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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的經(jīng)歷散文
老人們常說“十羊九不全,屬羊的人命苦”,可在我的生命中,兩個重要男人都屬羊,也都是命苦的男人。一個是愛人,一個是爸爸。今天不說愛人,只說爸爸。爸三歲的時候奶奶就去世了,身上有兩個哥哥,一個姐姐,其中一個哥哥患有“失心瘋”。那些年林業(yè)開發(fā),爺爺就帶著他們?nèi)齻孩子從遼寧老家來到黑龍江林場。本以為日子能好過些,可由于戶口管制,爺爺不屬于林業(yè)子弟,自然得不到照顧,那時哥哥還未成年,全家的口糧只靠爺爺打零散工維持。房屋簡陋,生活拮據(jù),還沒個女人照料著,日子的難堪可想而知。
勉強維持著念完初中,一畢業(yè),爸就進了林業(yè)生產(chǎn)隊,開始了工作生涯。窮人家的孩子,總是懂事早,爸小小的年紀就知道,想在隊里立住腳跟不光要扎實肯干,還要掌握一技之長。于是,白天干完活,晚上就偷偷跑去學(xué)開拖拉機,為了和老司機套近乎,經(jīng)常給人買煙,買酒,幫人干活。那些人看爸也是個懂事的孩子,便也很慷慨的教了他。沒過多久,爸就成了隊里的拖拉機手,虛心,穩(wěn)重,不怕吃苦,自然得到領(lǐng)導(dǎo)的賞識。那時,青年想要轉(zhuǎn)正是很難的,何況爸既沒家世又沒關(guān)系?删鸵驗楣ぷ鞒錾,幾十人的隊伍,兩個轉(zhuǎn)正名額中,就有爸一個。
終于成了林業(yè)工人,收入有了保障,家境也一點點轉(zhuǎn)好。但爸家依然是遠近聞名的窮戶,遭人漠視。家里的“失心瘋”哥哥,一切生活都要靠爺爺照顧,而那時的爺爺年歲已高,也喪失了勞動能力。這樣的家庭背景,給爸的婚姻無疑帶來的是不利因素。
可爸是幸運的,遇見了姥爺,那時姥爺是優(yōu)秀黨員,也是忠實的唯物主義者,在爸隊里當指導(dǎo)員,他不怕爸的家境不好,認準了,小伙只要人好,踏實,肯干就一定不會錯。于是,托人把大姑娘也就是媽媽,介紹給了爸。
結(jié)婚時,爸媽住的房子是場里分的,行李是姥姥親手做的,兩鋪兩蓋,兩個皮箱,一個炕櫥就是全部家當了。四大件,彩禮全都沒有。從媽認識了爸,姥姥家的活就全包在爸的身上,擔水,劈柴,種地,買糧。之后就有了我,那些年媽媽在青年點上班,我都是姥姥看著。
那時的孩子都皮實,不像現(xiàn)在嬌生慣養(yǎng),恨不得二三個人看一個孩子,生怕有一點點閃失。姥姥在院子里干活,我就在屋里自己玩。聽媽說,那年我還不會走,有一天爸下班回家,空空的屋子只見我一個人在炕上睡覺。他不放心,就抱著我,拎著鋤頭下地干活。爸是個很細心的人,把我放在地旁邊,害怕身上爬進蟲子,就用繩子把我的袖口和褲腿全都扎緊,還用棉球把我的兩個耳朵也塞上。
爸媽沒結(jié)婚的時候,爺爺就生病去世了,后來“失心瘋”的哥哥也因為想念爺爺跑丟了,沒再回來。那年爸一下子失去了兩位親人。所以我一出生就沒有爺爺和奶奶,但姥姥,姥爺很疼我,在這方面我沒有缺失過任何愛。爸爸一直視他們?yōu)橛H生父母,比媽還孝順,姥姥常說,我這大姑爺比我自己的姑娘兒子都強,還說,你媽嫁給你爸這輩子算是享福了。
姥姥的話一點也不假,打我記事起家里的大事小情都由爸張羅,大到我上學(xué),工作,小到柴米油鹽,媽媽一概不操心。而且沒有一點大男子主義作風(fēng)。爸年輕的時候在小隊食堂當過廚師,做了一手好菜,趕上他下班早就會給我和媽做飯。我六歲那年,家里從林場搬到區(qū)上,爸那時就已調(diào)到林業(yè)開翻斗車了,那個年代汽車司機可是好活,總是讓人高看一眼,包括我上小學(xué),老師對我都格外照顧。
別看爸是開大車的,他對車的疼愛程度不亞于對我,都是拿著當寶貝,擦的锃亮锃亮的,車鑰匙也從不亂撒手。從勞模到標兵,到技師,到高級技師,爸可是單位里的骨干。而且爸的車八年無大修創(chuàng)下了全省記錄,為此還召開了表彰大會。只記得那些年床單,被罩都是一摞摞的往家拿。
后來單位不景氣,爸很有前瞻性的把工作從林業(yè)調(diào)到了事業(yè),一無背景,二無關(guān)系,就只身一人帶著成績找到了市局領(lǐng)導(dǎo),說明了情況。幸運的是,爸爸的優(yōu)秀得到了領(lǐng)導(dǎo)的賞識,很順利地被接納了。事業(yè)單位三權(quán)在上,不光收入有了保障,地位也將上升,親人,朋友紛紛投來羨慕的目光,我也自覺榮耀。爸為人忠厚,老實,得到了同事的認可,工作干得如魚得水,從一名大車司機到科室人員,最后到領(lǐng)導(dǎo)干部。
所以多年來,我一直很佩服爸爸這種能力和膽識,不畏懼,不退縮,堅強的撐起了自己,撐起了一個家。而且他的優(yōu)秀品格也深深的影響了我。別看我是女孩子,骨子里卻有著男孩子的鎮(zhèn)定與堅強。
小時候,家里用一種汽化爐,是用汽油和氣體混合燃燒的。很危險,弄不好會爆炸,現(xiàn)在市面已不允許銷售了。記得那年我上初一,是冬天,天蒙蒙亮,爸起床給我做飯,爐子出了毛病,整個爐體瞬間著了起來,火焰躥了兩米多高,爸大喊著,快拿東西來,媽當時就嚇傻了,轉(zhuǎn)悠了半天遞過去一幅手套。我見勢不妙,從炕上蹦了下來,沖向柜櫥,隨手拽了一條被子遞給爸,爸接過被子,圍向爐子,又把爐子抱出門外;鹣缌耍苊饬艘粓鰹(zāi)難,如果當時熱量迅速膨脹,后果真是不堪設(shè)想。爸經(jīng)常在親人朋友面前提起這事,總是夸我遇事不慌,鎮(zhèn)定,很像他。
別看爸在外剛強,對我那可是疼愛有加,下班記得給我買水果,出差不忘給我?guī)ФY物。洗頭的時候,只要他在家都會幫我沖一下。上初一的時候,爸爸每個星期都會給我五塊錢的零花錢,在那個年代相當可觀了,班里的好多同學(xué)都羨慕我。高中三年,學(xué)校要求上晚自習(xí),爸就堅持每天接送我上學(xué),一年四季,風(fēng)雨不誤。偶爾他也會打打麻將,偶爾單位也會有應(yīng)酬,可無論他在哪里,無論他在做什么,都會準時的出現(xiàn)在學(xué)校門口,姥姥常說,慧吉(我小名)啊,你爸對你的這份苦心你可一定要記得,以后要好好孝順他。
爸從不訓(xùn)我,更沒打過我,他總說,女孩子,自尊心強,千萬不能打。爸爸的威嚴卻始終在我心里,向來視他的話為圣旨。我是個很要強的孩子,學(xué)習(xí)從未讓他操心過,成績一直名列前茅。雖然高考失利上了一個不知名的大學(xué),但我不后悔,我覺得我的人生沒有遺憾,努力過,堅持過。爸也一直告訴我說,知識沒有白學(xué)的,學(xué)了就有用,大學(xué)培養(yǎng)我們的就是一種能力,適應(yīng)社會的能力,文憑只是一個敲門磚,今后的路還要靠自己。
大二那年,我認識了老公,他家里很窮,父親早年去逝,只有一個母親,一直靠政府救濟。老公雖沒念過大學(xué),卻自學(xué)了電腦技術(shù),那時整日背著工具包幫著網(wǎng)吧維護機器。得知他家境況后,爸不但沒阻攔我們的愛情,反而支持著說,窮不怕,爸當年不也窮嘛,只要人有腦瓜,踏實肯干就不會錯。爸感謝姥爺,當年看準了他,他也相信我的眼光,他更相信老公不會辜負大家的期望,正如當年的他沒有辜負姥爺?shù)钠谕粯。事實證明,我的眼光沒有錯,老公是個有思想而又勤奮的人。
我是爸唯一的女兒,也是他唯一的'牽掛,他總是希望給我一個完美的人生。畢業(yè)后我的工作一直沒落實,其中賣過保險,當過老師,創(chuàng)過業(yè)。一個偶然的機會我的工作關(guān)系落進了爸的單位里,那是領(lǐng)導(dǎo)照顧他的面子,也是他用一輩子的辛勞換來的榮譽。這讓爸懸著的心終于落下了。一個女孩子能進事業(yè)單位,那是多么令人羨慕的工作?蛇@份幸運也成了我日后的麻煩。
別看我和老公白手起家,事業(yè)卻越做越紅火。問題就這樣來了,要回去工作,還是要留下來和老公創(chuàng)業(yè)。這是兩個城市,我面臨著選擇,說的再直白些,我是要選擇愛情,還是要選擇工作。那時我跟老公雖已登記,但并未舉行婚禮。如果讓老公放棄事業(yè)跟我回家,對他來說也不公平,畢竟這是他人生轉(zhuǎn)折的機會。可當時的確沒有兩全之計。
無奈之下,我們暫且做好了兩地分居的準備,班先上著,老公的事業(yè)也繼續(xù)做著,一切邊走邊看?珊屠瞎珠_的一個月,心每時每刻都在煎熬著,似乎看不到希望,沒有一點光亮。一邊,我不能辜負家里人對我的期望,另一邊我不能辜負老公對我的愛。
我上火了,舌頭起泡,嗓子發(fā)炎,吃不下飯,睡不著覺。我上火,爸更心疼。他寬慰我說,回去吧,回去好好過日子,沒什么大不了的事,別把身子急壞了。我說,那工作怎么辦,他說,先扔下吧。就這樣,我把所有麻煩,包袱都扔給爸一個人,做了逃兵,溜回了愛人身邊。
親人說,你個傻丫頭,女孩子沒有個工作以后在家里就沒有地位。
朋友說,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有班不去上,多少人想上還上不了呢。
只有爸說,女人,家庭的幸福美滿才是最重要的。
這么多年我一直感謝爸,感謝他始終默默的支持我,相信我,他經(jīng)常叮囑我說,到什么時候都不能放棄家庭,不能放棄孩子,先照顧好家人,其次才是工作。
爸一直視老公為親兒子,總是告戒老公少抽煙,少喝酒。爸是個極其愛惜自己的人,不抽煙,不喝酒,他認為珍惜自己就是對家人負責(zé),就是對我負責(zé)。
那年老公急癥住院,兒子剛八個月,突如其來的狀況讓我措手不及,婆婆身體還不好,我一邊要照顧孩子,一邊要護理老公。爸第二天一早就從家鄉(xiāng)趕來,坐了一天的車,下車就直奔醫(yī)院,又連夜護理。跑上跑下,端屎端尿。爸一直有高血壓,腰間盤突出癥,可依舊堅持著每天睡醫(yī)院的陪護床。老公住了十五天,爸就護理了十五個晚上,老公瘦了十斤,爸瘦了八斤。出院的第二天,爸又急忙坐車趕了回去。
爸不光疼我,還疼外孫子,天天在家和媽念叨。孩子出生四年來,我只抱回去兩次。
爸總是說,“過年別回來了,在家陪你婆婆!薄昂⒆犹,天太冷,別來回抱,有時間我過去看!
爸每年也只能抽時間來我這里兩次,每次也只呆幾天,走的時候都很舍不得,有一次,我抱著孩子送他,看見他在車上偷偷擦眼淚。
那天在視頻里看見爸爸,突然感覺爸老了,黑了,有白頭發(fā)了,再也不是我印象中那個帥氣的爸爸了。我的心在難受,我多想每日守在他的身邊看著他開心,看著他享受天倫之樂,哪怕是住在一個城市,想了就見上一面。
可現(xiàn)實總是那樣的殘酷,我只想對他說,爸,我這一生欠你太多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照顧好自己,照顧好家人和孩子,不讓你擔心,不讓媽擔心,你也一樣,照顧好自己,照顧好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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