親有一塊菜地，在村子南邊不遠(yuǎn)的地方。那片菜地只有幾分地，卻被母親侍弄的像個“聚寶盆”。
春天，是萬物生長的季節(jié)，當(dāng)然也是種菜的好時節(jié)。這時，母親一有空閑的時間就往菜地里跑。初春的天氣還是有點兒冷的，但是母親好像絲毫都不怕冷。她拿著一把鐵鍬一鍬一鍬地把菜地翻了一遍，然后又用釘耙將大塊的泥土打碎，再用釘耙齒來來回回的把土地整平坦。之后又把土地整成一個個精致的長方形菜畦。那些被整理過的菜畦，在陽光下泛著樸實的光芒，每一粒泥土都散發(fā)著新鮮的泥土香。
菜畦整好后，母親就會用扁擔(dān)從家里擔(dān)兩桶水，再拿上準(zhǔn)備好的薄膜和菜籽往菜地里趕去。而我這個小跟班，就抱著母親辛苦劈好的竹條子跟著母親一起去菜地。妹妹當(dāng)然也想去，但母親怕年齡小的妹妹去了踩壞她的菜苗。所以只有我這個“老大”才有機會陪母親去菜地。
到了菜地，母親會把辣椒籽、茄子籽、西紅柿子、南瓜籽、冬瓜籽等分別密密地撒在菜畦中，然后用小號的釘耙鏤一下，灑上水。接下來就把竹條子一根一根地彎曲扎在土中形成一個拱形，再把薄膜覆蓋在上面，并在薄膜的四周壓上泥土。好了，那些被種下的種子有了自己的“小房子”，不用怕冷風(fēng)吹了，剩下的就是偶來給它們澆水，直到菜籽長成了碧綠的菜苗。
菜苗長到可以移植時，春意已很濃了，春風(fēng)像溫軟的手撫摸著萬物。此時，母親又要從家里擔(dān)來水，然后把要移植的菜苗小心地連“姥娘土”一起挖起。緊接著，母親會把菜苗按大概的行距、株距一棵一棵的栽培好。當(dāng)然，哪種菜苗該種在哪里，怎樣種才能種更多的菜，母親是心中早有打算的。
剛栽培好的菜苗，就像一個個孤單的孩子，沒有了最被擠在一起的熱鬧。但是它們還是可以在同一片天空下，在同一片菜地里遙遙相望的。當(dāng)風(fēng)兒吹過，它們微微地?fù)u曳，像在互相打招呼，又像是在向母親問好。
菜苗栽培好后，我會學(xué)著母親澆水的樣子給菜苗澆水，母親會告訴我，一棵菜苗應(yīng)該澆多少水。給菜苗澆過了水，我們就可以回家了。母親說：“明天早上還要來將菜苗的根部再覆蓋一層松軟的泥土。”我不解地問：“為什么？”母親說：“若不再覆蓋一層泥土，澆過水的地方經(jīng)太陽曬后就會裂開縫隙，這樣風(fēng)就會穿過縫隙傷到菜苗的根，而傷根的菜苗成活率就低。”所以第二早上，母親一定會趕在太陽出來之前去給菜苗封土。
若是風(fēng)調(diào)雨順的話，以后的菜苗就不需要澆水了，但若天降的雨水少，就又需要從家里擔(dān)水來給菜苗澆水。所以菜苗種上后，母親還會經(jīng)常抽時去菜地照看菜苗。
春天是青草瘋長的季節(jié)，過了一段時間，菜地里就會不斷地長出雜草。此時，母親又要不斷地鏟除菜地里的青草，以免雜草爭了菜苗的養(yǎng)分。除了給菜苗澆水和鏟除菜地里的草，母親還要給菜苗施肥、捉蟲�？傊�，照看菜苗就像照看孩子一樣辛苦，一點也偷懶不得。否則，菜苗就長勢不好，肯定也難以長成能吃的新鮮蔬菜。
到了夏天，綠的辣椒掛滿了枝頭，在風(fēng)中蕩秋千；長長的豆角像翠綠的繩子，從菜架子上垂下來；紅紅的西紅柿像燈籠，照亮了人生……此時，母親就會從菜地采收回蔬菜，變著花樣給我們做好吃的飯菜。而且那些蔬菜絕對是上等的綠色食品，對人體沒有絲毫的傷害。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似乎轉(zhuǎn)眸間就到了秋天，春天種的蔬菜已經(jīng)到了該收尾的時候。這時，母親又要把已經(jīng)衰老的菜棵兒鏟除掉。然后就又是一輪深翻菜地，打菜畦。不過這時是不能種辣椒、茄子了，而是要種秋令菜蘿卜、白菜等。
到了冬天，拔了蘿卜，鏟了白菜，菜地又得一番深翻細(xì)整。這時就要種冬令菜了，什么生菜、菠菜、香菜等就該“前墨登場”了。這些菜到年前就能吃了，而且能吃到春天。
我和妹妹、弟弟就是吃著母親種的蔬菜，以及吃著父親與母親一起種的糧食長大的。長大后的我們開始離開家鄉(xiāng)工作，能吃到母親種的蔬菜的機會就少了。母親種的蔬菜就只有父親與母親兩個人經(jīng)常吃了，母親便減少了種菜的面積，多出的土地就種上了莊稼�？刹恍业氖歉赣H后來突然因病去世了，這對于我們來說是個沉重的打擊，一家人沉溺在悲痛中。我不知道母親背著我們?yōu)楦赣H流了多少眼淚，只知道母親的原本烏黑的頭發(fā)白了很多，也不再侍弄那片菜地。后來，母親把那片菜地種上了莊稼。母親說：“你們經(jīng)常在外，你爸也走了，我一個人也吃不了那么多菜。”我聽了母親的話默默地走開了，卻早已淚流滿面……
母親經(jīng)過暗無天日的煎熬，又慢慢地堅強了起來。母親說：“我不能倒下，我還有幾個孩子�！庇谑�，母親又把院子里留的一片沒有打水泥地板的土地開墾了起來，種上了菜。那是為了我們什么時候回家時，能吃到她親手種的菜。
前幾年，弟弟在縣城買了房子，決定把家里的田地承包出去，讓母親來縣城住。母親不愿意，她舍不下她和父親曾經(jīng)一起種過的土地，也舍不下家里那個大院子�？赡赣H年齡大了，一個人在家，我們總是不放心的。最后，母親經(jīng)不住我們姐弟四人的輪流勸說，勉強答應(yīng)了進(jìn)城居住。
進(jìn)城后的母親不干農(nóng)活了，不種菜了，總感覺心里不踏實。還好我也在縣城上班，能在下班后回去多陪陪母親，勸她開心些。一天，我回去看母親，卻不見母親在家。于是打母親的電話，母親說她在小區(qū)內(nèi)的某個別墅院內(nèi)，讓我過去。聽母親的話音很高興地樣子，以為她遇到了能說到一起話的.老太太了�？僧�(dāng)我找到那家別墅時，卻見母親正在院子里種菜。原來別墅的院子里除了鋪了一條通往大門口的道路，路兩邊都是土地，想來應(yīng)該是留作種花草的。我走過去說：“媽，你這是幫誰種菜呢？”母親笑著說：“誰也不幫，現(xiàn)在這里是我的菜地。”
我聽的一頭霧水，四下環(huán)顧才發(fā)現(xiàn)這棟別墅與左右兩邊的別墅只隔著矮矮的墻，墻上面的部分是用花式的鐵柵欄隔開的。透過柵欄我看到兩邊的別墅院子里長滿了一米多高的青蒿棵兒。就問母親：“媽，你說清楚點，這怎么成了你的菜地？為什么這個院子里沒有青蒿棵兒？”
母親停下手里活說：“這些別墅好幾年了都沒賣出去，院子也沒人管，就長滿了青蒿棵兒。我和幾個農(nóng)村來的老太太一合計，就去找了物業(yè)上的管事人，說院子荒著也是荒著，長著很高的草一點兒也不好看，不如讓我們把草除去種上菜，又好看又有菜吃。當(dāng)然，我們承諾物業(yè)上的人可以去采摘菜。就這樣，我們幾個老太太就每個人得到了一個別墅院子。但物業(yè)上的人說了，他們也不來采摘菜，讓我們進(jìn)出一定得把別墅的大門鎖上�！�
我耐著性子聽母親說完，有點生氣地說：“媽，不是我說您，我弟把您接到城里不是讓您開荒種菜的？這么多高高的青蒿棵兒，得多難鏟除？您居然都把它們鏟除完了，這得有多累？這事，我弟知道不知道？”
母親用滿是泥土的手背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般小心地說：“麗，你別生氣，媽不是享福的命，天天閑著我心里發(fā)慌。不就是鏟除青草棵兒費點力氣嗎？種菜又累不壞身子，再說我活動活動筋骨對身體還好呢。不過，你弟不知道這事，我都是趁你弟上班走了才下樓來干活的，我還不知道咋跟你弟說，到時你一定得幫媽說個話�！�
我看著母親小心翼翼說話的樣子，不由地鼻子一酸，我走過去摟著母親的肩膀露出笑容說：“好了，好了，您喜歡種菜就種吧！弟弟那我一定幫您說話�！蹦赣H這才開心地笑著說：“我就知道你會幫媽說話的�！�
我嘆了口氣說：“就算您想在這種菜，您也應(yīng)該讓我來幫您鏟除青蒿棵兒的�！蹦赣H說：“你天天上班已經(jīng)夠忙的了，我不想給你加忙�！泵鎸@樣的母親我無語了，唯有一股暖流在心中回蕩……
母親把別墅院子里的菜地侍弄得很好，各種蔬菜很快就能吃的時候，我告訴了弟弟，母親覓了一塊菜地。果然，弟弟一聽就堅決反對，我勸說了好久才讓弟弟同意了母親種菜。從此，我們又能吃到母親種的蔬菜了。而母親每天都開心地去她的菜地，細(xì)心地侍弄那些菜棵兒。
三年后的一天，母親告訴我說別墅的菜地，人家物業(yè)不讓種菜了。說的時候，母親就像受了委屈的孩子。我安慰母親說：“不種就不種了，已經(jīng)種了兩三年的菜，也該歇歇了�！蹦赣H說：“不想歇著也得歇著了，人家的地人家當(dāng)家，哎！要是在老家多好�！蔽抑滥赣H又想念她的土地了，于是連忙差開話題，講一些有趣的事逗母親開心。
本以為沒了別墅的院子種菜，母親就可以歇歇了。誰知有一天母親對我說：“走，去看看我的菜地�！蔽乙苫蟮卣f：“別墅院子不是不讓種菜了嗎？”母親開心地說：“不是別墅那里，走，到了你就知道了�！蔽液闷娴仉S著母親下樓，母親領(lǐng)著我往小區(qū)外走去。這個小區(qū)其實位置處在縣城邊上，當(dāng)初弟弟看上這里說是這里的空氣好。小區(qū)的大門口就是通往嵖岈山風(fēng)景區(qū)的西游大道，大道對面是莊稼地，那么多的莊稼凈化空氣，空氣肯定是要比縣城中心好。
到了小區(qū)門口，母親又領(lǐng)著我往小區(qū)門口的右側(cè)一拐，才走了幾步，母親用手一指說：“看，就是那里，我栽了南瓜、冬瓜、還有豆角、辣椒”。我順著母親的手一看，就看到路邊靠近溝邊的地方有好長一段種著菜苗，我嘆了口氣說：“媽，您這是又開荒了？這溝邊上的土地又硬又缺肥，種上菜也長不好的，凈費力氣。我說您就不能閑會嗎。這我弟知道了，又該生氣呢�！�
母親拉著我走近“菜地”說：“人勤地不懶，你看人家那邊開荒種的菜就很好。我就是看人家在路邊開荒種菜，這才敢在這里種點菜。只是你得好好給你弟說說，別讓他生氣。反正地我已經(jīng)整好了，菜也種上了，不讓種也種上菜了。”我聽了母親的話，除了默認(rèn)也不忍心責(zé)怪母親了。
后來，我事先背著母親勸說了弟很久，這才陪著母親給弟說菜地的事，弟無奈地說：“媽，您想種菜您就種吧！只要您開心，但是千萬不能累著自己。還好您種菜的地不用過馬路那邊，不然說啥都沒用，我非得把菜苗拔了�！蹦赣H聽了，笑得像一朵花兒……
就這樣，母親又有了她的菜地，我稱之為“袖珍菜地”。但是讓我沒想到的是“袖珍菜地”里的菜在母親的呵護(hù)下長勢大好，最后居然都結(jié)了蔬果。當(dāng)我吃著母親種的蔬菜時，我在心里感慨：“母親說的一點也沒錯，真的是人勤地不懶�！�
不料兩年后，西游大道兩邊要種植風(fēng)景樹，路邊所有開荒種菜的荒地都不允許耕種了。母親又一次失去了她的菜地，母親有點郁悶地說：“哎！可惜了我的菜地！”
聽著母親失落的話語，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本以為不讓母親干活是對她的孝敬，沒想到失去菜地的母親卻多了嘆息。細(xì)細(xì)想來，勞動著的母親是那么的開心快樂，而失去菜地的母親是那么的傷感，也許在母親的心里，菜地就是那無法割舍的鄉(xiāng)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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